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旧日的回忆（上）
“哦？可以随意主持灵魂契约的人？也是一位法师吗？” 罗德纳尔听到这话，不由的来了兴趣，如果伊莱文说的是真的，那么他那位朋友势必对于灵魂的研究是极其深刻的，而且主持灵魂契约肯定还需要一部分恶魔体质，因为只有恶魔才有能力从签约人的灵魂里切下一小丁灵魂。 想到这里，他对于这个伊莱文嘴里的同伴也是异常的感兴趣，在第二纪元的魔法黄金年代过去之后，这种特异的法师已经很难找到了，所以经过再三思考，罗德纳尔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伊莱文的第一个请求。 “很好，我对于像你和你朋友这类不同寻常的法师都是很感兴趣的，我答应你，只要他出现在风暴海湾，我就会在第一时间将他接到这里来，哦，对了！” 老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伸出手杖在空中轻轻一点，和之前一样的一幅画面就再次出现在了伊莱文的面前，同样是陷入昏睡状态的温蒂等人，不过这一次在这几个人旁边，又多出了伊莱文的熟人，赫然是全身上下一片鲜血的安德烈，半兽人的全身精钢板甲已经消失不见，转而全身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小伤口，一看就是经过了惨痛的折磨。 最可怕的是他脸上的一道鞭痕，从额头直划向下巴，几乎将他的脸分成了两半，不过从清晰的镜像里能够看出，安德烈显然还活着。 “这个小家伙是我今天在海湾码头不远处的海面上发现的，当时有整整一队海妖在寻找他，据我所知，他似乎是为了掩护你们逃跑才会落得这个地步的？嗯…哼哼。” 老头挥手收起了画面，看着脸色极其难看的伊莱文，无情的讥讽道，“我本来是极其厌恶兽人的，不过这个小东西改变了我固执的看法，啧啧，全身上下一百二十七道伤痕，身体里有九种复合毒素，全是非致命伤和不致命的剧毒，显然是遭到了那群海妖杂碎的酷刑折磨，脸上的那一道鞭痕你也看到了是吧？让我告诉你，那玩意叫深海魔蛇，是一种奇特的生物，可以承受万吨巨力而不断，全身的鳞片在主人需要的时候还可以倒翻起来，简直是天生的长鞭武器，不过这种剧毒的生物数量稀少，也只有海妖中的头面人物才有资格养上一条。” 说到这里，老头嘿嘿笑了两声，眯着眼睛说道，“我能治好他，而且可以保证他身体完全恢复到之前的状况，你看，他为你们做了这么多，承受了这么可怕的痛苦，现在轮到你了！伊莱文，他的命就捏在你手里！” “我会答应你所有要求！只要你治好他！还有，我们应该还有一名同伴，是个大胡子的矮人，我请求你帮我找到他！” “你还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吗？小家伙？拿出你的诚意来，这些小事情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罗德纳尔这会却根本不搭话，只是用阴霾的眼睛瞅着站在那里低着头的伊莱文，倒不是老头不愿意帮伊莱文这个小忙，而是他觉得如果就这么轻易的答应的话，以后再和伊莱文接触的时候，自己岂不是就是落于下风了？这个小鬼头本来就很难搞，在罗德纳尔一千多年的生命里，并不是没有见过比伊莱文更难缠的人，但凡是在他这个年龄里，伊莱文确实已经算得上是相当难缠了。 而罗德纳尔要的东西其实也很简单，他不要钱，也不要伊莱文的效忠，更不要别的什么东西，他要的，只是伊莱文的低头，在这场交易里的低头，是的，人，是很奇怪的动物，一旦你低了一次头，那么第二次，第三次就会接踵而来，这个道理，罗德纳尔很明白，而伊莱文，同样很明白。 伊莱文咕哝着嘴巴，嘴里发出的声音干涩而沙哑，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作为一个聪慧的人，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老头要的是什么东西？他咬了咬牙，身体就朝着地面落了下去，但就在这一刻，深藏于他精神空间里的玛瑙却突然出声了， “等等！告诉那个老头指环的消息！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有和你一样的波动！” “什么波动？” 伊莱文顿时收住了动作，不动声色的在心里问道。 “就是和你爷爷留给你的那枚指环长时间接触之后散发出的一种无意识的波动！你只是戴了五年，身上就有了那种特殊的波动，虽然很微弱，但我在二次解封之后已经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波动要比你强烈千百倍！说明他肯定携带着指环不少于数百年的时间，但现在指环不在他身上了！告诉他这个消息！说不定你还有得赚！” “嗯？” 看着本来已经要半跪在地面上的伊莱文突然收住了动作，罗德纳尔已经露出喜色的双眼里顿时流露出了一股不满，并且冷哼了一声，显然，他这是认为伊莱文在故意消遣他，然而下一刻，伊莱文就扭扭捏捏的说道， “我有诚意啊！我爷爷留给我的最珍贵的东西就放在我的朋友身上，本来我还打算在他来了之后，就将那东西送给你呢！” “我不稀罕！你可以走了！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罗德纳尔闭起了眼睛，用无所谓的表情扔出了一句话，撑着脑袋下达了毫不客气的逐客令。 “哎，好吧，那可是那么好的一枚指环呢，据说还是第二纪元传下来的呢。” 伊莱文转过身，一边走着一边低声的咕哝道，“当时我爷爷从巨龙平原帕坎的战场上找到它的时候，那可是…” “等等！” 还没走出几步，罗德纳尔的叫停声就传了过来，尽管老头很想将自己的声音弄得平淡无奇，但其中包含的那股紧张还是无法抑制的透露了出来，伊莱文笑了笑，转过身，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他茫然的看着已经从王座上霍然起身的深渊占星师， “怎么了？老先生” 看着伊莱文装傻充愣的样子，罗德纳尔心里就充满了被压抑着的火气，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伊莱文，后者厚着脸皮还朝着他笑了笑，那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得意洋洋不禁让老头手里的手杖又狠狠的朝地上点了点，不过这一次大概只是在发泄怒气，那五尊持剑天使雕像并没有向上一次那样直接杀过来，这也让兵行险招的伊莱文心里多了几分底气。 “那枚指环！你详细说说吧。” 罗德纳尔重新坐回了王座上，他闭着眼睛，看似随口吩咐了一句，但伊莱文能隐约得感觉到，老头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就连他身体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了起来，在这种情况下，伊莱文如果说出一个谎言，是很有很大的几率会被发现的，尤其是在面对一位以预言和回溯能力著称的占星师的时候。 不过好在，他完全不用说谎，于是心情放松下来的伊莱文随手在空中一抹，一台冰铸的高背椅就在他的身后飞快的“长”了起来，主体之外满是外放的冰锥，看上去也分外像一个晶莹剔透的寒冰王座，他稳稳的坐在上面，翘起了腿，还给自己嘴角叼上了一根香烟，在罗德纳尔满是嫌弃的目光中，舒服的呼出了一口气， “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我的爷爷，萨斯-莫格丁和其他七个家族的年轻一辈在的号召下，参加了巨龙平原上的那场持续了好几年的北方战役，他作战的时候很英勇，所以很快就成了他们那个战斗法师小队的队长，据说在战争中后期的时候，还被派遣着去参加了位于帕坎附近的那场针对兽人当时的大酋长的伏击，那差不多也就是他参加的最后一场大型战役了。” 伊莱文说着说着就想起了野狼荒野的那个晚上，在星河之下，萨斯离世之前的景象，不由的就陷入了强烈的既视感当中，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不过罗德纳尔似乎很理解他的这种情绪，所以任由他目光呆滞的坐在那里，并没有出声打扰，直到几分钟之后，伊莱文才清醒过来，不好意思的朝罗德纳尔笑了笑，这才继续说道， “那一场战斗被残存下来的老兵称为“绞rou机”战役，人类的阻击军队，援助军队以及兽人闻讯赶来的救援部队，整整数十万人在狭窄的区域里打成一片，三天三夜，在指挥官不计伤亡的疯狂进攻之后，我爷爷参加的那一只伏击军队终于敲开了兽人大酋长身边的库卡隆卫队的防线，尽管最后他们还是在兽人的救援部队冲破人类防线之前干掉了大酋长，但包括战斗法师小队之内，原本整整数万人的部队，最后只有数千人活着从那个绞rou机里走了出来，其中就包括我的爷爷，但他的好几个兄弟，却永远留在了那片被诅咒的大地上。” 说到这里，伊莱文诡异的笑了笑，“不过大概就连当时那场战役的指挥官，大名鼎鼎的“白骑士”歌舒亚-朗斯和法师领袖至高之格利高里都没有想到，他们本应得到的最大的战利品，大酋长的尸体却不翼而飞，没有人知道被数十把利剑刺穿了的那具尸体去了哪里，他几乎就是那么悄无声息的从战场上消失了，这无疑让好不容易取得的胜利失色了不少，不过那仅仅是对于那些军人而言，我的爷爷却有了他自己的收获。” “是那枚指环？” 罗德纳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神色，他原本还不太相信伊莱文真的会知道关于指环的秘密，但现在听他的故事，老头却改变了看法，这家伙说的应该是真的，因为当年的那场战争他自己也是关注过的，在大酋长死后，他也曾动身前往战场搜索指环的下落，但始终没能找到，现在看起来，大概就是因为在大酋长还没死去的时候，指环就已经落到了伊莱文的爷爷的手里了。 “是的，那枚指环！” 伊莱文用手指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圆圈，在结尾的那一刻，一个晶莹剔透的寒冰指环就出现在了空气里，伊莱文将它轻轻一拨，那指环就在他周围飞快的旋转了起来， “大概是大酋长在察觉到自己已经勿忘生还的时候，他砍下了自己的手指，连同手指上的指环一起交给了自己的一位很不起眼的侍从，然后自己拖着重伤的身躯带领剩下的残兵败将发动了一次声势浩大的反冲锋，当然他自己最后死在了那次冲锋里，但他的侍从却趁着人类欢呼的时候，偷偷的跑了出去，带着指环和大酋长的残躯，差点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巨龙平原上。” “但是那位侍从的运气不够好，或者说，我爷爷的运气太好了。” 伊莱文伸出手掌做了一个切割的动作，“那一天，他和他的小队因为得罪了上司，就被发配到巡逻队里，在战场的边缘来回游荡着，顺便收割几个逃跑的兽人的小命，就在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抓到了第七个猎物，然后从已经虚弱到极点的猎物的怀里找到了一截断指，以及一枚看上去很普通的指环，当时这样的小规模交战几乎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也没有人会去关注他们得到了什么，于是战争结束之后，我爷爷带着整整半个马车的骨灰盒回到家乡，找了个老婆，安稳的过了几十年，直到六年前一群杂碎因为这枚指环找到了他的身上，将他全家尽数杀绝，只有那么一个小孩子带着指环逃了出来。” 年轻人面色正常的摊开双手，歪着脑袋笑了笑，“这就是全部的故事了。” 而罗德纳尔则眯着眼睛，摩挲着下巴， “我倒是很好奇，那个逃出去的小孩子最后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呢？” 伊莱文笑着搓了搓手，“他逃出去之后，每一天晚上都会悄悄的做一个可爱的小东西来平复暴躁的心情，直到五年之后的一个下午，他将这些小东西都送到了那群杂碎的家里，给他们表演了一个大大的烟火，真的，啧啧啧，漂亮极了。” “他的烟火杀了多少人？” “这个哪能数的过来啊”伊莱文用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有节奏的在寒冰王座的扶手上敲打着，一脸郁闷的说，“当时只顾着报仇了，却没成想还连累到了普通人，不过能住在那座城市里的人，也好不到那里去就是了，你要是非要一个数字的话，大概十万左右吧。” “哦，对了。” 伊莱文一脸灿烂笑容的补充道，“那调皮的小孩还把杂碎们的房子给扒了一栋，感觉真的好极了。” “哼！小小年纪，杀性倒是挺大！” 罗德纳尔的眼角抽了抽，怪不得这个家伙胆子这么大，原来他就是法师界著名的“萨姆惨案”的幕后黑手，黑鬃那个家伙，在给他的信里只是简单的说了声伊莱文的来头不小，却压根没有提萨姆这一茬，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家伙，老头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其实也不怪他，在经过数千年的漫长时光后，这些远超人类的生命就总喜欢用老眼光去看待时刻都在发生着改变的世界，比如最有代表性的种族，精灵。 “这些事情先不说了，你确定那枚指环还在你朋友身上吗？” 罗德纳尔问道。 “当然，我的朋友知道一些指环的事情，当时在萨姆的时候，我需要他的帮助，所以就索性将指环送给了他，这就是你们两的事了，只要你能从他手里拿到那玩意。” 伊莱文满不在乎的甩了甩手，而罗德纳尔也满意的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在乎指环的所有权现在已经转移到拉特尔手里的，而过了几分钟之后，伊莱文左右看了看，就又满脸好奇的问道， “那指环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连你这样的人物都那么看重那东西？我听说好像最近在风暴海闹得很凶的海妖们手里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指环，那东西到底有多少个？我父亲还说那玩意牵扯到的秘密，是不是真的？” 老头听到伊莱文的问话，先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后就冷笑着看着伊莱文， “嘿嘿，你确定你要知道吗？我可是事先告诉你，知道这东西代表了什么之后，恐怕你这一辈子都不得安生了。” “炸了萨姆，毁了九塔，加入了黑暗，又和潜行者公会结了仇，现在毁灭议会的大长老已经放出话要活捉我，就算不知道这回事，您看我这一辈子还能安生吗？” 伊莱文嬉笑着拍了拍手，一个接一个的把自己目前的对头数了出来，结果话还没说完，罗德纳尔就哈哈笑着指了指伊莱文， “所以我才说你小子很好，放在父辈们时常提起的第二纪元，百分之百会成为一个大人物的，行，你既然想知道，我就全告诉你！” 说着老头站起身，举起手杖在空中使劲一划，一道黑色的空间裂隙就随着他手杖的痕迹出现在半空中，他朝着伊莱文点了点头，示意他跟上来，然后一步就跨入了裂隙当中，伊莱文则活动了一下手脚，走到裂隙之前，看了看周边黑色的空间裂缝，不由的咽了咽口水，他可是知道着看着不起眼的小东西破坏力有多大，所以干脆又给自己来了一层厚实的霜甲，这才大着胆子跳到了空间裂隙里。 “你要多跟这个老人家学学，瞧瞧人家施法的时候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动作，再看看你的，光从卖相上来看，你就和人家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就在伊莱文穿越空间裂隙的时候，玛瑙的声音又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也不知道这家伙自从苏醒之后，哪来这么多话，以及这么多歪理，这一次它又开始评论起伊莱文的施法动作来，虽然年轻人本人并不在意，但他也知道，相比罗德纳尔那如同吃饭喝水一样流畅和自如的施法动作，迅如闪电一样的法咒诵念以及根本看不到动作的法印，他本人的施法动作就有些过于公式化了，而且即便这一段时间仍然在疯狂的练习用精神力构建法术模型的施法手段，但相比那些已经将施法作为生命中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的老法师们来说，这种施法速度还是有些慢了。 说实话，要是真的和罗德纳尔这样的第二纪元正统老法师对决的话，恐怕人家两个法咒都念完了，自己的一个法力模型还没能凝聚完毕呢，而且对于这个问题，就连玛瑙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多多练习了，俗话说得好嘛，何能生巧？无他，唯手熟尔！ 他也懒得和玛瑙斗嘴，就任由它在自己的脑海里叽叽喳喳，而他本人则对于空间裂隙对面的景象很感兴趣，也许对面是罗德纳尔的私人实验室，也许会是他还原的第二纪元的景色也说不定呢。 不过等到他眼前的黑暗消散的那一刻，映入他眼帘的景象却让他和一直叽叽喳喳的玛瑙大吃一惊，一时竟怔在原地。 “这么多…墓碑！” “这里是什么地方？” 在伊莱文面前，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墓地，像极了前世的公墓，每一座墓地之前都立着一个怪模怪样的十字架，搭配着昏暗的天幕以及呼呼吹气的阴风，竟然让伊莱文有了一丝莫名其妙的紧张，在他看来，似乎这片空无一人的墓地里盘踞着其他什么东西，而那东西，正绕过站在他前方的罗德纳尔，将注意力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小心！这应该是非自然形成的亡者的意识聚合体，非常强大！不要抵抗！不过它好像没有恶意！” 就在伊莱文左右手覆盖的元素即将被唤醒的前一刻，玛瑙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年轻人几乎是下意识的散去了手臂上的元素，就站在那里，任由那股看不到，摸不到，听不到的意识聚合体朝他靠了过来，几乎在一个呼吸的时间里，那意识的集合体就站在了伊莱文的身边，像是在好奇的打量着他。 被一个神似亡灵，但却又远比普通的亡灵更强的意识聚合体如此近距离的注视着是什么感觉？ “冷！真冷啊！” 伊莱文哆哆嗦嗦的说道，原本作为修行元素奥义的法师，他对于温度早就没有了概念，不管在骄阳灼烧还是北风呼啸，他的身体几乎永远都是很平衡的二十六度，没有冷，没有热，但在这一刻，那种难以言喻的感受却再次出现在他的感官里，像极了在冬日零下十几度的时候，光着屁股跳入雪堆里的那种酸爽。 更可怕的是，这种冷的感觉并不是体表反馈给他的，而是来自他的灵魂，简直是冻入骨髓的冷，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里，伊莱文就感觉全身上下已经麻木了，准确的说，他的身体一切正常，但他的精神却已经无法cao纵他的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