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却不知怎的,忽见恶魔穆少根,猛的跳起老高,抓扯着姑娘秀发的手也松开了,人在空中,生生的扭转了身,虬龙软剑狂舞,剑风呼啸,夹杂着叮叮当当的金铁撞击之声,点点火星四处飞迸。 摔在地上的月阳姑娘,知道有人相救,欣喜莫名。单看恶人的狼狈相,不难猜出救星的手段非比寻常。还不等她坐起身来,那边的毒手虬龙,已经是哎哟、哎呀、啊一连惨叫了好几声,剑也不舞了,掉头狂窜,奔逃之中,似乎又被打中,痛叫连连,跟头把势的逃没了影。 一位黑袍道人,好似一缕清风飘至,探了探雷武阳的鼻息,把了把脉,然后,飞快的从怀里取出一只竹筒,拔去塞子,倒出一颗药丸,塞进已然不省人事的年轻人口内。随即扭脸冲挣扎起身的雷月阳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惊魂甫定的月阳姑娘,虚弱的答道:“我……没事,多谢……”她注目面前的恩人,听声音觉得此人似乎年岁不大,可是观其外貌却是老气横秋,一时吃不准对方的年纪,最后还是说:“前辈的救命之恩,我和我哥必定铭记肺腑,永志不忘。”说着一躬到地。 黑衣人显得有些局促,一叠声的说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没事就好,哦……我还得去那边凑凑热闹,再会了。”话音未落,人已腾空而起,闪了闪,便已无踪。 月阳姑娘惊异万分的望着黑衣道人掠去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感激、崇敬和羡慕,暗自想到:要是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这么高的功夫,那该有多好哇,就再也不用害怕恶人的欺侮了。但愿这位高人能帮岑大叔击退那几个强敌。 这时,她身后的雷武阳发出了一声呻吟,业已苏醒过来。他全然不知是黑衣道人的那颗救命灵丹,将已经跨进阎王殿门槛的自己,重新拉了回阳间。雷月阳连忙回身照料堂兄,并把武功神奇,身份神秘的恩人,如何从天而降,打跑了,解救了自己,又用丹药救了他的前后经过讲给武阳听。 直听得年轻人既是感动,又是感慨,一肚子的感激致谢的话,却是没处倾述。 茅屋那边,岑雪玄和鹿中平,剑、叉交击,不大的工夫,已经大战了四五十招,双方都留着后手。一方是为了保存体力,以应对另外两个强劲敌手。另一方则是满腹牢sao,不肯全力施为。而表面上却狂呼恶喊,兵刃撞击,铿锵不断,打得是热火朝天。看火候差不多了,鹿中平卖了个破绽,啊呀一声大叫,歪斜倒退,左手死死按住肋下,一脸的痛楚神情。其实,他不过是被游龙剑割裂了衣襟。 冷云飞轻蔑的斥道:“鹿主事,怎么这等不济,你且退到一边,看本官拿他!” 虽说鹿中平不过用了六七成的功夫,毕竟也耗去了岑雪玄的不少内力,再对付本在伯仲之间的大漠神驼,便已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 替下假装受伤的鹿中平,冷云飞一心邀功,好加官进爵。同时,也想在洪、鹿二人的面前,显一显自己的手段,耍耍威风。因此,一上来就施展出了拿手绝活“夺魂十八摇”,一对大铃铛,摇得是呜呜作响,铃里的簧舌,则发出声声尖厉刺耳的锐啸,令人心烦意乱,气血浮躁,声势骇人。就连观战的鹿、洪二人也是头一回见识,亦相顾失色,急忙运起内功相抗。而首当其冲的昆仑游侠更是身受其害,渐渐落在了下风。 陈霜、陈魁姐弟先后赶到,眼见师父危殆,岂有袖手之理?当即齐声呐喊,挥剑夹击大漠神驼,可是隔着数尺,便抵不住铃声的震撼,双双退了回来。 “姐,怎么办啊?”急恨交迸的少年,焦躁的向jiejie问计。 “用东西塞住耳朵,专攻他的后背,跟着我,咱们齐进齐退!”少女果断的说道。于是,姐弟二人割裂衣襟,团成小球、塞住各自的耳朵。然后,联袂而上,瞅准机会,双剑齐出,攻向大漠神驼的背心要害,待冷云飞分神回击之时,他二人已跳开数尺,过一会儿,伺机再进。这一招还真挺管用,片刻之间,大漠神驼的优势丧失殆尽,眼看岑雪玄就要反守为攻,气恼的吼道:“鹿主事、洪主事,还不帮我除掉这两个碍事的小崽子!” 尽管鹿中平和洪泽深心中暗笑,却也不敢公开违拗抗命,嘴里头答应着,慢腾腾的上前逼开陈氏姐弟,本来,以他二人的修为,若出辣手,不出十招便可以将两个孩子置于死地。好在他俩天良未泯,只是想阻一阻,让这对少男少女知难而退,这才容陈家姐弟支撑了十几二十招。 末了,陈霜被鹿角钢叉戳中璇玑xue,扔了宝剑,摔倒在地。陈魁的剑,则叫洪泽深夺了过去,反架在了他自己的颈口,北海蛟龙威胁道:“小娃娃,快快滚开,不然的话,只要我这只手,轻轻的动那么一动,你的小命可就没了。” 少年陈魁毫不畏惧,大声喝道:“鹰犬,有种就杀了小爷,我师父会把你们斩尽诛绝,化作齑粉!” 弟子遇险,怎能不叫昆仑游侠五内如焚,复又陷入困境。接连被冷云飞的锋利铃缘,割裂衣衫皮rou,血染衣裾,形势岌岌可危。 本无杀心的北海蛟龙洪泽深,恼火少年牙尖嘴利,猛的扬起右掌,便要将不肯屈服的少年击昏。 就在此时,场中多了一个人,却不是救了雷家兄妹的那位黑衣道人,观此人已经年逾半百,体魄雄健,背后背着一口装饰精美的大刀,一张古铜色的脸庞,深邃的目光,飞快的扫过场中的六个人,沉声喝道:“慕龙,不可胡来,欺凌弱小,又岂是大丈夫所为?” 洪泽深闻言在耳,如遭当头棒喝,举起的巴掌,一下子僵在半空中,猛的转过身,两眼直勾勾的注视着出言喝阻他的古铜脸老者。 而那位老者则已经扭过脸,冲鹿中平挖苦道:“鹿千户,这一晃十年没见,但不知你老兄,在新朝官居几品呢?” 鹿中平业已认出来人,一张脸青白不定,神情尴尬之极,嘴张了张,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洪泽深推开少年,满脸羞惭,往前走了几步,口中嗫嚅道:“您……您是北大人?” 鹿中平也道:“北季鹰,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是要与我们,要与大清朝为敌吧?”他的本意是想震慑住对方,叫其不要插手,可是话一出口,却是另一番滋味,非但没吓住对方,反倒把自己的心,弄了个七上八下。 北季鹰微然冷笑:“鹿千户,还真给你说着了,北某生为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这辈子就是要跟满清为敌到底了。哪个忘了祖宗,甘做异族的走狗,就都是老夫的死敌!就别怪北某的刀下无情了!”一边说着一边打背后抽出秋水雁翎宝刀,大步抢进,直奔冷云飞,口中朗声道:“岑少侠,你先歇歇喘口气儿,让老夫来收拾这条满人的走狗!” 沉雷般的吼声,令大漠神驼的心里发毛,不必动手就已料定来人的身手十分了得,并且还跟鹿、洪二人是老相识,自己的处境顿时变得险恶之极,可是就这么逃跑,又着实不甘心,而且传扬出去,自己势必将颜面无存,遂慌乱的喊道:“鹿主事、洪主事,你们俩快帮我缠住此人,待本官得手,即刻就去帮你们,今天的功劳,全都算在你二人的头上。” 他想得挺美,喊得也挺欢,可是却不见洪、鹿二动窝,而雁翎刀客的秋水宝刀已挟雷霆万钧之势向他劈来。无奈只得回身运铃招架,叮当声中,火星四射,只感到膀臂发酸发麻,虎口如刀割针刺,见洪、鹿二人仍在迟疑,不肯上前助战,气急败坏的叫道:“你……你们要造反不成?可别忘喽,你们的家小全都在京城,你们反了,他们一个都别想活!” 冷云飞的后半句话,真的产生了效力。洪泽深听了,当即就有了反应,面颊抽搐着喝了声:“冷大人,莫慌,洪某前来助你!”说着斜步抢上,手中鱼骨钢剑,发足了十成的功力,电耀而出,直刺昔日的上司雁翎刀客北季鹰 刚刚退到一边,打算喘口气,裹裹伤的昆仑游侠,眼见对方要以二对一,虎的跃起,顾不得伤痛体虚,拼出最后的潜力,挺剑袭向大漠神驼的后脑,以图减轻雁翎刀客的压力。 另一边,鹿中平见北海蛟龙已然出手,也不好再端着了,迟迟疑疑的挪动脚步,意欲参战,助纣为虐。 然而,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洪泽深的鱼骨剑,并没有真的去刺他的老上司北季鹰,而是在中途划了一个小小的弧线,刺中了对他毫无防范的大漠神驼。 冷云飞的左肩爆起一溜血箭,惨叫声中,左手的铃铛飞出去老远,身形一滞,北季鹰和岑雪玄的兵刃同时攻到,登时,前胸中刀,后脑着剑,双睛暴突,口喷鲜血,人还未倒到地上,便已然魂归地府。 鹿中平看到洪泽深阵前倒戈,真的造了反,哪里还敢再留半刻,抹过头撒腿就跑,眨眼间就没了影。 北季鹰欣喜万分的对洪泽深道:“慕龙,你能弃暗投明,反戈一击,就还是我的好兄弟啊!”说着两个人忘情的抱到了一起。 岑雪玄急忙赶过去,解开陈霜被封的xue道,又拉起陈魁,仔细看了看,见两个弟子没什么大碍,方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向雁翎刀客深施一礼,言出挚诚的说道:“多谢北前辈仗义出手,拯救我师徒三人于水火倒悬,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 “岑大侠不必这么客气,现如今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理当同仇敌忾,推翻满清,匡复我大明的社稷江山。”雁翎刀客豁达豪放的大声说道。 远处的树梢上,毕士超手搭凉篷,正在向这边张望,见到那三个身穿满清官服的人,一死一逃一个反了水,危险已经全部解除,便放下了心,神不知鬼不觉的弹身离开,去追踪天龙寨的人马去了。 “慕龙啊,京里头现下的情形如何呀?满人怎么这么容易就窃取了咱们大明的江山呢?”老刀客向老部下提出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 “唉,一言难尽哪!”洪泽深感慨万千,喟然长叹道。 岑雪玄略带歉疚的说道:“既然这样,大家不妨请到屋里边说话吧,我们也是才到这里,也没打算长住,地方简陋得很,让两位见笑了。”说着话将北、洪二人让进了茅草屋,回脸冲陈霜问道:“霜儿,武阳和月阳他们在哪里呀?” 陈霜迟疑了一下答道:“哦……我们方才一起往山下跑,快一半的时候,武阳大哥跑不动了,我和小魁就折了回来,月阳姐守在那里,也不知他们是不是又往山下走了,我这就去把他俩找回来。”见师父点头,少女匆匆向后山奔去。 几个人在草铺上坐下,岑雪玄满怀歉意的说道:“北前辈,洪兄弟,我们这儿既没有酒,也没有茶,只有些山泉水招待两位了,小魁,上水!” 陈魁应声取了几只粗瓷碗,从木桶里舀了几碗泉水端了上来,头一碗先给了北季鹰,第二碗照理应该给洪泽深,虽说开始时双方敌对,但此时业已化敌为友,可终究是孩子心性,一时扭不过劲来,迟疑了一下,把水递给了师父。 昆仑游侠看了看年少幼稚的弟子,没说什么,只是将水接过来敬给了洪泽深,颇为抱歉的笑了笑:“洪兄弟,小孩子家,不懂事,请不要介怀。” 洪泽深自知身份不同,苦涩的笑了一下,接过水碗,咕咚咚喝了大半碗,赞道:“啊,这水可真不赖,比京师的井水可强多了。” 轻轻放下手里的水碗又道:“北大人,我看这一切都是天意呀,就在您离开京师的第四个年头上,闯贼的百万大军,势如破竹,直捣京城。本来,咱们大明朝不缺兵,不少将的,可坏事就坏在那些个手握实权,却从来没打过仗的监军身上,这帮吃人饭不拉人屎狗太监,平日里飞扬跋扈,作威作福。可是瞧见李闯的兵马,铺天盖地,声势浩大,个个吓麻了爪,只会一招,那就是开城迎降,宣府的杜勋,居庸关的杜之轶,京师的曹化淳,可说是一蟹不如一蟹。那些个大臣也都是枉食朝廷俸禄,危难之时,只知道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要紧。先帝眼见贼兵进城,还想召集群臣商议对策,却压根就没人理睬,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实在没招了,只好带着一个叫王承恩的大太监,从神武门跑到煤山之上,两个人脸对着脸,上了吊,真叫个惨哪! 那李自成虽说是个流寇悍匪,可好歹也是个汉人,而吴三桂那个混蛋,竟为了一个小妾,就投靠了满清,引狼入室。你别看那李自成打咱们大明的军队有能耐,遇上弓强马快的满洲铁骑就没章程了,山海关一战,给人家杀了个人仰马翻,连京师都没站住脚,一口气逃回老窝陕西去了,听说后来在九宫山叫地方民团杀了。 其实,咱大明朝手握重兵的也不单只吴三桂一个,你象左良玉的儿子左梦庚,广昌伯刘良佐,东平伯刘泽清,南安伯郑芝龙,手底下都拥有二三十万的兵马,可也不知这帮玩意都中了什么邪,一仗没打,就他娘的一古脑钻进满人的裤裆里去了。象我等没兵没将的,又能有何作为?只好苟且偷生,委身新朝,混一时算一时了。” 洪泽深摇头叹息,停了一停,一仰头把碗中的水喝干,接着说道:“骆帅也归顺了新朝,被派到天津卫做巡抚,日子过得倒也舒坦自在。哪知道好景不长啊,就因为他好吃好喝的款待了南明的使臣左懋第等人,也不知被哪个龟儿子上章弹劾了,结果,惹恼了满清的摄政王多尔衮,骆帅的官丢了还不算,现在还在大牢里蹲着哪。唉,真是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哇!小弟我当了这么个六品主事,终日里尽受那些满人的气,干些个违背良心的事情,也是敢怒不敢言哪,这下好了,有大人您在,卑职就可以唯大人您的马首是瞻,为复兴我大明竭尽绵薄之力。大人,您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呀?刚开始都传您已经被老贼门犀害死了,可后来京城郊外的树林子里,分明是您的声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雁翎刀客回想起沉痛的往事,脸上满是苦涩的神情,平抑了一下波动的心绪,将十年之前,自己如何中了门犀、端木典的圈套,邓中离如何舍死相救,以及林逸仗义出手,替自己解围,最后帮助林逸的义兄毕士英的前后经过,简略的讲了一番,然后又道:“后来,我隐姓埋名,和老管家回到故乡,并带着家眷躲进山中隐居,不问世事,听说满人夺了大明的江山,也想为匡复社稷出把力,可是听说挑头抗清的弘光帝、隆武帝、什么唐王、鲁王,不是昏庸无能之辈,就是毫无实权的傀儡,不免心灰意冷,忍了几年,才听说桂王朱由榔成了气候,依仗大西军占据了云、黔、湘、桂数省,颇有点复兴之象,就想趁着现在还能动弹,为反清复明的大业出把子力气。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知西洞庭山有一笔数目不小的宝藏,是元代妖僧杨连真加的赃物,便打算去瞧瞧,要是能弄到手,献给桂王充做军资,岂不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于是,来到这里,打算从这里搭船过湖去西洞庭山,想不到远远的看见了你和鹿中平。” 北季鹰喝了口山泉水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一看你们身上的装束,不用问就知道你二人已经归顺了满清,也就没与你们相认,却又想知道你们三个武功高手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也奔宝藏来的?就一路跟了来,看见你们与岑大侠为难,就忍不住现身了。我估摸着这奔这笔宝藏来的人怕是不会少喽,正愁人单势孤,现在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夺得财宝,然后就去投奔桂王,不知岑大侠意下如何?” 昆仑游侠神情昂奋的当即表态:“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岑某当然愿意追随北前辈,为匡复大明社稷奔走效力。” 这时,陈霜和雷月阳搀扶着雷武阳进了屋。岑雪玄起身介绍道:“北前辈,洪兄弟,这个小丫头和那边的那个男孩子是姐弟俩,都是在下的徒弟,他们的父亲陈子龙也是位抗清英雄,已经为国捐躯了。这两个大一点的孩子,也是一家的,东海派的雷家,想必您二位也有所耳闻,他们一家在泗州杀官造反,被清庭鹰犬一路追杀到了这里,三十来个人,就只剩下他们兄妹俩了。孩子们,这位北前辈原先曾经当过明朝的大官,后来退隐山林,如今重出江湖,要为反清复明出力,时方才就是他救了我和霜儿、小魁三个,是我们的大恩人。另外,他还打听到西洞庭山有一大笔宝藏,想把它找到送给永历皇帝,并且邀我们参加,和他一块干,你们说好不好哇?” “好,太好啦!”四个年轻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众人兴奋不已,两个女孩子去烧菜做饭,陈魁去打下手。三大高手则轮流为武阳疗伤,两个时辰之后,雷武阳的内伤便已经好了七八成。大家饱餐了一顿,各自回屋休息。次日清晨,一行七人收拾停当,下了山搭乘一只小船,向西洞庭山进发。
西洞庭山,位于烟波浩淼的太湖中央,距苏州八十余里,是太湖中四十八座岛屿里最大的一个,它方圆有数百里之大,整个太湖总共有山峰七十二处,其中的四十几座都在西洞庭山。 这里茂林平野,闾巷井舍,俨然如世外桃源。放眼四眺,层峦叠嶂,群峰竞秀,弥天放白,碧萝垂幄。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岛上的最高山峰,名曰飘缈峰,高及千尺,烟萝塞望,水树涵空,杳若仙乡。传说在春秋时,吴王夫差就曾在这里兴建避暑宫殿,与西施在盛夏时节,观赏湖湾里的十里荷花。若是在太平年景,岛上游人如织,摩肩接踵。而眼下时局动荡,兵荒马乱,岛上的游客比往常少了五六成,却依然是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这不,又一艘游船停靠在岛东南部的石公镇码头,船上的游人三三两两的步上岸来,内中出现了几张颇为熟悉的面孔,翟方进领着檀纯、顾枫走在前头,他们的身后,又多了一男两女三个人。风韵犹存,珠光宝气的檀淼,面似黑碳,目光森寒的白文彪,以及他的妻子,肤如白纸,左顾右盼的阴素梅。天龙寨的实力人物,除了寨主顾天峻,留守山寨外,其余的已是倾巢而来,可见为了夺得宝藏,铁臂螳螂真的是不惜血本,志在必得。 早两天上岸,负责监视喻英隆等人的嵇元振,将他们一行人引进了一间茶肆,刚刚落座,大总管便急不可耐的问道:“老三,这几天那帮人有什么动作没有哇?” 嵇元振左右瞧了瞧,压低了声音答道:“夫人,翟二哥,我到了这里才知道,咱们在船上碰着的那帮人,还有一路同伙哩,加在一块总共有十个人,住在镇子里的芙蓉客栈,这两天这些人上了两次山,看样子没什么收获。还有哇,据我的观察,来这岛上寻宝的人,可远不止咱们和那帮人啊,岛上和镇子里隐伏着不少江湖人物,光被我看破的就不下二三十个,身手可都不,来头恐怕是都不小哇!咱们可得加倍小心才行啊。” 翟方进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道:“是啊,既然有这么多人来,这宝藏八成还靠点谱,依我看只要这宝藏还没出现,各路人马还能相安无事,可要是宝藏一旦现了形,岛上必定掀起腥风血雨。咱们得准备打一场恶仗啊。” 檀淼则一脸的不以为然,语气狂妄的说道:“怕什么,有白前辈和阴前辈在,这宝藏就注定是咱们的,哪个胆敢造次,那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哪知她的话音还没落地,茶肆外面突然响起一声,长长的尖叫。里面的翟、檀、嵇诸人,都听出来了,此叫声乃是独自在茶肆外边看风景的檀纯所发。当即纷纷跳起,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茶肆。 但见五六丈外,檀纯正坐在地上瑟瑟发抖,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地面上的一只,仍在不停蠕动的绿色虫子。 檀淼抢至近前,一把拽起侄女,上下察看,口中惶急的问道:“小纯,你……你伤在哪儿啦?你倒是快点说呀!” 翟方进上前用手捏起那条绿色的虫子,仔细的端详着。嵇元振则前后左右兜了一圈,却毫无收获。 惊魂未定的檀纯,牙齿打战的说道:“又……又是那个人,他……他把那只毒虫扔在了我的身上,我好象给那虫子蛰了一下,在……咦,蛰在哪儿怎么找不到了呢?姑姑,您快救救我呀,晚了我就会给毒死的,您就再也看不着您的乖侄女啦!”檀纯这回真的怕了,浑身发抖抱着姑姑不肯撒手。 翟大总管忍不住笑出了声,快步上前安慰道:“小姐,你用不着害怕,这条虫子不过是一只蚕宝宝,根本就没有毒的,那个人又是在耍弄你玩哪。” “蚕宝宝是什么呀?你怎么就知道它没有毒呢?我用暗器打过那个人,他一定是来报仇的,他特意把那虫子丢在我的身上,就是要杀了我,怎么会没毒呢?”檀纯带着哭腔反驳着。 将信将疑的檀淼,从翟方进的手里接过蚕蛹看了看,松了口气,温言劝慰道:“小纯,翟总管说的没错,确实是只蚕宝宝,这蚕宝宝呀,就是蚕农用桑叶饲养的,等它们长大了,就用它们吐丝织成绸缎,喏,你身上穿的衣裳,不全靠了它吗?又怎么会有毒呢?这一带养蚕的人很多,那人随便拿了一只吓唬你,竟把你吓成这个德行,多丢人呢?来,快进里面坐会儿,定定神儿。” 檀淼一边说着,一边丢掉手里的蚕蛹,揽住侄女往茶肆中走去,又忽的停下脚步,惊异的问道:“咦,你表哥呢?他不是跟你在一切吗?” 这一下,可是轮到檀淼慌了神儿,因为她知道这岛上各路江湖人物云集,其中肯定不乏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儿子的武功平平,独自乱闯,怕是凶多吉少。 檀纯闻言也是一呆,左右瞧了瞧,迟疑的说道:“方才……表哥就在我的身边来着,后来……就不知道了,哎呀,他不是去追向我扔虫子的那个坏蛋了吧?” “那个人往哪边跑了?我的好侄女、乖侄女,你倒是快说呀?你表哥现在很危险,你知不知道哇?”檀淼心急火燎的催问道。 由于当时认定了自己被毒虫咬中,吓得要死,檀纯根本没留意扔虫子的人朝哪边跑了,更没看着表哥顾枫去没去追,见姑姑逼得急,只得含混的向东北方向指了指。 檀淼冲翟方进、嵇元振一甩头,急促的吩咐道:“你俩先去找,我随后就去。”见翟、嵇二人飞奔而去,回身将兀自发呆发愣的侄女推进茶肆,叮嘱道:“小纯,跟两位前辈在这里喝茶,哪里也不许去,听到没有?我去找你表哥。”说完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在距离茶棚一里多远的一个山谷里中,两个人相距一丈多远,一动不动的对视着,仍是一身黑色服饰的毕士超,已经摘去了假胡须和道冠,注目剧烈喘息着的年轻人,语气平和的说道:“小兄弟,你的轻功还不错,反应也还算机敏,是个习武的好材料,只可惜错生了人家。” 顾枫这一阵没命的狂奔,直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如牛。他深知对方的轻功,要比自己高远不止一筹,若非其有意放慢了速度,自己就是跑断肠子,跑断腿也休想撵得上他。 平了平紊乱的气息,一脸正色的质问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屡次三番捉弄我表妹?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老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是不是有点太不仗义了吧?” 毕士超微然冷笑,反唇相讥道:“小子,你应该感到庆幸才对,如果说那天在湖州城的大街上,扬言要对付毕士英的是你,或是另外两个人,肯定就会有人出不了湖州城。这话又说回来了,你那个表妹也有点忒不是玩意了,颠倒黑白,把不是当理说,就凭她那么点道行,也敢大言不惭的要找这个,找那个报什么仇。我也不妨给你交个底,就连你们后来的三个都算上,捆在一堆儿,也敌不了我哥的一只手。” 顾枫万分惊异的问道:“什么,你哥?你哥就是毕士英?那你是……” 毕士超自知说走了嘴,遂无所谓的说道:“反正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我叫毕士超,毕士英就是我亲哥哥,你倒是说说,我对你表妹真的过份了吗?我看还很不够,你别对我说你没看见,在船上她竟敢用淬了毒的暗器打我,你信不信,当时我要是把她打我的六只毒镖原物奉还的话,你们四个一个也甭打算走下那条船。” 停了停,毕士超缓和了一下语气,冲被自己话语所震慑的年轻人道:“我看你这个人还不太坏,不然就不跟你费这么多的口舌了,我劝你有空还是多多留神,看着点你那个刁蛮狂妄的表妹吧,不然的话迟早会闯大祸的,没准会连累你们所有的人。好啦,话就说到这里,那边有人来了,八成是找你的,我知道你们也是奔宝藏来的,咱们以后还会见面的,希望不会弄到势不两立的地步。”言罢,毕士超弹身掠起,直落丈外的一块巨石之上,再纵已经置身于两丈开外的一堵山崖顶端,晃了一晃,踪影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