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大、小搬运
从沃沮国的都城来说,挹娄他们还是走北路,但实际上,他们出了奇鹄立城,一路向东北,横穿过穆旦乌拉(牡丹江)平原,这是穆旦乌拉冲积平原,是沃沮国最为富庶的地方。只见道路两侧,沃野千里,庄稼长得绿油油的,一派丰收的景象。 许多夫余官兵禁不住嘘唏:这里真像我们的那毕拉(松花江)平原啊! 他们所说的那毕拉平原,在现代地图标注是“东北平原”,那上边流过的河流就不仅仅是那毕拉河了。它非常广大,是十个穆旦乌拉平原也比不了的。不过,我们是看着地图说话,如果看着路两旁的庄稼说,那景致真的好有一比。 正如唐十说的,他们走了整整两天,才走到他们来时被唐十好顿摆治的那座山,和那片林子。这回过那片林子,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大军长驱直入,用了一个多时辰,就翻过了那座山。 在进入林子前,挹娄说,“这回我可得和亿揽匣子(三号小熊)和额其合他们好好玩玩儿了!” 张广才说,“你可别忘了,你阿米就在队伍里呢。” “阿米?”挹娄不解,“阿米在,咋地啦?他还能看到匣子和额其合就拉弓射啊?我跟他说好了,那都是我的朋友,不让他射。” “还有这么些人哪,”张广才看抬出挹娄他阿米,制止不了挹娄,就又拿出身后这三千官兵来恫吓他,“保不准哪个兵士射出一支箭,要了亿揽匣子的命。” 挹娄胸脯一挺,说,“敢!射了我的亿揽匣子,我要了他的命!” 一旁的公孙渊刁刁地说,“真人呐,你是真杀人呐,射死个小熊崽子,你就要了谁的命?啧啧!” 挹娄看了公孙渊一眼。 他知道公孙渊还在和自己怄气。 一路上,公孙渊耍起小孩子脾气来,不和挹娄说话,睡觉也不在一个帐篷了,吃饭也离得远远的。 挹娄往公孙渊那边靠了靠,用肘拐了他一下,“不怪说小心眼子!” “谁说我小心眼子?!”公孙渊站了下来,扭过身子来虎虎地问挹娄。 挹娄想了一下,小脖颈一挺,说,“我说的,咋地?” “谁小心眼子了?”公孙渊分辨着说,“我咋小心眼子了?” 挹娄说,“不就因为我说了那么一句话,你就总跟我哽哽的,你说你不是小心眼子是啥?哪里像一个汉子?” “我才没呢,”公孙渊脸色微微泛红——有人揭了他的老底儿,他不免有些难为情,“谁和你哽哽了?我才没呢。” 张广才乘机走上前来说,“好了好了,哥俩和好了。渊兄,你去不去我们屯子了?” “去啊,咋不去呢?”公孙渊有些夸张地说,“我只去才兄家,不去那人家。” 公孙渊说着,用眼睛瞟瞟挹娄。 挹娄上去就揪住了公孙渊的耳朵,“你还说你不小气!你这是大气啊?” “来人,救命!”公孙渊放开声去喊。 担任公孙渊近卫任务的延尽吝赶紧跑了来,一看是两个孩子在闹着玩儿,看着挹娄,笑了笑,就走了。 挹娄和公孙渊都看着延尽吝来了。 挹娄揪住公孙渊的耳朵不放,只是没那么用力而已。挹娄说,“你再喊,我活生生地把你这片儿耳朵扯下来!” “别别,别,哥们儿,”公孙渊夸张地说,“我要少了一片儿耳朵,就没有女的稀罕(喜欢)我了,那我可惨喽。” 挹娄松开了公孙渊。 公孙渊捂着耳朵,嘶哈嘶哈的,说,“你的手指咋这么有劲儿?!才兄,给我看看,撕裂口儿了没有?” 张广才凑上去看,然后,虎着脸对挹娄说,“你怎么敢用弹子儿的手闹着玩儿呢?你看渊兄那片耳朵,就剩一个筋儿连着了,再使吹毛之劲就掉下来!” 公孙渊知道张广才是在吓唬他,就捂着耳朵苦笑着说,“不过,是真疼啊……哥们儿,你们的弹子儿是怎么练的?到你家时,让我见识见识。” “行,到了我家,我把平常在一起玩儿的小哥们都聚在一起,”挹娄这回可有的说了,“让他们给你演示演示!各个武艺高强,说打你鼻子,不带打你眼睛的。” 攀山过林,都是下得马来,牵着马走。狗加启力土这时插上话,说,“你们这块屯子的小孩,都玩儿这弹子儿的玩意吗?” 张广才说,“都玩儿,不玩儿这,玩儿啥?” 启力土说,“我听玩这,可挺悬的,前几天,我听人说,猪加的一个表弟,就让你们的两个小孩弹倒了,好悬没弹死。” “后来说没死,”挹娄说,“只是卡倒了,卡了一个大前爬子。” 凑栏汗说,“不赖我的竹子,是他卡倒磕的。” 凑栏汗说得是肃慎加夫余话,启力土听着似懂不懂的。 ——也亏了他不完全听懂,他要听得懂还不好办了呢。 还没完全走出这片林子,就议论起到挹娄他家、他们屯子的事。公孙渊突然想起什么,问挹娄,“哥们儿,你俩不去甑峰山了?” “哦,哦……”挹娄答不出话来了。 挹娄忘记骑在额呢匣子的背上见到公孙渊的情形了,忘记当公孙渊谎说去甑峰山,见甑峰山道士的话。 “不急,”张广才接上话。那谎话是他编出来的,他岂能不记得?他就得把谎继续编下去,就说,“我俩没和甑峰山道士定准成了,只随便那么一说。什么时候去都成,甑峰道士在甑峰山等着我们,他说,上半年不出游了,就在家里等着我们。” “这样,咱们走出这片林子,”公孙渊说,“就和大队分开,他们回他们家,咱们——加上延尽吝他们那三十个人一起回你们家,在你们家呆两天,咱就和我去秽城,到我姥爷家。在我姥爷家玩儿十天半月的,咱仨一起去甑峰山,见见甑峰山道士,那才是真神,象唐十那样的,就会变个戏法尔,不足为奇!” “你见过戏法能让好几百人,”挹娄和公孙渊犟起来,“一忽儿就走出两天的路程?” “那不算啥,”公孙渊摆出大明白的样子说,“你知道那叫什么?那叫‘搬运’。‘搬运’分‘大搬运’,‘小搬运’,‘大搬运’就像唐十整的那套玩意;‘小搬运’,铺一张桌子,说声‘来!’空桌子,立马就是满桌子的酒菜。 “曹cao还有一段广为流传的搬运故事。 “故事发生在建安二十一年十月,当时已经是深秋,魏王宫刚刚建成之后,曹cao就派人前往各地到处收集奇花异果,以便装饰王宫的后苑。其中就有曹cao的使者找到了江东,并向江东索取温州的柑橘。那个时侯,江东孙权有点忌惮曹cao,所以接到消息后,孙权就派人选了四十余担的大柑橘,交给取柑人,让其星夜兼程地送往邺郡。 “在送柑的途中,由于挑夫疲困劳累,于是大家就暂时停了下来在山脚下休息,这时看见一位先生走了过来,这位先生一只眼睛是瞎的,还有一条腿也瘸了,他头上戴着白藤冠,身上穿着青懒衣,向挑夫们行礼之后对他们说,‘你们挑担实在是太辛苦了,我来替你们每个人挑一肩怎样?’挑夫们都非常高兴。 “于是,这个人帮每个挑夫每担各挑五里,凡是被他挑过的担子重量都变轻了,大家对此感到很惊疑。快到与众人分手的时候,这位先生告诉负责领队的官员说,‘我是你们魏王的同乡,姓左名慈,字元放,道号是乌角先生。如果你到了邺郡,见到魏王,请代我向魏王致意。’说完之后,便拂袖而去。 “负责取柑的人回到邺郡之后呈上柑橘,曹cao剥开柑橘一看,柑橘里面都没有果rou,只是一个个的空壳。曹cao很惊讶,马上质问取柑之人。取柑人于是就把曾经遇到左慈这件事的过程报告给曹cao,但是曹cao没有相信。 “这时,负责守门小吏进来报告说,‘门外有一位先生,自称是左慈,要求面见大王。’曹cao将其召入,取柑人说,‘这位先生正是我们先前在路上所遇见的人。’ “曹cao斥责左慈,说,‘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术,敢夺取我的佳果。’ “左慈笑着回答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顺手拿起一个柑橘剥开,里边全是柑橘的果rou,品尝起来味道非常甜美。但是,当曹cao自己来剥柑橘的时候,又全都变成了空壳。 “曹cao越来越惊讶,于是便赐座给左慈,两人坐在席上开始交谈。左慈要求喝酒吃rou,曹cao允许了,便让人上酒食,但是左慈整整喝了五斗酒也没有醉,吃了一头烤全羊也没有吃饱。 “曹cao问他,‘你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能做到这些的?’ 左慈回答他,‘贫道一直是在西川嘉陵的峨眉山中学习道术,到如今已经三十年了,有一天忽然听到石壁里有人叫我的名字,我顺着声音看去,没有看到任何人在那里。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天,直到有一天,雷电将石壁震碎,我从里面得到了三本天书,书名叫《遁甲天书》,上卷名为“天遁”,中卷名为“地遁”,下卷名为“人遁”。“天遁”能让人腾云御风,飞临太虚境地;“地遁”能让人穿山透石;“人遁”能让人随意地云游四海,藏形变身,飞剑掷刀,甚至是取人首级。大王你应是群臣之首,为什么不退让一步,随我回到峨眉山中修行,我一定将三本天书的内容都传授给你。’ “曹cao说,‘我很早就想功成身退了,只可惜现在朝堂上没有能够代替我的人出现啊。’ “左慈笑道,‘益州的刘玄德乃帝室之胄,你为何不把这个位置让给他呢?如果你不这么做,我就用飞剑取下你的人头。’ “曹cao大怒,‘你一定是刘备派来的jian细!’于是喝令左右侍卫将左慈拿下,左慈大笑不止。曹cao命令十几个狱卒,让他们严刑拷打左慈。狱卒们都用力痛打,但是当他们都停下来再看左慈时,发现左慈已经睡着了,完全没有感觉到被人拷打,曹cao非常生气,命人取来枷锁,锁住左慈,又用铁钉进行加固,最后将左慈送入牢房,并令人严加看管。然而等狱卒再去看时,锁住左慈的枷锁已经落在了地上,而左慈则睡在旁边,毫发未损。左慈一连被关了七天,都没人给他送来食物。狱卒再次来看的时候,左慈已经端坐在地上了,面色红润。于是,狱卒便将此事报告给了曹cao。 “曹cao将左慈叫出牢房,问他为啥会这样,左慈说,‘我几十年不吃东西也没有关系,不过,在一天之内吃下一千头羊也是可以的。’
“曹cao对此无可奈何。 “有一天,曹cao在王宫中举行宴会,几乎所有大臣都到场了,正在大家喝酒喝得高兴的 时候,左慈突然穿着木履出现在筵席前,大臣们都觉得很奇怪,左慈问曹cao道,‘大王今日大宴群臣,来自四面八方的奇珍异物都极多,不知大王还觉得缺少什么,贫道愿为您将其变来。’ “曹cao说,‘我要以龙肝为原料做出来的羹,你能把这个变来吗?’ “左慈说,‘这有什么困难的!’于是拿起笔墨在粉墙上画出一条龙,并用袍袖一拂其画, 龙腹就被打开了一个口子,左慈就伸手从龙腔中取出一副龙肝,上面还流着鲜血。 “曹cao不相信这是真的,便呵斥左慈,‘你一定事先就将这些东西藏在袖子里了!’ “左慈说,‘那我挽起袖子,给宴会添点喜气如何?’ “曹cao说,‘添什么喜气?’ “左慈说,‘现在天气寒冷,草木都因此枯死了,大王想要观赏什么好花,您可以任意挑选。’ “曹cao说,‘我只喜欢牡丹。’ “左慈说,‘这非常容易。’ “他让人取来大花盆放在筵席前面,在花盆里喷上水。没过一会儿花盆里就长出一株牡丹,这株牡丹还开放了两朵花。所有官员均大吃一惊,都纷纷请左慈与其同坐饮酒。 “不一会儿,厨房的人将鱼脍端上来。左慈说,‘必须用松江的鲈鱼做出的鱼脍才是最鲜美的。’ “曹cao说,‘这里与松江远隔千里,怎么可能有办法马上取来松江的鲈鱼呢?’ “左慈说,‘这有什么难的!’ “便让人拿来钓竿,并坐在堂下的鱼池边开始垂钓。顷刻之间就钓上来数十条大鲈鱼,放在殿上给众人观看。 “曹cao说,‘这些鱼本来就是我池子里面的。’ “左慈说,‘大王你为何要骗人呢?放眼整个天下,普通的鲈鱼都是只有两腮,唯独松江鲈鱼有四腮,凭借这个就可以辨认这些鱼是哪里的。’ “大臣们一看,钓上来的鲈鱼果然都有四个腮。 “左慈又说,‘如果要烹调松江鲈鱼,就必须使用紫芽姜(嫩姜)才行。’ “曹cao说,‘你也能把这个变来吗?’ “左慈说,‘这很容易。’ “随让下人取来了一个金盆,左慈用自己的衣服把盆盖起来。没过多长时间,揭开衣服,只看见满盆都是紫芽姜,左慈将其献到曹cao面前。曹cao于是用手去取姜,忽然,盆内出现一本书,书名是《孟德新书》,曹cao拿起书来一看,果然与自己写的书一字不差。曹cao非常惊疑。 “这时,左慈又拿起了桌上的玉杯,在杯中倒满佳酿之后向曹cao进酒,说到,‘请大王饮下此酒,这样您就可以健康长寿。’ “曹cao疑心左慈有所企图,所以便让左慈先饮此酒。左慈于是拔下冠上的玉簪,用这个簪子在酒杯的中间这么一画,杯中的酒立刻分成为两半,左慈自己饮了一半,将另一半献给曹cao。但曹cao仍然不饮此酒,左慈就把酒杯往空中一掷,酒杯立即化成一只绕殿而飞的白鸠,所有大臣都仰面观看,就在这一瞬间,左慈早已不知去向。 “曹cao左右的侍卫忽然报告,‘左慈已经走出宫门了。’ “曹cao说,‘这个妖人,一定要把他除掉。否则一定会成为祸害。’ “曹cao命令许褚带领三百铁甲军追赶并捉拿左慈,当军队赶到城门时,看见左慈穿着木履正在前面慢慢行走,许褚便想飞马追赶,可是无论怎样都追赶不上。一直追赶到了山中,遇到一个赶着一群羊的牧羊小童,左慈一转身便走进羊群里,许褚想拉弓用箭射左慈,左慈却突然消失在了羊群里。许褚只好把羊全部杀光方才离去。 “牧羊的小童守着一堆死羊哭泣不已,忽然听见有一羊头在地上说起人的话来,‘你把羊头都拼在死羊的脖子上就可以了。’ “小童被吓得撒腿就跑,听到后面有人在呼喊,‘不要惊慌,我只是把活羊还给你。’ “小童回头只见左慈已经将地上的死羊都拼活了,于是又跑了回来。小童着急地想问清现在的情况,但左慈已经拂袖而去,他行走如飞,一下子就不见了。 “小童回家之后将此事告诉主人,主人不敢隐瞒,便将所有事情报告给了曹cao。于是曹cao张贴出左慈的画像,到处捉拿左慈。三天之内,城里城外,抓住了三四百个瞎了一只眼,瘸了一条腿,头戴白藤冠,身穿青懒衣,脚上穿木履的人,这些人都长着与左慈一样的脸。整个街市都因此而轰动了。曹cao命令士兵,将猪血或羊血泼在这些人身上,然后押送到城南教场,曹cao亲自领着身着盔甲的五百名士兵围住这些人,然后一声令下,将他们全部斩杀。被杀之人的脖子上都冒出一缕青烟,这些烟雾聚集在了空中,化成了左慈。 “这个左慈用的就是大、小搬运。这有何难哉?都是江湖术士的小手段尔。有神术的,当如甑峰道士那样的神人。” 花玉乔在一旁没说什么,这些人里,就他知道唐十是甑峰道士唐五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