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林中旋风
姥爷心中有很大的郁结,一时半会儿化解不开,他不像张广才。 张广才只是概念上的淤积,而姥爷,是感情 景象 概念呐!活生生地在你的眼前,把你的亲人杀死了呀! 在这之后,姥爷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做着事情,直至吃晚饭。 晚饭是糜子粥,加煮狍子rou,就是用挹娄他们在秽城铁匠铺里打制的两口大锅煮的。 狍子有的是,吹一个狍哨就能跑来一大群,随便往狍群里放一箭,准能射倒一只。 满清末期的时候,东北还是“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汤锅里”呢,虽然夸张了一点,但用以形容野生动物之多,完全是艺术的写实。 尤其是狍子这种动物,见着亮,就奔来了,你半夜开个“的士头”上山,打开前车灯,不一会儿,路两旁就有绿莹莹眼睛盯着你,你最好拿一把半自动,一梭子勾出去,至少打倒三只狍子。你在山里只需转悠两到三个小时,你的“的士头”后边的货斗,就能装满了。 狍子是傻出名了,东北人说那种长得高高大大,又怔怔呵呵的人,是“傻狍子”。 狍子rou也可以,像鹿rou——狍子本来就是鹿科。只是它长得快,rou的纤维粗一些,但你切的时候,横断着切,就不会发生咀嚼上的困难。 尤其是开了膛,整只地煮,更是烂乎。凑栏汗(挹娄之父)说,这样,rou里精气没放出来,就烂乎,还香。 挹娄他们从秽城回来,卸车时,解下这两口大长锅,把凑栏汗喜的,嚯嚯地笑不住,这可比桦树皮锅好用多了。尤其是煮粥,那就更显其铁锅的优势了:要是桦树皮锅,得一块块烧石头,把石头烧红了,再往锅里放,石头不热了,拿出来再烧,然后,把烧红的另一块石头,再夹起来,放到锅里……如此循环往复,直至锅里的粥煮熟了。而用铁锅,就不用了,把米和水放到锅里,下边就用火烧,顶多用木勺在锅里搅一搅。 ——这样做出的粥,他们一吃,愣住了:世上还有这么好吃的粥?米粒不夹生,糯糯的,而且,没有木炭烟灰味儿。 真好吃啊! 他们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粥!天堂里的粥,才能这么好吃吧? 所以,要问你,给你一次穿越的机会,你穿越到哪里?你一定要穿越到挹娄那个时代,那个原始生活形态向封建生活形态过度的时期。大家都知道你,在那里,你所要的一切一切,应有尽有,让你享用个够!只是到时候别摇手。 凑栏汗喝了三大碗粥,他们家的那个碗,叫碗就是了,叫它盆,绝不过分。 凑栏汗把碗放下了,及礼芝(挹娄的娘)问他,还吃不吃了?凑栏汗连忙摇手拒绝。他眼球鼓鼓着,看什么都有点儿失真。 站起身,凑栏汗就觉得,小肚子一下子坠坠的,迫压着什么,有些要尿。凑栏汗就走出了屋,往林子里走,找一棵树下,解决了问题。要返回身的时候,忽然听到林子里传来了噼噼啪啪的声音。 凑栏汗以猎人的敏锐,闪身在一棵树的后边,眯起眼,向林子里看去。只见林子里像刮起一注旋风,把树都旋得走了形,一棵棵树,都失去了固定的形状。凑栏汗晃晃了头,仿佛他喝醉的感觉。 可是,他只喝的是粥,并没有喝酒啊! 一会儿,平静了,他并没看到什么。 忽然,听到“囔”的一声。凑栏汗知道这是朗·胡路起亚伢,就叫了它一声。它又回了“囔”,紧接着,两只小白虎“莉·额其合”“冉·额其合”跑来了,围着他,向他身上扒,因为他身上有rou味儿。 凑栏汗用腿荡着小白虎,不让它俩再往身上扒。 它们满森林里跑,四只爪子踩得猴脏的,上边绿的黑的红的,什么颜色都有,就像踩到调色盘里,再往你身上扒,那可是花花儿了。 不过,凑栏汗还是挺喜欢这两只小白虎的。 据挹娄说,走这一路上,就让它们俩看着两只尉仇台给的小猪,它们像懂人的话,就给看着;来到这里,把它们放到森林里,仍旧让它们看着小猪,它们照旧那么恪尽职守,用心用意地照看着,小猪要是跑远了,它们会追回来的。他亲眼看着脸上纹理深的莉·额其合,往回赶小猪的情形。 凑栏汗把着小白虎的腿弯,把它放到地上。 这时,就听到马“咴咴”的鼻音,凑栏汗看到了几匹马,溜溜达达地向他走来——这个时候,内脏迫压减轻,他的眼睛不那么鼓了,也适应了林里的黑暗,不仅看清了马,还看到一个人。 谁?亚大罕。 亚大罕和他们一起吃的饭,他没喝粥,只是拽下一只狍子腿,就走了出来,他说去看看朗·胡路起亚伢它们,顺便给两个额其合带去点儿吃的。 小白虎也吃熟rou,挹娄不让喂熟rou,亚大罕说时不常地喂点儿,行,这能使它更快地熟悉人的气味儿。
要是别人说这话,挹娄非和他犟一犟不可:人味儿和熟rou味儿怎能混为一谈?可是,亚大罕说,挹娄就没吱声,他隐隐地感到,亚大罕说的话,有道理。 亚大罕也看到了凑栏汗,他对凑栏汗说,“老爷,吃完饭了?” 凑栏汗说,“吃完了。遛马呢?” 亚大罕跟他讲过,他在他的一个主家,时不时地就出去遛马。 亚大罕说,“这马不拴着,就不用遛。我只是随便走走,消化消化食。” “刚才你听没听到林子里的声音?”凑栏汗问。 “声音?没……啊,你说刚才刮得旋风啊?”亚大罕说。 凑栏汗划魂儿:他几岁时起,就跟着阿米(父亲)行走山林,还没看到在森林刮旋风呢。而且,在旷野里刮起旋风,到了林子里,转瞬间就消解了,今儿怎么在森林里刮起了旋风? 这时,就听到挹娄和张广才、嘎嘎谷他们仨从屋里走了出来,挹娄嘚啵嘚啵说着话,和着张广才、嘎嘎谷他们往乌日启力牙(挹娄的玩伴)家里走,不一会儿,他们又和乌日启力牙,以及乌 日启力牙的阿米蚕山胡吉楼走了出来,直接往挹娄家走去。 乌日启力牙一家和挹娄一家走得很近,但,一般不串门。 天黑了,肃慎人有个习俗,是不往各家走动的,因为,吃晚饭的时候,汉子爱喝些酒, 酒劲儿上来了,好不管不顾地干事儿,怕撞见了。 所以,一般晚上吃完了饭,没喝酒、家里有半大孩子的,就在家里,顺着炕洞子一躺,养精神,到吹灯拔蜡,孩子呼呼睡去之后,再补课。 一般情况下,这课是一定要补过来的。这样,老婆、汉子才能睡踏实了,第二天才能有精神。 肃慎族有个神,叫奇陆璐,专门监督这个的,一般没人敢违背奇陆璐的意志,谁违背牠的意志干啥? 可是,这次,不是乌日启力牙和他的阿米主动去挹娄家的,而是,挹娄主动把他找去的,找他们爷俩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