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哎呀,真是势无可挽啊!我认输了。”锦衣同知推枰起身,眼光却依然盯在棋盘上,蹙着眉,微微摇着头,似乎对自己棋艺的发挥不甚满意。 过百龄丝毫没有赢棋的得意,反而面色凝重地开了口:“北大人近日来的棋力有所下降,想必是因为心事不宁所致,也许我不该问,是不是半个月前。出的那趟公差惹了什么麻烦呀?” “过兄所言不差,那一次为了避免事态的进一步扩大,我作出了权宜之举,未能按圣上的旨意抓人回京,以至于给了门犀、端木典之流打击排斥我的借口,我看我这官也快做到头了,过兄可有回返无锡故里的打算呢?” 过百龄自然听得出北季鹰的言外之意,是担心他受到牵连。不禁感激道:“北大人为官作人光明磊落,倘若遭jian人构陷,愚兄虽然没什么大的本事,也要替大人奔走喊冤,绝不能让门犀他们那么容易得逞!” “不可,万万不可!”雁翎刀客急切地阻止道:“门犀一伙权焰熏天,心狠手辣,即便是朝廷重臣,也不敢与他们公开对抗,依小弟之见,过兄还是以走为上,也好叫小弟免去后顾之忧,要是我真的遭到了什么不测,还得请过兄照料小弟在宜兴老家的家人。” “这个大人尽管放心,贵家眷愚兄定会竭力保全,只要还事有可为,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京城的。”过百龄神情郑重地说道。 北季鹰还想说什么,忽的止住,一个人匆匆奔近,也没敲门就直闯进来,乃是千户邓中离,一脸的紧张神色,冲过百龄拱了拱手,便将嘴凑近北季鹰的耳边,飞快地说了一串话。锦衣同知表情平静的点点头,淡然说道:“啊,没什么,早在我意料之中了,中离,我看他们未必会放过你,现在走或许还来得及。” “不,大人不走,属下也绝不离开!”邓中离毅然说道。 北季鹰动情地看了看两位知己,缓步踱到窗前,慨然说道:“皇上圣明,国有刚常,北某无愧于心,门犀!任而刀锯鼎镬,又能奈我何?” 这时,院子里一片纷乱,老管家跟头把式地跑进来,脸白如纸,舌头也不大好使了:“大、大、大人,不……好啦,东厂的人来、来……”不待老管家说完,北季鹰已扭脸对过、邓二人道:“过兄,你最好不要露面,一切就依前议。中离,等会儿到了前面,切不可莽撞乱来。”说罢率先出了屋门,邓中离紧随其后。 庭院中,手捧圣旨的是个脑满肠肥的家伙,系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乔可用,左边的是锦衣卫指挥骆养性,脸色阴沉,右边的是董邦宪,撇着嘴,梗着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北季鹰遭难,同知的位子非他莫属,怎不叫他心花怒放。他的身后自然少不了两大保镖,敖尘和朱约,还有一个已升为千户的田云横。 另一侧是东厂的端木典和鹿中平,四周则散布着三四十名锦衣校尉和东厂番役,还有十七八个黑衣人,乃是门犀手下嫡系的地煞卫士。这些人个个神色紧张,如临大敌,生怕北季鹰及其下属反抗拒捕。 北季鹰冷笑道:“各位大人齐莅寒舍,北某真是受宠若惊啊,若是平时,就是请怕也不会这般全嘛。” 镇抚乔可用可是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大坏种,当下皮笑rou不笑的上前道:“北大人言之差矣,今天我们可不是来您这里做客,而是请您去我们那里做客的,但不知阁下,对于自己即将成为阶下囚做何感想啊?” 卫帅骆养性对北季鹰的为人及能力,还是十分看重的,只是嫌他性子太直太倔,不知迎合上意,见风使舵。此次门犀、端木典等人抓住其把柄,在皇帝面前大加诋毁贬低锦衣卫,惹得崇祯大怒,他也只好丢车保帅,这心里面也满不是个滋味。便冷冷插话道:“乔可用,少在那儿磨牙了,还不快点开读!” “开读”系锦衣卫逮捕人犯时必须履行的程序,因为他们专门承办皇帝下诏指定的案件,所要抓捕的对象都是朝廷官员,故尔,在动手抓人之前,都要先宣读圣旨。 乔可用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声:“北季鹰、邓中离接旨!”见北、邓二人跪下,展开了手中的圣旨,大声念道:“察,锦衣卫指挥同知北季鹰,在奉旨赴陕剿贼期间,指挥失当,且纳贿贪赃,与流寇党羽朋比为jian,致使属下旗校伤亡惨重,特令革去官职,下有司追治。另:锦衣千户邓中离,有同谋共犯之嫌,一并鞫讯。钦此。” 雁翎刀客道了声:“臣接旨,谢主隆恩。”站起身来冷睨众人,神情泰然。邓中离则强压心头怒火,握拳透掌。若不是北季鹰事前有了交代,他早就蹦起来,与群丑拼命了。 心中得意的董邦宪,忍不住想奚落一番自己的眼中钉,遂踏上两步阴阳怪气地说道:“北大人,真想不到哇,您竟会落得这么个下场,这也难怪,钱能通神嘛,收了人家的银子,自然要网开三面喽,自家兄弟的性命,又能值几个小钱呢?” “姓董的,别太得意,哪个贪赃自己最清楚!”邓中离愤怒的吼喝,被北季鹰所制止。 “邓中离,”董邦宪脸色铁青,气急败坏地嚷道:“你还是留着点劲,到北司叫去吧,你小子的靠山倒了,这辈子也甭打算再翻身了!” “董大人,北某倒要恭喜你如愿以偿,平步青云了,但愿阁下能以北某为鉴,千万不要步在下的后尘哟。” “你……”董邦宪一时语塞,回过头求援似地望了望顶头上司。骆养性仍紧绷着脸,没好气地说道:“行啦,哪那么多的废话,耍猴不成?乔可用,你留下负责查封财物,并清除闲杂人等。” 北季鹰和邓中离被象征性地戴上了木枷和铁索,其实每个人都知道,要是他二人有心拒捕,这两件玩意根本起不了任何束缚的作用。在众多心弦紧绷的厂卫高手的簇拥下,北、邓二人出了大门,在老管家的哭喊声中,登上了两辆蒙着黑布的独辕马车,众厂卫上马的上马,坐轿的坐轿,风驰而去。 在留下抄家的旗校们的严密监视下,过百龄搀着几欲昏厥的老管家,以及三十几名门客、仆从,收拾起自己的东西,被赶出了北府。分成几伙,各自寻找落脚容身之所。 江用卿拉着过百龄低低的声音说道:“过兄,北大人蒙冤受屈,你是他最好的朋友,难保不受鱼池之殃,还是速作打算为好。” 过百龄肃然道:“江老弟,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但是北大人十几年来,待我情深意重,如今他落了难,我等弃之而去,于心何忍?老哥哥我不仅不会走,还要为营救北大人奔走效劳哪!” 江用卿由衷叹服:“小弟真羡慕北大人,交了你这样一位荣辱与共的朋友,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小弟愿追随过兄,为洗清北大人的冤屈出把力! 绵延四百里的中条山,横亘在山西省的南部,它的东段叫历山,其主峰舜王坪,由于山体有个巨大的缺口,所以人们又称之为不周山。这里曾经是上古时期,黄帝与共工为争霸中原,决一死战的战场,最后,拼光了士兵的共工,以头撞山,令天折地陷,并在山上留下了那个豁口。 十月初三,舜王坪的南峰,三垣宫一方出战的是上、中、下三垣,作见证的是崆峒三子之首拂云子,和麦积六煞中的老二司空锐。侠义道一方除了郑隐,另外两位乃是少林派的宗擎大师和武当派的铁松道长。老盟主林台天与大圣庄主齐元朗为场外见证。 头一阵,旧恨加新仇,宗擎与苻寿昭展开了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搏,单较内力,铁面侠僧略胜一筹,而龙蛇神君则仗着邪派的怪诞武功相抗,斗过五十招,依然章法不乱。 十指剑魔看得不耐烦,在一旁粗声嚷道:“这般打法得斗到他娘的猴年马月,来、来、来,咱们三场一起来吧!”仙机居士手指劈风剑客,低声道:“老大,那边那个以前我会过,厉害得紧,我怕接不下,还是你来吧。” “好哇,难啃的骨头就交给哥哥我好了,今个老子非打得他跪地求饶不可。”嘴里说着,尤侗尊大喇喇地走上几步,点指劈风剑客叫嚣道:“嘿,你就是那个叫郑什么隐的吧?传得你挺邪乎,老子就偏不信这个邪,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斤两?” 郑隐镇定迎上,正色道:“郑某的确没什么惊人的本领可以炫耀,就是见不得妖孽横行,荼毒良善。倘若不是你的对手,自有项上人头,看剑!”剑发无声,招至中途,手腕抖处,化作三缕凌人剑气,直袭强敌。另一边,铁松子已与皇甫辉交上了手。 此一战,虽说远不及太白山之战的场面宏大,声势震天,但是其中搏杀的酷烈程度,则一点也不逊色。动手的六个人,皆是当今武林中的顶尖高手,奇招异术,精彩纷呈,掌风指力,骇世惊俗。作见证的四个人,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场中的情况,其紧张的心情,丝毫不比交手的几人差。 转眼已是日头偏西,双方的恶战仍在继续,六大高手,个个头腾白雾,面赤气粗,身上更是衫残袍裂,创痕累累,每人的出招都已是既涩且缓,俱已到了生死一线的最后关头。 蓦的,异啸大作,坪下十几丈处的草丛石后,窜起五道人影,蹑空飞纵,眨眼便到了近前,四男一女,也不搭话,利器毒招恶狠狠袭向已经是筋疲力尽的郑隐三人,就连林台天、齐元朗也同样遭到了无情的攻击。 间不容发之际,辣招绝技纷纷出手,险招恶式,接二连三,郑隐诸侠虽然将偷袭者的头一轮攻势击退,却已各自吃亏不小。人影一散,分立四方,将侠义道五人困在了垓心。 铁掌孟尝戟指怒喝:“尤侗尊,想不到你堂堂一宫之主,竟是如此卑鄙小人,背信毁约,偷施暗算,你以为杀了我们五个,你等便可以为所欲为了吗?简直是白日做梦天下狭义之士,必将群起而攻之,尔等将祸至无日!” 尤侗尊摸了把脸上的汗,瞪着眼珠子吼起来:“姓齐的,少他娘的血口喷人,又不是我们叫他们来的,他们自己来凑热闹,屁事。” 皇莆辉接着说道:“我们老大说得半点不假,既然有人捣乱,这场较量只好作罢,来日,我们可以密约时间、地点,省得外人掺和搅局。你们放心,我们哥仨绝不干预你们与这几位的恩怨,老大、三弟,咱们走。”分明是他们所设的毒计,反给他推了个一干二净,众侠士怒火焚心,却只好火烧眉毛顾眼前了,因为面前的七名对手就已经够他们受的了。 他们是崆峒派的拂云子、凌云子,麦积六煞中的司空锐、屈无冤,川西五毒中的典无通和蔡亨,他俩中间是一位面罩毒纱的妇人,乃是地位仅次于双头蛇王神日冉的玉蜘蛛乌媚卿。 侠义道五人只有林、齐两位可堪一搏,实力对比悬殊,局势极为险恶。齐元朗傲然冷笑,抬手一只响箭射入天空,望着面现惊诧的七魔仰天大笑:“你们别自以为聪明,孰不知螳螂扑蝉,黄雀在后,齐某早为汝等备好了天罗地网,势必将尔等妖魔鬼怪一并铲除!” 众魔吃惊非小,相顾失色。血影刀煞司空锐翻了翻眼皮,鼓动道:“别听他瞎咋呼,我敢打保票,方圆两里之内,除了咱们再没别的人,就算他们有援兵,也远着呢,等他们赶到,这儿的都早已经作了鬼,快动手吧!”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认为有理。因为他们早早就埋伏在这里,如果左近有别的人靠近,绝对逃不过他们的耳朵。玉蜘蛛乌媚卿厉声叫道:“老三,老五,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并肩上啊!” “杀!一个也甭放他们走喽!”拂云、凌云二道,异口同声地咆哮着,群魔再次发动,这下可苦了五位侠客。铁松子对战屈无冤,宗擎力敌司空锐,齐元朗、林台天则遭到了三毒的围攻,最先遇险的是以一敌二的劈风剑客。 两个多月前,天香山庄中,拂云老道在小辈面前失手,羞愧万分,归山后闭门苦修,连太白山大战都未参加,不想,他最疼爱的小师弟摩云子,在与华山派掌门区崇天斗剑之时,负了重伤,回去后竟不治身亡,切齿腐心的仇恨,令他再也无法置身事外,竟丝毫不顾江湖道义,与三毒等人联手,来历山寻仇。 他的拂尘在其深厚内力的催动下,时而坚硬如锥,时而绵柔似带,变幻无方,极难对付。凌云子的双股剑亦是凶猛非常。郑隐剑中其左臂,使之失去一剑,而自己的左腿也被拂尘扫中,肿胀起来,轻功身法大打折扣,苦撑二十余招,由于全力封挡拂云子的狂猛进攻,顾此失彼,右肋又被凌云子刺中了一剑,血下如注。 “臭牛鼻子,敢伤我师父,小爷我非把你剁碎了喂狗不可!”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伴之而来的是一颗颗鸽子蛋大小的飞蝗石,既准且狠,颗颗不离凌云子的要害,而且是越来越快。 凌云子左躲右闪,剑拨掌击,一口气弄出去了十七八颗,一个疏神,左腿伏兔xue被击中,一下子单腿跪在了地上,呲牙咧嘴,眼瞅着发打飞蝗石的豹衣少年,手舞一对又细又窄的短剑,蹑空步虚,飞扑而来,急忙咬牙运单股剑格架,并顺势递进。 本来,毕士超只要是继续发打暗器,便可以稳抄胜券,可终究是年少气盛,临敌经验不足,心里只想着手刃仇敌,替哥哥报仇,为师父解围,却忽略了自己的功力跟对方相去甚远,两剑相交,竟然拿捏不住,都成了飞剑,好在他反应机敏,轻功了得,见势不妙,仰身倒翻出去。 气急败坏的凌云子口中咒骂:“小兔崽子,看我不剥了你的皮!”单腿发力,一蹦老高,抡剑扑击。毕士超来不及起身,就地滚动,两筒梅花袖箭倾泻而出。凌云子当真不含糊,近在咫尺,仓促之下,竟然给他避过了九只,唯有一箭钉进了他受伤的左臂。 少年乘机蹿起,连续弹出八粒如意珠,这如意珠可说是天底下最小的暗器了,其实就是鸟铳用的小铁珠,由于体积小,破空之声几近于无,极难察觉。凌云子情知不好,狂摇头面,仍给两粒嵌入额头,血唰的流了下来。见敌人还没有倒下,毕士超狠了狠心,打怀里掏出了一颗师父给他的救命宝贝琉璃瓜,抖手打向挥剑扑来的道士。 凌云子哪里识得此物的厉害,运剑去拨,只听砰的一声,无数的琉璃碎片,扎进了他的面孔,两眼全都瞎了,丢了单股剑,双手捂着血rou模糊的脸,惨厉无比地嚎叫着,摇晃了几下,一头栽在地上,再也没动一下。谁又能料想得到,威名赫赫的凌云子,竟这样惨毙在一个半大孩子的手中,真叫他死不瞑目。 “师弟”拂云老道痛呼一声,舍了摇摇欲倒的劈风剑客,横掣过来,拂尘起处,豹衣少年好似狂飙中的一片孤叶,摔出去一丈多远,不待少年起身,红了眼的拂云子,如影随形而至,掌中拂尘丝抖散开来,如同无数根锋利的钢针,恶狠狠刺向已无还手之力的毕士超。 恰在此时,林中闪出一位年轻道士,一口沉重的大铁剑,挟风劈至,直袭老道的小腹,招法刚健沉猛,力大招精。拂云子如不撤兵刃封格,定遭开膛破腹之灾,无奈变招,拂尘斜挥,化去年轻道士的索命恶招。来的正是梁长清,一路追踪毕士超到了这里,他本非拂云老道的对手,但是有少年神鬼莫测的暗器相助,反倒占了些许上风。 郑隐见两个弟子尚能支撑一阵,顾不得喘口气、擦把汗、裹伤止血,转身斜进,剑锋电闪一般挥出。搜魂鞭煞屈无冤左肩溅血,痛嚎一声,回鞭接战劈风剑客。使气尽力竭的铁松道长得以喘息之机。 而此刻,宗擎大师,已被血影刀煞的九耳八环刀连连劈中,浑身浴血,痛入骨髓。铁面侠僧自知不保,心生决死之念,暴喝如雷,合身扑上,任凭敌手的钢刀割裂自己的胸膛,一双大手铁钳一般扣住了司空锐的两肩,腰身发力,一个“霸王卸甲”,将血影刀煞生生摔出三丈开外,正巧落在铁松道长的跟前,不等被摔得七昏八素的司空锐爬起来,铁松子的七星宝剑,已然洞穿了他的胸肋,纵横西域数十载的血影刀,魂断历山舜王坪。
郑隐状极被动,又瞥见两个弟子已是险象环生,一颗心禁不住揪成了一团,这一走神,更增破绽,被屈无冤的长鞭扫中,身上再添数道血痕。铁松子奔来,方解了他的性命之忧,却仍无法抽身去救徒儿,直急得五内如焚,七窍生烟。 就在这当口,山下飞也似的闯上来四个人,乾坤刀客钟肇鹏,歪身抡掌,拨开蔡亨撒来的蟾蜍毒砂,凝聚刚刚恢复的八成功力,攻出一招“银河飞星”,一式七变,但见刀芒耀眼,罡风震耳。疤面蟾蜍堪堪化开前面六变,肩胛已被劈中,没等其惨叫声落地,稍后赶到的金枪门主杨干雷,来了个锦上添花,钢枪直透蔡亨的脊背,疤面蟾蜍登时命赴阴曹。另一边,轮剑罗刹独孤仪迎住玉蜘蛛,岑雪玄则与摩天蜈蚣战到了一处。 钟、杨二人扑入场中,屈无冤见势头不对,狂攻了几招,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拂云子也不呆,知道势无可挽,夹起师弟的尸体,步鞭煞的后尘。乌媚卿摇头甩出两根毒钗,朝典元通叫道:“老三,扯吧!” 独孤仪飘身避过毒钗,反臂出剑,拇指同时按动剑柄上的机括,剑上的钢轮,呜的一声旋了出去。玉蜘蛛惊嘶一声,挥动手中钢扫帚磕飞了钢轮,直震得虎口发麻,心中发狠,顺过扫帚柄,两手用力一拧,柄的末端射出了三根“泣血毒针”。 正欲追赶的轮剑罗刹愕然斜纵,其中一根在她的袖口上穿过,很快便烧了一个大窟窿,若是射在人的身上,其后果可想而知。独孤仪既惊且恨,再要去追已然来不及了。 铁松子脚步踉跄地赶到宗擎大师的跟前,伸出颤抖的手把了把铁面侠僧的脉门,哀叹一声,颓然瘫坐在了地上,神情木然。 郑隐师徒三人抱在一起。梁长清愧疚万分地说道:“师父,弟子无能,没能看住小师弟……”话未说完,噗的喷出了一口鲜血,昏了过去。岑雪玄见状,急忙过来为紫脸道士推血过宫。 “师父,您不会责怪我吧?我没听您的话,自己跑下了山,您打我骂我都行。”毕士超依偎在郑隐的身边,怯怯地说道。劈风剑客抱紧了少年,百感交集:“傻孩子,师父怎么会怪你呢?要不是你和长清及时赶到这里,师父的这条老命,恐怕早就没了” 梁长清悠悠转醒,见到林台天和齐元朗两个人中毒不轻,即便能保住性命,功力也必然大受损伤,狠了狠心,将先师留给的辟毒灵丹献出了两颗,使飞篁客和铁掌孟尝体内的剧毒得到了有效的缓解。 原本,钟肇鹏、岑雪玄、独孤仪等人,是为了防备邪道人物背信弃义,应急救援的,但是为了不让对方捞到口实,倒打一耙,只能隐藏在三里之外的密林里,待齐元朗所发出的响箭在空中炸响后,再往这边赶,虽然都是上乘的轻功,也终究需要时间,要不是毕士超和梁长清二人先到一步,拖延了一会儿,结局将不堪设想,这也是侠义道群雄始料不及的。一行人抬着宗擎大师的遗体,相互搀扶着,步履艰难地下了舜王坪。 四天之后,他们回到了大圣庄,少林高僧宗岱和震山帮、飞云堡留下听信的人,以及黄道善、练伯威、何王孙等人纷纷迎了出来。之所以没有好手尽发中条山,也是担心三垣宫一方使诈,来一手声东击西,偷袭大圣庄。 众人相见,都感到心如悬铅,神刀玄女綦毋竹的心情更是沉重,想想是自己提议,并力劝劈风剑客下山参战的,结果令他师徒三人,个个创痛在身,无尽的内疚和自责淹没了她的心灵,惟有殚精竭虑地服伺照料他们,方觉得心里面好过一些。 竖日,宗岱及几名道字辈僧人,抚铁面侠僧的棺椁返回少林寺。震山帮和飞云堡的人也各自告辞。钟肇鹏东归,杨干雷西去,大圣庄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林逸见父亲的伤势大有好转,便与双亲告别,匆匆赶往京城。经过这么多天的思索,查问,少年最后还是认为,偷袭侠义道大本营的那些神秘杀手,极有可能来自东厂或是锦衣卫,但又可以肯定不是和北季鹰一路的,最大的可能是他在官场中的对头,在他的背后捅刀子,叫他身陷困境。心细如发的林逸,还根据母亲及岑雪玄等人的描述,自己动手绘制出了那三名元凶的头像,自信此次京师之行,一定能够查个水落石出。 毕士超和梁长清的伤先后康复了,接着是齐元朗,林台天。等到伤势最重的铁松子和郑隐能够活动自如,已经是十月末了。 又过了几天,功力恢复了七八成的劈风剑客,向两个弟子道:“咱们也该回去了,要不了多久,大雪就要封山了。” “是啊师父,我们还得顺便置办一些过冬用的东西才行。”梁长清接口道。毕士超忽的一拍脑门:“哎呀,要是二师父回来,不见了我,会发脾气的,师父、师兄,咱们赶紧走吧。” 当天吃过早饭,齐元朗、黄道善、练伯威等人送郑隐师徒出了大圣庄,岑雪玄和綦毋竹又送了一程。郑隐动情地说道:“岑少侠,綦毋姑娘,这些天有劳你二人忙前忙后,照顾我们师徒三个,谢谢你们啦!就此留步吧。两位请放心,三垣宫的事,我是不会就这么罢休的,一俟来年开春,我们还会下山,随同侠义道的众豪杰荡平魔宫,为死难的侠义之士报仇雪恨!” 綦毋竹眼中含泪,连连点头,心中酸楚难当,似乎有万语千言,却又觉得无从说起,惟有暗自伤心:“士英,要是你还在,我一定跟随你去恒山,再也不涉足江湖……” 岑雪玄神情凝重,抱拳拱手道:“郑前辈,梁道兄,士超贤弟,一路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晌午时分,师徒三人到了恒山的脚下,在小镇上用齐元朗赠给的银两,买了粮食、油、盐等生活必须品,然后开始登山。行至果老岭,毕士超告别郑、梁二人,独自赶往另一位师父的住处。 毕士超原本和他哥哥毕士英一起,在劈风剑客的膝下学艺,七年前的一天,偶然遇到了也在这座山上隐居的荆飞龙,聪明伶俐,根骨极佳的他,被正四处寻觅传人的千手幻将相中,几次三番的找郑隐,其诚心终于打动了劈风剑客,如愿以偿地把少年领走传授其暗器绝学。 一晃七年过去,毕士超已经技艺初成,此一次荆飞龙有事南行,少年才有机会回舍身崖见师父和哥哥,正巧碰上了黄道善、岑雪玄他们,并引出了这么一段舜王坪历险,只是晦气了崆峒道士凌云子。 郑隐和梁长清向夕阳崖攀登,此时,天空中彤云密布,凉飕飕的山风,裹夹着冰霰,直往人的衣领里钻。再过一阵,飘起了雪花,并且越下越大,郑隐师徒终于登上了他们的隐居之所,等待他们的是在此已经守侯多日,早已急不可耐的东厂三魔。 毒龙真人巫竟中阴冷说道:“郑隐,没想到吧,过了十数载,你还是逃不出门公公的手掌心!” 劈风剑客仰天长笑:“好、好,难得门犀那个狗贼的还没忘了郑某,还差来了这么多爪牙鹰犬,一起来吧,郑某一定奉陪到底!” “姓郑的,少在那儿放狂卖浪,”点苍狂剑丛向希逼上两步,拔出了他的青灵宝剑,神情倨傲地说道:“乘你现在的体力最强,先与我一对一的斗斗剑法,你若是赢了,我丛向希抬脚就走,再也不踏上江湖半步!” 郑隐冷蔑道:“既然阁下有此美意,你我就在剑上分个高下吧!” 两大剑士凝神屏气,各自的剑锋上都流动着森寒剑气,夕阳岩上只听得到凄厉、狂野的山风在呼啸,两强相遇,必有一场惊心动魄的龙争虎斗,只不过,一方是内创方愈,仓促迎战,另一方则是以逸待劳,奥援在侧。形势之优劣,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