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人

    尽管我小时候长得又小又瘦，却是蛮热衷于称体重，因为那时我们的称体重好玩极了。

    那个时候，称体重一年也就那么一两回，而且也只局限于小人（音nìng）——我们那儿把小孩称作小人（nìng），我从没见过大人用这种方式称过体重。

    称人用的是一杆大秤，秤杆似香蕉般粗，大约有一米来长，秤砣很重，得用力才能提起它。

    每年的立夏吧，就要给小孩称体重了。大人们拿出大秤，来到场院中，我们这些小孩一窝蜂地围上去，还没有开称呢，我们就嚷着“我先称！我先称！”大人们说“别急别急，东西还没准备好呢。”他们找来一根粗木棍，穿到大秤的秤纽中，两位大人一人抬住木棍的一头。人家称体重嘛，小孩坐在箩筐中，用秤钩钩住箩筐称，我们这儿啊，小孩双手直接抓住秤钩，双脚悬空，两个大人把木棍抬上肩，另一个大人打准星，报出重量，就这样子称。

    我们吵吵嚷嚷的，都要第一个吊上去称，吵的结果是，用“手心手背”决出先后次序，我们都觉得这个方式最公平合理。我们把手藏在背后，一起喊：“手心手背咚咚涫”，喊到最后一个字，齐刷刷地把手伸出来，如果只有一个人出掌心，其他的人出手背，或者只有一个人出手背，其他的人出手心，那么，这个人就排在第一个，然后依次决出第二、第三……

    好，留宝抓住秤钩，吊上去了，“56斤。”放下来了；玉宝吊上去了，“53斤。”又下来了；小马也吊上去了，然后不肯下来了，抓住秤钩打圈圈，我们就叫“下来！下来！”，他被叫得无奈，只好跳下来，一下来，就打了个趔趄——因为他刚才他成功地把自己转晕了……终于轮到我了，我赶紧握住秤钩，弯曲膝盖，双脚离开地面，抬秤的大人仿佛也不甚用什么力，就把木棍放到肩膀上去了，说一句：“这么轻啊。”

    我觉得体重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称人的过程。你想，平时难得离开地面的你，吊在秤钩上，悬在半空中，又有几个大人围着你转，一下子成为了关注的中心，这份感觉，非常好，非常好，好到我有点舍不得下来，直到后面的小英急急地喊：“快下来呀！”我才慢慢吞吞地脱离秤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