第二章(下)
简之亲自起草河道绕改图,命士兵匠人分为多组,相对而挖,昼夜不歇,力求速速竣工。 不出三日,数十丈宽,数十里长的河道便已挖好,只余临近江水处尚留半仗宽的土层相隔,土层凿穿,便可水到渠成。 简之遣去了大部分士兵匠人,只留百余亲信之人完成最后的事。土层凿穿,江面瞬间被分成两叉,简之又命人速速将准备好的石料填入原河道之中,奈何江面甚宽,添堵之事又是耗去两日。 恐江水截流,鳌鱼翻动,简之于填河之时命人留有一口,使少量江水可以流过。 江水浅,鳌鱼现。 填石截流之处于上游,距鳌鱼囚困处尚留有距离,简之命士兵绕道而归,故并未有人目睹鳌鱼。 木生此次没有踏水,而是步入江中,截流之后,江水变浅,仅没过她的腰际。 鳌鱼巨硕,以警惕之势望向木生,几欲翻腾挣脱封印桎梏,却奈何封印就如同一张巨型大网,将其屡屡束回江底。 随着木生的逐渐靠近,巨鳌翻动的越发激烈,却始终不能摆脱束缚,木生用了一些法术才使自己在江水中站稳身形,带其距封印仅有三四丈远时,巨鳌似是绝望了,眼中竟流淌出了泪水,伴着浑浊的江水一并奔流而下,口中则发出呜咽般的悲鸣。 “莫怕,我并无恶意,只是你被囚于这母江之底,引致了连年的水患,究竟是因为何故?”木生言道,简之有言交代过她,希望她能问出巨鳌被方士封印在江底的缘由。实则,无关乎简之是否交代,木生也欲将此事问个清楚。 世间妖灵也罢、方士也好,皆为修炼之身。然,方士与妖不同,其多爱以悬壶济世自居,遇为祸世间的妖灵,总要或斩杀之,或封印之,木生也担心这巨鳌是一只为祸世间,戾气甚重的恶妖,若贸然放之,恐又酿出一方大难。 闻言,巨鳌悲鸣声止,凄楚开口,声如弱女,竟是只母鳌,“我本是东海之鳌,修炼百载不曾行恶,四年前,一鹤发白须的方士诵法咒迫我出东海,我自海中一路奔逃至母江,于此被其封印江底。我本欲修得仙途,四年间,被囚江底,思及江河两畔,人畜多居于此,平日始终不敢大动,恐引水患致生灵涂炭,奈何每遇八月,这封印便如同雷电幻化之网,锥身焚心之苦迫我翻腾不止,方才犯下连年大过,实非我本意为之。” 木生在五世身边久了,已非初时那般不谙世事,但正如母鳌所言,母江四年水患皆泛于八月,余时不曾有发,便足以证明此鳌鱼言之非虚。 既如此,木生打定主意救出鳌鱼,而她不懂方士之术,遂言道:“你可知如何破此封印?” 江水过浅,鳌鱼显然有些不适,动鳃猛烈道:“我虽困此四年余,累其所苦,然亦不知破封之法,只晓这封印可缩可展,我若翻腾而起,封印也随之拱起,我回落江底,封印则随之贴服至底。若能将此封印撕开一口,许或我能一跃而出。” 二者皆不懂术士之术,眼下也唯有此强攻之法可行。只见木生凝神运气,双掌朝上贴于身侧,双臂奋力抬起,口中喊了一声:“出。” 骤然间,母鳌身侧的江底土崩地动,江面翻波,数十棵高大树木自江底破土而出,树干不断生长,棵棵树木将封印向上拱起,只待树木生长到足已之高,便可刺破封印。 然方士能囚鳌鱼于此,其能自不弱之,但见封印中心之处倏然变换成熔岩之色,巨大的咒印如同编织的渔网般,熔岩色顺着封印的脉络游走,很快整幅咒印便变作了一面巨型的‘火网’。 木生用灵力唤出的树木触及‘火网’,纷纷如同触碰岩浆之状,化作灰烟。一时间,火星飞散,焦木气味四窜。 鳌鱼原随树木生长而跃起,然,封印瞬间化作火网,鳌鱼碰触之后,背若焚烙,鸣叫而出,声惨若嘶。 木燃树尽短,封印如火,顷刻而降,木生恐其速降,鳌鱼受焚烙之苦,遂凝气御术,数十余树木再度拔地而出,复而顶之。 然,木复入火,焚之如旧。 “起水助我!”木生忽朝鳌鱼言道。 鳌鱼会意,侧鳍煽动,少顷,数股水柱旋转如龙,冲天而起。 然,水遇火网,兹兹如沸,化作白气。 鳌鱼起水,木生御木,水落木出,木燃水起,故方使封印缓缓升余,相继往复,不知多少时许,鳌鱼木生皆已力疲。
此时,遣散兵人后的简之驾马而至,水汽白雾,焦木灰烟,简之目极之处,唯仅可见灰烟之中一火色圆网,如钵如盖,擎于半空,火网边缘着于河中,如钉所致,网中似有巨物。烟气弥散,简之目力无法寻得木生,然他却知晓木生定在雾气之中。 简之曾与木生言过,此鳌若为恶兽,则倾力毁之,以保一隅安宁。眼下之况,他却分辨不出火网为谁所筑?木生穷其力乃助此兽亦或毁此兽?唯知焦木气味定为她遇阻所致。 烟气下,木生额面已汗如雨出,她与鳌鱼合力顶起封印,然,鳌鱼在此被囚已久,又经焚烙之创,此番施术起水之后,力疲之状已近强弩。 见自己与鳌鱼升木起水往复,而封印较初时的缓缓升起,却许久未有微升的趋势了,木生便想或许此封印已至大限,遂倾尽余力冒险一搏。 只见她双手收回于胸前,覆而一转,继凝气而抬,咬紧牙关,似倾尽全身气力。 顷刻间,风鸣地动,百树齐出,直指火网,木燃之际则新芽侧生,有如树干生树,生生不息,锐不可当。 终百树交叉,划破封印,鳌鱼看准时机,一跃而起,水花四溅,龙首鱼身,气势吞天,银鳞晃晃,长鸣一声,入水而去,疾游之速,简之眨目不可见。 鳌鱼破封之际,百树尽消,简之欲寻木生,却惊觉大腿前一片炙热,腰挂一物已燃尽成灰,乃为五世命人送至所放木生枝干的锦囊。 烟灰散烬,雾气消退,简之再寻木生,已踪迹全无,唤之寻之,皆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