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所谓本心

    秋日的阳光似乎总是那样充足，外面是一地漂亮的落叶，到处皆诗境，随处有物华。叶城衣托着腮看着认真授书的先生，听着他嘴一张一合的说着蜉蝣。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欲我归说。

    “先生，别说那朝生暮死的蜉蝣，单说你我，你怕死吗？”叶城衣忽然开口问道，她目光里带着些许的迷茫“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归处么，先生？如果说还没有找到，就那么死掉的话又该如何是好呢？”

    “向死而生么？”陆辞安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沉思许久他答道：“我怕死，很怕……”声音低低的，清晰地传入叶城衣耳中，叶城衣瞪大眼睛看着他，对于答案有些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她的先生也是个普通人啊，对于莫名其妙的死去当然是会惶恐的啊。

    “我自知自己不过蜉蝣一般，生死一瞬而已，对于归处如何并不在意。”陆辞安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他轻合书本转身看着叶城衣说道：“你我不同，你的归处想必会是不错的。”

    “先生？”对于陆辞安突然的自嘲有些疑惑，叶城衣企图从他脸上看到什么却一无所获，恍惚间以为自己的问题触到了他某些地方，有些不安的握紧双手。

    “算了，今日天气正好，一直在屋里有些浪费了，不如出去逛逛学些适用生活的可好？”陆辞安抬头看了看屋外的阳光，微微眯起眼，轻声提议道。

    “出去吗？”叶城衣闻言高兴的抛下书本，绕过木桌跑到他身旁，抬头看着清秀好看的先生“先生要与我一起出去？”

    屋里的熏香被门口吹进的秋风冲淡了一些，带进来些欣喜地味道。

    “先生，你去过天然居么？那里的茶是这龙川城里最好喝的，比那些大人送给爹的还好喝。”

    “先生，我听说今日城里最大的戏班子解散了，可有此事？”

    “先生，先生，今日的街道怎么这么热闹？”

    叶城衣恍若初次出门一般，兴冲冲的跑在前面然后又回过头笑着看着他。陆辞安只是淡淡的笑着看着她，偶尔的点点头，俊俏的面容引得不少过路的少女驻足。似乎是玩累了，叶城衣脚步慢了下来，随着陆辞安一起不紧不慢的走着。

    “若是，若是，没有了叶府，你自己可否活下去？”陆辞安忽然开口问道，问的毫无征兆甚至有些突兀。

    “先生？”叶城衣不知所以的眨眨眼，她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不到片刻又扬起了笑容“先生可是在考验我？随我来便是。”拉起陆辞安的手，叶城衣向不远处的画坊走去。这间画坊的主人名唐言，在龙川城中小有名气。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惟妙惟肖有时一幅画值千金不可求。

    叶城衣整顿了一下衣服走进去，对小二说要看画。小二见她不俗，衣着光鲜以为来了个大财主便乐呵呵的迎了上去，忙不迭的捧出一堆画卷介绍着。什么这个是唐言画龙点睛之笔，那朵花可以招蜂引蝶的。

    陆辞安只是站在门口默默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叶城衣细细打量着每一幅画，然后笑着摇了摇头，偏偏指向店中角落里挂着的一幅说道：“我要那一张。”那是一幅有些沾染灰尘的竹，仅仅一颗竹空落落的在在画上有些凄清，长久的落在那里无人问津。

    “那张？”小二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小姐，那幅画价低的很，你看那墨色都有些淡了，又不是我们唐主人的画，摆在那里很多年了都没人要的。”

    “那幅画，是你给我所看众多里最好的。”叶城衣目光炯炯，自信满满的样子。

    “欸？你这小姐，难不成以为我在骗你么？”小二只当她什么也不懂，胡言乱语的。叶城衣也不闹笑盈盈的交了银子，只道是让他去取画给自己。

    店里的其他客人闻言纷纷侧目，都带着些许的嘲讽之意，这不知是谁家的傻小姐，跑到唐言的画坊里装聪明，放着好画不买偏偏要那糟画。

    “小姐可愿告诉在下，那幅画哪里好？”一名锦衣男子饶有兴趣的开口问道。

    “这里其他的画，的确意境，气韵，笔墨都很完美，墨色变化有度，有干有湿，有浓有淡。或咫尺之图，写百里之景，东西南北，莞尔目前，春夏秋冬，生于笔下。而另一幅看似弱了许多实则不然，近看有山水之景隐于竹叶之间，看似墨色淡实则刻意为之。每一片竹叶都有它的用意，乍看之下为一颗竹，却是一幅壮丽的山水图，气势磅礴，酣畅淋漓。”叶城衣顿了顿，走过去轻轻抚摸画卷右下角的蝇头小楷。

    “最重要的是……唐先生，这幅画有心……”叶城衣意味深长的看者眼前的锦服男子“这里的其他画，已经不存在你的本心了……”

    锦服男子负手而立震惊的看着她，良久爆发出一阵大笑：“说得好，唐某佩服小姐的才识，今日经小姐提点在下才明白。没错，那幅画是在下最初的几幅，久而久之的就忘记了原本的意义。”

    唐言的目光盯在那幅竹上变得柔和下来，似乎在怀念什么，不知不觉地他就功成名就，当第一幅卖出千金的画卷出现时，他就渐渐的忘记了本心，只是一味的攀着画的价位追求着赞誉。好在如今幡然醒悟倒也不晚。

    “可是，小姐是如何认出在下的呢？”唐言有些疑惑的问。

    叶城衣莞尔一笑“你指尖有墨渍，看画时全然不问在这里伫立良久，神情与其他买画人全然不符，细细思考便是。”

    人群沉默良久，忽然有人高声喊道：“我出五倍的价钱买下小姐你手里的画！”

    “我出十倍！”“三千金锭如何！”紧接着人群纷纷的sao动起来，似乎人人都想买下那幅画。

    叶城衣只是捧着画卷笑吟吟跑到陆辞安身边，有些得意的扬扬眉看着他：“陆先生，学生如何？”

    陆辞安拉过她的手轻轻一笑，便走出了画坊。

    “你怎会看出那有心无心的差别？”他问道。

    “其实，那唐公子的老师曾被爹爹请来教我画画，对于他的讲解，笔法我再熟悉不过，这幅画一看就是他的。至于有心无心，我只是根据唐言站在那里表情虽然带着点自以为是的傲气，却又微微蹙眉猜出来的。”叶城衣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他。

    “怎样？先生，我的考验可曾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