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啸厉寒 第十一章：挑衅

    “初晨，南门。”

    纸上寥寥四字，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冷意，简洁，字迹略微秀气，但锋骨凄寒，笔画敛展，虽然谈不上书法精作，但却是工整美观。

    字如其人，豪者之书必然粗犷，志士之书必然凌厉，隐士之书必然潇洒。以是当江冀看到纸上所书，最先想到的就是昨日那名少年医塔长老，万易。

    不过他没有妄下定论，而是叫浑然无知的李东晓前来辨别。

    李东晓骂咧一句，摇头似乎想驱赶没有完全过去是睡意。江冀看到此脸上露出几许无奈苦笑，如此之时，还能够安然如常的人，非李东晓莫能为者。

    摇晃接过纸，李东晓蓦然一瞪眼睛，迷糊全消：“妈的，又是那个浑小子。”

    江冀神色一凝：“是昨天那人？你确定？”

    “他写得那几个鬼字老子还会认错？”李东晓对于任何人说话都有些浑，不过江冀知道这种人反而是最没有心机算计的，可以诚实以待。

    李东晓这人虽然稍有毛躁，但记性还是不错，在医塔他见过万易的字，这些年来万易的字迹了多了几分冷酷凌寒，表明却是更加内敛淡漠了几分，但大体风格没有多大变化。

    “他好像让我们现在往南门离开。”江冀若有所思，沉吟片刻，似乎在想万易话的目的。

    “算他小子良心还没完全喂了狗，”李东晓想起昨日的事，还有些恼怒，“知道老子这边出了问题还来吱个一声。”

    李东晓话音刚落就大步往药铺外走。

    江冀一拦，皱眉道：“事情还是从长计议地好。”

    李东晓眼睛又是一瞪：“难道那个小兔崽子还有胆子害老子不成。他说走，走就是了，有事老子担子。”

    江冀先是一愣，只得苦笑一声，心道以李东晓的修为想担子也不够看，当然这话江冀是不可能当真说的。李东晓到现在为止还不清楚他们的麻烦到了什么境地。

    不过李东晓已经走了远了，江冀又不能放心李东晓独自出行，只得向药铺里的医师一点头赶忙跟随。

    南门。古老的城墙在暗意被驱逐到天边之际显得模糊而雄壮。应城金漆大字悬在城门上方，一条大路从应城内直通城外。

    这个时间，虽说应该有一些人了，但总体应该比较稀落，但今日南门外不到半里的地方却聚了很多人。人虽然多但却无人大声喧杂，反倒是窃窃私语着居多，气氛甚为古怪。

    李东晓和江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人群瞥去，发现人群的中央，也是道路正中，居然是一具尸身。

    江冀不由皱了皱眉头。修行者之间的生死之搏如果不是一些特殊功法很难留下完整的尸体，即使留下了，尸身也会被毁去，毕竟不像普通人，修行者想要毁灭一具同境界的尸身当真再简单不过了，除非是两败俱伤，无力有多余的动作。

    不过昨夜，应城附近显然很是安静，尸身周遭也没有斗争的痕迹，人是被杀死后丢弃到这里的，有转移尸身位置的力气，显然毁灭尸身也不成问题，那么尸身出现在道路正中只有一个目的----曝尸，彻底的挑衅与打脸行为。

    不知道又是针对哪个势力。江冀摇摇头，这种闲事还是不管微妙，特别是现在自身还处于陷阱之中的时候。

    江冀正打算继续前行，不去理会路中间的人群的尸身时，他背过来附面容忽然僵硬了，他近乎机械化的回过头。

    他感到了尸身身边弥留的气息。和那个追踪者……很像。他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但愿仅仅只是巧合。他无法想象这种事情的后果，特别是这件事还会很紧密的和他挂上勾连。

    不过当他看到尸身边上被刻意甩出但独属于肖族的身份证明以后，他的头脑还是完全呆滞了，脑中一片轰鸣。

    如果仅仅只是肖族秘卫死了，那么他最多只是面临秘卫那一脉的威胁，而且是无法摆在明面上的，毕竟最先动手的是肖族，而论比背景，仅仅是肖族一脉尚不足以让他无容身之所，但死后还**裸地挑衅，那就是在剥整个肖族的颜面，剥一个几乎仅仅只在圣宫圣宫之下的庞大世家的脸面！即使是江冀也不敢想象这个后果，脸色煞白。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到人群里的，他到了最靠近尸身的内圈，所有人自然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这种事情哪怕沾上一点边缘都是要命的。所以尸身就这样任由抛在道中，看热闹的人多却没有一个敢于大声喧哗，生怕惹祸上身。

    这种事情，还是肖族内部自己解决得好。无论是肖族还是挑衅肖族的疯子都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这是所有人的想法。

    如果是平日，江冀也会这么想，或许还会因为此幸灾乐祸，可这次不行，当事情牵连到自己头上时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这次即使他身后的人恐怕也不能护住他了。

    他心里有了一个自己也不愿意承认但恐怖的想法，这就是万易想让他看的，这件事情和万易绝对脱不了干系。应该不是万易动的手，他很清楚肖族秘卫的实力，而万易年龄过小，绝对不可能有这种修为，但如果说与万易没有关联，江冀自己都难得相信。

    江冀虽然外表粗豪，但他与李东晓完全不同，他心里虽然称不上细密如针，但也胜过常人，属于十分有经验的老江湖了。

    他强迫自己的注意力转眼到尸身上，这时他蓦然发现尸体上的伤痕，再看细致一点，江冀只感到毛骨悚然，很难想象那个人生前经历的痛苦，他看向那张侧着的扭曲的面容，似乎还隐隐从中看到了一丝解脱。

    那个人几乎只剩下一张皮是完好的，内部的一切，包括骨骼，肌rou，血液，经脉，甚至虚位里的灵泫，人族无法开辟却可以储存神识的识海都被破坏成了血rou模糊的一团，破坏的能量显然是从伤口用外力打入的，而这种伤口还远远不止一个，江冀几乎可以想象了到那个人痛苦的惨叫与动手者的冷酷玩弄，每一个伤口都整齐而规律，显然动手着内心没有出现过一点怜悯波动，从头到尾都只是冷漠。

    到底应该是怎么样的恨意？江冀无法想象，动手者最后甚至刻意维持了那个人的生机，因为那种伤势哪怕仅仅只是一次都是生死难测。而死后还有奖如此抛弃尸身，挑衅肖族。

    江冀沉默了。他居然对于地面上的尸首产生了同情，或许有些可笑，这个人原本是应该杀了他和李东晓的人，落到如此下场江冀只想表示为咎由自取，但相比于被那个人灭杀，对于动手者的冷酷残忍江冀竟然感到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