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第三节 调虎离山
趁着夜幕,活佛为引起土匪的注意,在黑夜里举着火把,故意弄出响动,时走时跑,终于将尾随的追踪者甩掉。他虽拼命赶路,快到拂晓时还没找到藏身之处。他身处巨大的魔谷里,处处都是形态各异的巨石,谷中有一条翻着波浪的河流。荒山野岭,冷冷清清,毫无动静。活佛认为这可能就是魔谷,在波密王时期这里曾发生过大屠杀。于是,他步履匆匆,加快行动。 第一缕晨曦照亮了山谷中的魔影。河水拍击岩壁发出震耳欲隆的轰鸣,湍急的流水上笼罩着一层水雾,隐藏了活佛的身影。他认为最佳路线就是走一个环形线,转过魔谷,绕道上山顶,一切事情都可以看清。他知道魔谷是波密最阴沉的领地之一,而且现在还有匪兵布防,所以,他不得不防。他也明白,最终断言,自己应该走波密王的领地才最安全。 活佛不愿意走这条穿越土匪布满警戒线的地域。他对各方面因素作了充分的分析,认为这地方不适合自己藏身,他们一定还会来搜查这里的。于是,活佛就按照自己选定的最满意的路线出发了。 此时,他基本上是行进在怪事嶙峋的谷中,和波涛滚滚的河边。河水中间有三块石头,将河水分流,河水拍击岩石发出的轰鸣,让他听了浑身发抖。但是,他还得越过河向对岸走。情况紧急,他朝着石头纵身一跃,跳了上去,稳稳地落地,没有掉到河里,他认为自己有福,有佛祖护佑。于是,他还没来得及考虑距离和危险,就接连跳了两次,跳上最后的那块石头,用膝盖顶住胸口,张开双臂来平衡自己。可是,这个石头不大,摇晃了几下,他差点一头栽到河里。此时,他才知道手中的火把早已熄灭,毫无用处,情急之中,扔入河中。这时,他才看清自己所站的位置,是一块湿滑的岩石,河道远处瀑布的轰鸣声,使他心神不宁,烦乱的心境,加上空中水雾弥漫着眼睛,使那脚下的石头更加晃动。他心想:“要么死,要么过!” 他狠下心来,鼓足勇气,纵身一跃,跳过激流,安全落到岸边。此时,他一人站在河边,显而易见,如果刚才他不马上跳,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刚才落脚的那块岩石,在湍急的水流中早已不见了踪影,这还是刚才的勇气救了自己的命。他回想起,如果他不是勇气,不,那不是勇气,那是心中带着绝望的愤怒和恐惧,弯下身子,猛然朝前一跳,才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脱离了水神沉浸。 天已大亮,活佛慌慌张张,又开始逃命。他能看清山谷岩石的状况,底部产生了白色的水瀑,岸上既没炊烟,也没住户,只有几只老鹰在悬崖上盘旋。此时,活佛也不再心惊胆颤,他终于稳定情绪了。“啊……”他想:“我有救了,可他们二人却不知情况怎样?”他又想:“只要他们能逃出罗网。方显英雄本色!” 他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他在怀疑自己,今晚自己是不是做了傻事?光为了保护好自己,而忘了他们二人所处的险境。是自己无能,还是因为走错了路,才落到这个地步?这可是在波密,结果,在天亮时,自己呆在不该呆的地方,所以,要找个好藏的地方,也非易事。也许这对逃亡的人来说,也许觉得这是个不小的问题,在这个既不安全又舒适的地方,也只有靠黑夜降临帮忙。但他可耽误不起时间,因为,他还要跟那不知生死的二人见面。 一路上,他只是默默地跑啊,爬啊,趟啊……他知道他害怕自己会遭到不幸,碰到那些匪兵。所以,默不作声,也不放松脸上警惕的表情。 天已放晴,万里无云的山谷中,一切象一幅画一样清晰。 此时,活佛才真正看清,河的上游有匪兵燃起了几堆篝火,有的上面架锅煮rou,沸腾的油水香气扑鼻,有一些家伙在火上烤着什么?是烤全羊,也可能是食物,或许是rou……rou香味儿顺风飘来,引得他直流口水。此时,他才觉得饥肠辘辘,眼下,也只有喝点河水,填一下肚子。 附近的岸上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士兵,在站岗放哨。在时,他才知道,河的岸上都布置了哨兵,有的地方较稀疏,有的地方较密集,这更引起他高度的注意力。河谷上方地势较开阔的地方,他可以看见,有的匪兵骑着马跑来跑去…… 他看了一眼,就忙缩回原地,是更好地保护自己。不过,这地方,有一条小溪汇合形成了三叉的河面,所以,这里的警戒也比较放松。因此,担任警戒的匪兵,也只是注意观察着可涉水而过的地方,其余的地方也就是任其放松不管。不过,活佛从岩石缝隙望去,越发警惕,天刚破晓时,河岸两边还是荒凉无人,现在天一放亮,情况却大变样,此地戒备森严,布满了匪兵和骑兵,让他困在河谷中…… 这正是他担心的,匪兵们如果上到山顶,山下的情况就能看清,用望远镜就可以很容易地看到他。“不过,如果哨兵只呆在谷底,就有利于自己。”活佛暗想。因为河下游的哨兵只顾吃东西,也没心思观察小河一侧,黄昏后,他可以试试从哨兵不注意的缝隙中逃离。“天黑前,我怎么办?”他问自己。“最好是找个地方躺下,不要暴露自己。” 他看到一堆巨石,准备隐蔽自己。说是巨石堆,其实是几块由崖壁上崩落的大小不一的乱石堆在一起。远处乍一看,石堆高不可攀,走近一看,才知并非不能成功,他四肢并用攀爬成功。这时,他才明白自己到这里来,很划得来。因为,这个石堆中部有点空,很象个地洞,可供五六个人匿藏之中。他躲在石堆里,岩石的顶部就像一块小掩体,太阳毒辣地照在上面,岩石被晒得guntang,手都不能碰一下。不过还好,旁边正好有一块草皮的地面,够他一人躺着,躲在岩石下面,真象是圣徒在烤架上遭受磨练。 他一直在想,自己所经历的事,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同样的地方,相差很大,夜晚自己冻得要死,白天却在岩石上烤得要命。可自己为什么不进洞,他知道自己万一进洞睡了过去,也可能会遭遇不幸,不如躺在岩石旁,观看动静,使自己稍许清醒。 整个白天,匪兵们都在山谷中忙个不停。这些家伙一会儿换岗,一会儿在岩石搜索,希望发现什么?好回去领赏。山谷里岩石林立,形态各异,变幻无穷。这些匪兵,要想从中找一个人,那就像大海捞针一样,是个幻想。面对如此一项劳而无功的事情,在毒日头下,他们一个个汗流夹背,越来越累,越来越不认真。 活佛远远地看到,匪兵们用刺刀刺灌木丛时,他心中猛地一缩,暗想,他们有时也许会在自己的岩石周围搜索,那时自己就跑不脱,。于是,他憋住气,在岩石上度过难熬的时光。时光越长,石头越来越烫,临近正午,太阳越毒,他就感到越眩晕,恶心、身上就像得了剧痛病。 他真诚感谢佛祖保佑,他没有被太阳晒死。 他心中哼着:土匪再猖狂,你们也毁不了夜晚的月亮,土匪再嚣张,你们也遮不住白天的太阳。我,活佛,有佛陀护佑,在太阳下暴晒了这么久,只是有点昏了头,也没死。 这时,他心中还要忍耐反抗的欲望,不能和他们赤手空拳地作无用的对抗,隐藏着还有与两个分离青年见面的希望。他所隐藏的这块石头的东侧有了阴影,这说明太阳已渐渐落山了,所以,这一侧匪兵是看不清的。 “不是这样生,就是那样死。自己何不豁出去……” 活佛想着,翻身下到一阴影的地面,看了看还比较安全。在阳下晒了那么久,也真难受,浑身软绵绵的。他猛然意识到,万一有匪兵巡逻到这一边,情况就很危险,就可能暴露自己。不过,幸好没有匪兵肯那样卖力气,从那边过来。还好有那石头阴影继续以西斜的方式给他庇护,使他渐渐恢复了体力。 匪兵们马马虎虎搜查了山谷的一侧,也正是午后的闷热使他们困倦,放松了警惕。关键是他们都是在应付差事,并非是真正地卖力气,只是在哨位上吃东西,再不然就是打盹,沿河岸瞭望的人很少。 活佛看准这些机会,准备尝试逃跑。因此,他开始悄悄穿行的灌木丛与岩石之间,省得匪兵发现。他有时匍匐在岩面的阴影中,有时在灌木间爬行,偷偷向深山移动,渐渐摆脱了那些士兵。他就这样反复行进一两个小时,全身疼痛,这是一段最吃力的路程。但是他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心谨慎地在这片高地不平的岩石堆和灌木丛中穿行,才能面对那么多的游兵散勇的警戒,而不被发现,这种行为还真难干。 当他千难万险地行进到一片开阔地带时,这种逃难仅有速度是不够的。因为,在河岸的乱石滩,他不仅要靠锐利的双眼迅速判断眼前整个地势和形式,还要判断自己每一脚下去,踩上去的每块石头是否稳固,因为每一小步所造成一块小卵石的滚动声,都会象一声枪响,带来的结果都无法想象,在山谷间的悬崖峭壁上形成回声,将失去警惕的匪兵提醒。 这时,活佛第一次听到不太纯正的汉话,一个家伙也不知是处于什么原因,边走边用手拍打着枪,嘴里胡乱说着:“我说这差事很乐?可以到处抢老婆。我手中的家伙,你可以帮我……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做?”这家伙也可能是酒后的胡言乱语,控制不住自己。 活佛惊讶他说话时奇怪的吟唱式的声调,也可能是他卷舌时发出的不成句的发音。不过,那家伙混杂了别的口音,什么话都说得不标准,这证明他在不少地方混。 到太阳变得又大又红时,他还是赶了不少路,尽管他放慢行进速度,他还是能将上头的匪兵看清楚。有黄昏作掩护,他的恐惧渐渐减轻了。眼下,一条湍急的溪流在脚下汇入峡谷的河流里。这让他马上来了兴头,就地趴下把头埋在水中,是为了让自己清醒。此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河水的冰凉的刺激,还是饥渴让自己贪婪饮水,让他开心舒服地翻身倒地。 他躺在那河边的沙滩上,十分爽意。然后藏在河岸的林荫中,伸伸手脚,将自己彻底放松,因为在此之前,他一直浑身疼痛。现在,他终于恢复了体力,这完全得益于暂时的休息。此时,他发现河里漂过来一包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定睛一看,是一个皮子做的干粮袋,挂在岸边的小树丛中。他相信这是命,上苍赐于的救命符。于是,他爬到跟前,捞到干粮袋,解开一看,里面还有不少食物,自己真是有福。里面装的rou干尽管不干,但这对饥肠辘辘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美味佳肴,能填饱肚子就好!他想:那些落草为寇的家伙,这就是主要食物了。虽然这只是冷水拌干rou,但自己可不是落草为寇,只是天赐的享受! 夜幕降临,他上路一开始,还是小心翼翼弯腰前进,后来见没有土匪,胆子便大起来,走了一会儿,干脆站直了身子加快了步伐。可脚下的道路却非常复杂,步伐在陡峭的山坡上不得不变成往悬崖上攀爬。太阳落山,夜又黑又冷,影响了他前进速度的进程。走路对他来说,倒不觉得累,只是害怕一脚踏空,跌下谷中,丧了性命,岂不坏了事情,想救二人,岂不落了空!再说,此时,月黑山高,自己一时也搞不清到底要往哪里行?只是步履匆匆,惶惶不定。但他还是努力辨明脚下的路程,以防一脚踩空。 月亮一升,就成了他的指路灯。云时而遮住玄月,时而又让月儿露出脸来,照亮谷中的隐隐约约的黑黝黝的山影,在月下晃动。见到这种情景,他放慢了脚步,在判别方向。目前他所处的位置已超过山腰,简直象是在云端上行走。这反倒更好,他挺满意这样情形,因为这样一来,匪兵就看不清,就能更快地夜行。想见二人的急切心情,让他脚步更快,让他渴望结束这种难捱的历险,与二人尽快地见面。 秋天的凌晨,当他抵达目的地时,天还没有完全大亮。菩萨岩远远可见,那是一个大山顶部上的巨大天然岩石,象一尊神斧鬼工雕凿的菩萨,俯视山下,让人尊崇膜拜之情油然而生。 菩萨岩下的山间一股清泉从裂缝中流落,那瀑震耳欲聋,钻入悬崖中的孔洞,隐去了身影。 这种地形,人在其中,自由活动,活佛认为匪兵肯定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身处如此高度的位置,他惊讶不已,四处张望。谷里有一片稀疏美丽的草甸,各种异花奇草,夹杂着鸟叫,是从稍远处一片松树林中传出的。他辨明有斑鸠、有布谷鸟、松鸡的鸣叫。此时,他的心情稍好。因为靠近菩萨岩,尽管它非常高,有时还被云雾笼罩,但它还是一个令人顶礼膜拜的地方。 溪水里有许多游动的小鱼,浅水区鱼儿很容易捉到。就在峡谷转弯处的一个隐蔽处,他就躲在那儿,从溪岸旁的石缝徒手捉来小鱼吃,填饱肚子。虽然是生吃,但鱼rou质鲜美可口。他一整天的时间大都花在了水边,裤腿高卷,水中摸鱼,也给他带来暂时的乐趣,这也让他在危难中学到了许多东西。所以,他不但摸鱼,还能充满机警地观察着。与此同时,他更不会忘记找到他们,这是头等大事……带领他们逃跑! 于是,他不时地祈祷,菩萨保佑。他想:那些匪兵是不是会想到搜查菩萨岩呢?所以,自己必须找到二人……怎么才能找到他们,他们在什么地方?这得好好想想,除非自己能象鹰一样,凌空飞翔…… 他陷入的沉思,自己问自己:“你真不会动脑子!” 他用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自己现在处在……离菩萨岩不远处有一个村子,那儿有许多藏族兄弟,找到找不到他们,我没什么把握?那给怎么办呢?他想:最好还是不要让匪兵发现我。趁天黑摸进这个村子,还得小心为妙,坏人哪里都有,那些意志不坚定的家伙,或许会出卖我?他在想:如果他知道我进村了,他会怎么想?但愿他是个善良的人,啊,我多虑了。不过我的担心还是必要的,但愿他不会注意到我。但他是这样想的,多一份警惕,也不是坏事!所以他对自己说:‘但愿他们二人躲在附近的树林里,我如果能顺利找到藏族兄弟,然后他们带我来到菩萨岩周围,来找他们。现实情况下,如果我不这样想,那真是一个不中用的家伙,我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了,那我真是该见鬼了,离下地狱不远了!而我现在可等不及? 因此,这天晚上,他悄悄来到村子旁边的菩萨岩前的台地上观望,狗叫声让他心绪不宁,他不敢贸然行动。他听见村子里乱哄哄,看见人们从屋里跑了出来的黑影,形情不妙,他知道大事不好,一定出了什么祸事,搅乱了村里的平静。他侧耳细听,觉得他听到了匪兵的吆喝声,里面夹杂着刀枪的撞击声,搅浑得村里的人们不得安宁,随后,又隐隐约约看到有几个匪兵来到一户人家门前,敲门搜查什么!藏民们几乎每家都在遭难。所以,他不敢贸然进村,就躲藏在树林边密切观察着,看事态的发展,再作决定。村里被匪兵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黎明,他发现了一个人徘徊在菩萨岩的开阔地带,这家伙一路走,一路遮住额头四处张望,还不听地吹着口哨,似乎在召唤着什么人? 借着阳光,活佛看见他手掂着的烟枪在空野中闪闪发亮,他断定他是个大烟鬼,衣着褴褛,留着络腮胡子,粗鲁野蛮,四十来岁,脸上留有几个天花疤坑。 活佛带着极大的好奇心来观察他,由此判断他究竟是在干什么? 忽然,活佛看见一个匪兵在端着枪瞄准他,而且还在根据自己枪管上的准星判断他是否瞄准了。那是个小个子,穿着裤子,没穿袜子,一双破鞋,脚趾外露,持枪的双手不停地颤抖,显然他是在监视着他个大烟鬼。 看到这种情景,活佛明白这是匪兵的暗哨。但他也很高兴,因为有这个替死鬼,吸引着那个匪兵的注意力,对他不再构成威胁,反而是一种安全的保证。“见他的鬼去吧!” 这时,活佛脑中掠过一个想法。‘如果我与那大烟鬼保持一段距离,离开他那泄露身份的地方,让他吸引匪徒们的注意,我就没有被逮住的危险了。但如果我和这个大烟鬼一起被抓,我的情况就变得严重得多了。他们肯定放掉大烟鬼,我就更要倒霉。因此相对而言,我不仅有生命威胁,还有思想负担。’ 所以此时,他只得保持安静,稍安勿躁,多观察观察,碰碰运气,再作道理。 机会终于来了。大烟鬼将烟枪刚一塞进嘴里,立即引起那小个匪兵的警惕。烟枪杆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这一下大烟鬼可就遭了秧。那小个子匪兵误认为他是朝自己开枪,便来个先下手为强。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大烟鬼‘哇’地一声大叫,从嘴里吐出两颗牙齿。他的手中弹了,鲜血直冒,疼得他甩掉手中的烟枪,返身就跑。 活佛在想:大烟鬼这或许是你一生干得最糟糕的事?无事生非,算你倒霉! 此后,匪兵朝大烟鬼逃跑的方向追去。活佛也借机踏上了另一条小道,继续他的逃往。 活佛连续不停地与匪兵周旋一个早晨后,终于抵达了一片山脉的边缘,直到太阳完全露脸,他才觉得稍微安全。他眼前是低洼不平的荒芜土地,他必须快速通过,才能绕道去菩萨岩地区。沼泽上笼罩着一片薄雾,象一团团轻烟,隐住太阳的光线,避免光线直刺他的双眼。旁边的一片林子,也许会藏这一些匪兵,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他不能等到烟雾散去,必须抓紧时机冲过去。局面有点复杂,他稍稍一些犹豫,是在这儿等到天黑,还是冒险冲过去,他心里还是没有底。 “哎呀,我真累了。要是没有匪兵拦路,我还是可以走过去。”活佛想。 他的处境是对他不利。径直朝菩萨岩地区显然是死路一条,也只能绕道。向南去是匪兵的营地,可不能自投罗网,想也不要去想。向北是魔谷出口,肯定有哨兵把守。因为他要去菩萨岩,也只有向东走,再说,那儿是荒原。到了那儿,也只好碰碰运气,再作道理。不过,他又一想,在那个光秃裸露的地方,无遮无掩,自己能躲到哪儿去?匪兵一上山,能看几里地,这也不是个好主意。更糟的是他们骑着马,一但发现你,很快就会赶上自己。这样的路线同样是冒险,所以,在大白天行动,必须绕着弯,在森林里转,才能保证安全。 太阳渐渐升高,烟雾也逐渐散了。他看清眼前的草地也不荒寂,其中有几只啼叫的松鸡,在里面跑来跑去,刨地捉虫吃食。东边的草地,一群羊象小白点一样在移动。附近大部分是灌木,稍远的地方有一块被荒火烧黑枯死的冷杉树林,象一具具骷髅挺立着瘆人。再往前的地方,他见过象这样荒凉的不毛之地,认为这样也好,至少没有匪兵驻扎的痕迹,这就是他所想要的理想之地。 于是,他就大胆地走进了这片荒凉之地,准备碰碰运气。他穿过那片枯死的林地,开始了他艰难曲折的向东之行。他还清楚地记得,那儿四面都是高山,若有匪兵在山顶上面,他们随时都能很容易地发现自己。所以,自己必须挑低洼的地方走,以躲过他们的视线,避免被他们发现。现在虽然是自己孤军奋战,但为了早些与他俩相见,这是值得冒这个险!他想:如果在这些低洼的地方行走,方向有些不对头,那自己只好万分小心地在无遮无挡的地面移动,甚至走走停停观察动静。再不然,就迅速地钻进灌木丛,从一个灌木丛,爬向另一灌木丛,就象躲避猎人猎鹿,以确保自己性命。 这天是万里晴空,旭日当头,好毒的日头! 在灌木丛中,他有时是趴在地上爬,有时是弯腰屈膝地走,这种姿势真难受,但他还是忍住受这种罪。他就这样坚持着走一段,歇一会儿,上午的时间就这样消磨过去,可他却感到乐意,因为并没有匪兵注意自己。有了万全之策的注意,他中午时分便大胆地躺在茂密灌木中睡觉,因为他实在是太疲劳。为了准确地掌握时间,他就采取最原始的计时方法,在地上插一根灌木枝来判断时间。因此,一但灌木枝的影子偏过北面,指向东面,他就知道休息的时间已经够了,不能再睡觉了。可他这时累极了,真想一口气再睡下去,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灌木丛里的热气直冲他的嗓子眼,连他的关节也处在睡眠状态,手脚实在无力再抬,野蜂的嗡嗡声他似乎也听不清,因为他的头脑实在是不清醒,只有打瞌睡的能力。当野蜂将他蛰醒时,他看了一下插在地上的灌木枝,天上的太阳已经偏西。他有些埋怨自己,差一点睡了过去,误了大事,若是被匪兵发现怎么办?他带着不安的羞愧转过头去,向四周望去,唯恐露出竹丝马迹,暴露了自己。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千真万确,在刚才他熟睡时,一大群匪兵正呈扇形分布从南方向灌木丛搜查,还有几个骑兵在灌木丛中纵马跑来跑去,他们的动机也是搜查为目的。 活佛先扫了匪兵们一眼,又看了看树枝的标志与太阳的位置,他清楚此时离天黑还有一段时辰,靠天色掩护自己还是不行的。他皱起的眉头,脸色显出焦虑。这大概就是他对自己的全部责备,麻痹大意的熟睡,可由不得自己。 “现在我怎么办?若逃不出去,就是完蛋!”他问自己。 活佛冷静地思索着,暗想:“我只好与他们玩做迷藏的游戏了。” 他望着东北角的那一座大山。想着:“那里山高林密,一定有藏身之地。”他主意一定,自己安慰自己:“那是一座荒山,离菩萨岩不远,山峦起伏,暗洞很多,又有森林掩护,如果我能在他黑之前赶到那儿,可能会有救。” 他回过神来一想:“如果行动不当,自己或许会与那些匪兵迎面相撞。”他不得不这么想,他十分清楚。暗暗叫苦:“如果我不及时赶到目的地,他俩就死定了!这就等于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这怎么行?打起精神,赶快行动。”他不停地鼓励自己。 说话间,他不顾被野蜂蛰的疼痛,挤出锋蛰刺后,立即开始手膝着地向前爬行。此时,他就象个特种兵在铁丝网下训练通过爬着,速度之快令人难以置信,仿佛他平时就是这样爬走的。他一直在沼泽地的低洼出迂回前行,还借助草丛隐蔽自己。有些地方的草被野火烧过,在他匍匐前行时,在他身下的想烟一样的尘土,既迷眼又呛人。水看样子早就干涸了,他的嗓子呛得直冒烟。再说,这种匍匐的行动更使人感到极其费力,他只觉得关节疼痛,膝盖和手腕在自身重量的压力下非常软弱乏力。 他一直咬紧牙关坚持着,时不时沼泽旁边会有一丛茂密的灌木出现,让他停下来把气喘一喘。他拨开枝叶回头望望刚才爬出的地方,看看匪兵们,但他们并没有发现他。因为他们只是向前行进,根本没有聚精会神地搜查。活佛估计那些人马也是马马虎虎地应付,根本不认真去完成任务。所以,他才得以在他们搜查的缝隙间穿过。再说,他醒得还算真及时,才救了自己。若是再稍晚片刻,事情就不是这样的结果,那也只能是在匪兵面前奔逃,而不是从缝隙间悄悄溜掉了。还好,自己真是溜掉了。尽管如此,稍有不慎他仍会被匪兵发现遭难。可眼前时不时,还会有藏地雪雉扑打着翅膀,从灌木丛中飞起,这或许会引起匪兵们的注意。于是,他立刻躺下不动,屏住呼吸,隐藏自己,不露行迹。 由于活佛非正常的行走,加上肚中无食,口渴又没有饮水,所以,身体无力疼痛虚弱,心脏不堪负重,手脚酸痛,在尘土升腾的烟雾中,造成嗓子和眼睛的疼痛,这种环境都让他难以支撑,他真想休息了。可是那种使命他还未完成,让他躺着不动,也不可能。他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想尽一切办法抵达目的地。在现实中,他还被自己身上的又宽又大的佛衣所拖累,佛衣在钻灌木丛时,不时地被枝杈的尖刺刮破,甚至还会刺进皮rou里。此时,他还是努力观察周围的动静,因此,他焦急的脸紧张得通红,不过,他根本没有丧失勇气,坚强的意志使他的行动没有变得迟缓。 过了一会儿,他判明了情况,慢慢地小心谨慎地翻身爬行。这连他自己也不由得惊叹他的承受能力,知道自己是多么坚强无比! 借着黄昏的落日,他从灌木丛中不停地观望,还听到匪兵的牛角号声。此时,他才看清那些匪兵在集合,还在荒凉的山野燃起了篝火。看样子,他们是准备宿营在此过夜了。 活佛想:“今晚无论再瞌睡,也不能睡觉。”这是他给自己的忠告。他想到:“那些狡猾的匪兵,警惕性也没放松。有这些匪兵守住峡谷,除了飞鸟掠过上空,谁也别想逃出。”他细想着奔逃的经过,自己给自己说:“刚才我在关键时刻都逃脱,现在,我难到有机会不能把握?难道我还要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再丧失吗?不!决不能!我决不能等到天明,再行动……” 于是,他又准备开始行动了。 夜幕又一次降临,但还没有黑透。他知道在黑夜里行走,自己需要一双敏锐的眼睛,才能将周围的情况看清。尽管如此,他还是在环顾四周时,不得不多留一些心眼,好使自己保持清醒一些。露水象雨一样淋湿了他的衣服,他感觉不但有些沉重还有点冷。这样就影响了他的行动。当他稍停下来喘气时,他看清了夜色中沉睡的山峰外形,这反倒加速了他的行动。身后的火光越来越小,像是山影中的一个亮点,这证明他离匪兵的营地越来越远了。 他带着希望,带这对匪兵的痛恨,慢慢挣扎着前进。想到他还必须继续在难熬的行程行走,一股愤恨不禁冲上他的心头。他没有别的选择,死也要找到二人,让他们跳出火坑。这任务真重,但他就象一个忠诚的士兵,对待命令,死也要服从。 也不知他走了几点钟,天渐渐亮了。他觉得匪兵们大部分都在梦中。这时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他不用再象士兵练习钻铁丝网一样,象野兽一样爬行了,可以象人一样直立用脚走路。他的行动象老人,脚步蹒跚象婴儿,眼睛直瞪瞪地直视前方,抬腿落脚十分沉重。他就这样一路行走,听着灌木丛中鸟叫声,慢慢熬到天明。 如此行动,使他的双眼熬得红肿,显然他累垮了,由于思路不清,走路时晕晕腾腾,也没在意他往那儿去。否则,他不会象傻子似地走进了埋伏圈。 一切难于预料的事情就这样发生。 他象一个梦游者,迷迷糊糊沿着灌木丛生的陡坡下山,其间,在一片小树林处被绊马索绊着。突然,半山腰拐角的森林中蹿出一帮匪兵,他们长得什么模样还未看清,那些匪兵便不分由说地将他扑倒在地,用枪口抵住他的头。 活佛想反抗也腾不出手,再说,他哪有力气对付五六彪形大汉。此刻,他觉得自己与他们搏斗也是徒劳的。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因为他就是为救别人的性命而不怕牺牲的圣僧。经历过种种磨砺痛苦的人,他觉得如此粗暴待他也算不得什么,再说僧人决不杀生,宁可舍弃生命,也绝不伤害性命。他反而很镇静,即使用匕首逼着他的喉咙,他也在所不惜,牺牲自己天经地义。 他躺在地上被匪徒们按得不能动,不过他斜着眼可以看清离他最近的那个人的脸,那人的脸黝黑一团,几乎分不清鼻子眼。估计他是长期活动在高原,脸被太阳晒得太黑了。他也不知这个家伙的心黑透了没有,但他是个亡命之徒也没屈说他。不过活佛不怕他,只听他和同伙悄声说着黑话,但他也不知他们说的啥?只剩最后一句话,他才听明白了那是汉话,意思是土匪的首领悬赏捉拿他。原先他以为这帮亡命之徒回了营地,复命休息。尽管他此时十分疲劳,但听到这消息时也惊醒了。 活佛凭着平日里练就功夫的底气,运足力气挣脱匪兵的束缚,翻身站立。他站稳后,抬起头,怒视着他们。故意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犯了什么……” 看到活佛的样子非常恼火,匪兵中的其中一个说:“我们也不知你犯了什么?只是长官让我们把你捉拿,回去有赏,我们也没法。” 活佛静静地听着,事实难道不是这样吗?他渐渐地平静下来,思索对策。 活佛:“那么说为了赏钱,你们才这样干,成为真正的强盗?” 一个家活说道:“莫名其妙,你叫我们强盗?我们可是当兵的,不是强盗。这还是头一回听有人这么叫?” 这时候,那家伙因为自己说出这种话,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又自言自语道:“强盗,强盗?做强盗真好,有吃有喝,再抢个老婆,什么也不用做……” 众匪兵也跟着哈哈大笑。 有人接着说道:“这家伙想得真妙,我们怎么就想不到?” 活佛心中暗想:“这些鬼强盗,还强词夺理,不知羞耻!” 有个匪兵对着活佛,说道:“这个老秃头,不用找老婆,自己满能过……他才不会当强盗,只会做祷告……” 又有个匪兵说道:“和尚不戴道士帽,分道扬镳,念经祷告,胡说八道,莫名奇妙?” 他面对这群匪兵,气不打一处生,强忍住气:“你们是不是真正的强盗,我不知道。但我要告诉你们,重新做人,停止这种豺狼似的行径吧!” 刀疤脸此时终于从人群里跳了出来。他一脸正色地说:“你说啥?我们现在是执行任务,不得不对你这样恶毒?” 活佛:“执行任务,见你的鬼去吧!谁相信哪?” 刀疤脸:“嗯!那当然啰。任务必须执行,不然我回去就没命。” 一个匪兵附合着,说道:“现在,一切事情都是他说了算的呀!” 活佛紧张地盯着刀疤脸的动作。 在这段时间内,刀疤脸像是失去了理智和安静,手中的刀在不停地乱动。这样紧张的空气,直到活佛说话时,才逐渐松弛下来。 活佛知道,他象只野兽,在森林中窥猎对象。不要再想了,只要自己没死,就跟他们周旋到底,甚至牺牲自己,也再所不惜!他感到心里很烦躁。事情发展到这步天地也由不得自己。让佛祖保佑吧!他不希望……一切还得靠自己,佛祖会知道的,教化他们还得自己不懈的努力。现在,他似乎又增加了勇气。他瞧也不瞧刀疤脸一眼,就直接说道:“你们也有父母兄弟,姐妹孩子……可你们为什么要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你们不走正道,却以抢劫为生?与强盗为伍?” 刀疤脸并不觉得脸上发烫,反而得意洋洋,乱嚷嚷:“你这秃和尚,话怎么能这么讲?老子原先可是吃粮当兵的,落到这么个下场,怨我么?” 活佛:“兵应该在沙场,保卫祖国边疆,才是好儿郎!” 刀疤脸:“好你个秃和尚。我们当兵,被调到这里,没衣穿,没饭吃,更没仗打。你叫我们干啥?吃风屙沫吗?西北风可不能充饥,抢劫一点东西,填填肚皮,并不能算是犯罪。你说对不对?” 活佛:“饿死不做贼!” 刀疤脸:“见你的鬼,不识好歹的东西。这还用着你解释?” 活佛:“蛮不讲理的东西,我是在教化你!”
刀疤脸:“鬼捉了你,让你在这儿白磨嘴皮!” 活佛:“你这没羞没皮的东西。怎么不认识自己?” 刀疤脸:“你这犯瘟的秃蠢驴,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你是个啥东西?” 活佛:“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没耻没臊的东西。我是在教化你,可你却在无礼取闹。这真是不识天高地厚,死不改悔!” 刀疤脸:“那竟敢拿学问打我一闷棍,竟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我实话告诉你,老子的刀疤可是有来历,那是在战场打鬼子,落下的!” 活佛:“你既然抗过日,也算是为祖国出过力!就不该与土匪为伍,干这种丧尽天良之事!” 刀疤脸:“为了混口饭,我们什么都得干!” 活佛:“只要你改邪归正,我还能原谅你。” 刀疤脸:“你行,我不行!不过,我不高兴。” 活佛:“我愿意给你治治心病!给你念念经。” 刀疤脸:“我呀,说给你听,我的心早已定性,你说的话,我不那么高兴。” 活佛:“好吧!你既然不拿我的话搁在心上,我也无话看讲。可你为什么对不起我爱你们那番心思?” 一个匪兵插嘴道:“心死的人,谁还聆听你那番心思,在那方面教训我们。” 活佛:“你们可真是鬼迷心窍了!” 一个家伙接着说道:“你把我们说成强盗,难道是我们的错吗?” 活佛:“这种事儿,和你们有密切关系!” 刀疤脸:“我呀,说什么也不同意?” 活佛:“那要看你们最好走哪条路子?” 刀疤脸:“我呀,打定了主意这样做。不然就没法活!” 活佛:“哎呀,年轻小伙,佛祖保佑,千万别这样做!” 刀疤脸:“土匪向来没有好结果。是世道没把我们这些人放过!” 活佛:“那么说,你是不思悔过!” 刀疤脸:“这是你的意见。我需要的只是身份,要做一个人。” 活佛:“你呀,我说什么你也不同意,脱骨换胎,要靠你自己。” 刀疤脸:“我呀。什么也不怕,下地狱的事儿,对我来说,就象女儿作陪嫁。” 活佛:“哎呀!上天保佑,你得回过头,千万别这样,翻身做人,也不枉好汉一场。” 刀疤脸:“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可不能依着你。” 活佛:“我规劝你不要再当土匪!” 刀疤脸:“我嘛,只有一句话对你讲,军令不可违,我们要把你带回……” 活佛:“住口,我晓得你要说什么。” 刀疤脸:“象你这样一种人,也别这样认真,你那些异想天开的见解,明明是胡扯。” 活佛:“你到底是什么主意?可别害了自己,连累了兄弟。” 刀疤脸:“哈,哈,哈。” 活佛:“你笑什么?” 刀疤脸:“我是一个主意,糊弄糊弄你这老头子。” 活佛:“说来说去,我还是劝不了你!” 刀疤脸:“你用不着考虑的那样周到,我们干的事儿,我们知道。” 活佛:“你到底是什么主意?” 刀疤脸:“你用不着生气。哪怕我们海阔天空,随口乱诌,还不是一个土匪身份!” 活佛:“那么说,你是存心不想做一个好人?” 刀疤脸:“你也别这么认真。我们无论如何也脱离不了土匪身份,你也别cao这份心。” 活佛:“你这样的作法,我怎么劝说也白搭!” 刀疤脸:“你太抬举我啦。反正我还是我的老看法。” 活佛:“你是不愿意改邪归正啦!” 刀疤脸:“我是越陷越深,怨不得旁人。” 活佛:“你明明是有意为难,不听解劝!” 刀疤脸:“你有理由心不安,我有理由不听劝。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没有意思惹你。” 活佛:“你这人脸皮太厚了!” 匪兵:“什么?万不可以。活佛,他这样说,有他的道理,至于怎么着,你可管不着?” 活佛:“就算我白费心机,我还是要劝说你们到底,千万别做下地狱的事儿!省得你们到时候下油锅?” 匪兵:“哈,哈,哈!这个老家伙,满口胡说,简直是冤大头一个。” 活佛:“你若真心改过,便听我说,你若不闭门思过,便不作声。教导是我,驱诸罪人,你是什么,使近恶兽,头足相就,其形败类,复自搏攫,不明白之,不敢正视!” 刀疤脸:“他呀,不明白之,自然无惧。” 活佛:“小伙子,我看你是懂得的。我要他回心转意。” 刀疤脸:“活佛。我闻地狱之内,火炼恶生,是事实否?” 活佛:“只要你们诚心改过,我就实说,实有地狱。” 刀疤脸:“我今罪恶,何时到狱所?” 活佛:“生时无善因,死时到地狱。” 刀疤脸:“我们形同行尸走rou,多诸罪人,形似恶兽。下地狱,终未看到,你可知道?” 活佛:“此是阎浮提造恶众生,新死之者,经四十九日后,无人继嗣,生时又无善因,当据本业所下地狱,善恶全由自己。” 匪兵:“我猜得出来,他是佛教徒,这都是他的计谋?” 活佛:“是啊。我是佛教徒,但我是为你们谋福。现在你们应该尊敬我才是。” 匪兵:“怎么啦?世上最好玩的事儿,莫非下地狱!地狱何在?我不相信。” 活佛:“不可思议,不可说无量阿僧祇世界,所有地狱处分身地藏菩萨,愿我尽未来劫,应有罪苦众生,广设方便,使令解脱。” 匪兵:“你这老家伙,满嘴胡说。” 活佛:“罪过,罪过!不可教说,不可教说!” 匪兵:“不跟你多说,磨牙,头儿,带他走吧?” 活佛:“我的话,可是阻止你们犯罪的唯一的办法啦!若不听我劝,这样的事,以后就不会再有了!” 刀疤脸:“我还想飞黄腾达,怎会再听你胡言乱语呀?” 活佛:“我的情意完全献给了你。听不听由你?” 刀疤脸:“那没什么。走吧。兄弟们,押着他走吧。” 众匪兵:“好啦。不再给他磨牙啦。” 活佛:“瞎嚷嚷什么?随你们的便吧。” 这种情况下,他已使尽办法,听天由命了。他逐渐平静下来,不再那么紧张地思索了。 紧接着,两个领路的匪兵过来,拉着活佛往前走。他曾筋疲力尽过,几乎都没法走路了。在两个匪徒的搀扶下,他觉得自己象蛛丝一样随风飘荡着,脚下好像踩着棉花,身象羽毛一样轻,山象河中的倒影,空气象奔流的河水一样绊着他的腿。他们一会儿把他带到这儿,又带到那儿。就这样,他们走的非常慢,在沉闷的峡谷和密林来回穿梭,七拐八弯地钻进了波密的腹地,这一切都由不得活佛自己。 匪徒们押着活佛一路艰难,终于来到了一片陡峭山坡上稀疏不定的山林,山顶上矗立着一块巨大的岩石,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菩萨岩,它真象观音菩萨的身姿出现的他们面前,俯视众山,监视人间。菩萨岩附近的山,全都是茂密的树林,在阴森的树林里走,有些瘆人。从树叶稀疏的缝隙望去,近处的山一片浓绿,远处的雪山半山腰一片苍绿。此时,天上无云,人入树林,前边看不清路,后面看不清人,只有星星点点的阳光洒泄下来,闪得耀眼。走在里面颇有进入一个神秘世界的森懔之感,四面都隐藏着无形的山神,朝这群行人暗踪而来,使他们胆颤心惊,不敢胡行。 前面的村子名叫菩萨村,是通往菩萨岩的必经之路。这个山村散居着人家百十来户,座落在两架高山之间,他们所居住的房屋都是矮小的木板搭建,屋顶上并没有瓦,而是压着大小不一的石片。这种屋顶压石片的好处一是遮风挡雨,二是以防山风将屋顶掀跑。一缕缕炊烟,缭绕在这些大石片的缝隙上端。 前面要穿过一段路,山脉峡谷的地层,从谷底石根断层中裸露出红色纹理清晰的奇形怪状的岩石,这个峡谷海底石英砂岩由造山运动形成,数亿年的流水将石英岩板块冲刷成现在这个样子,谷底流着清澈的山泉,曲曲弯弯,常年不断地瀑布从山崖上奔流而下,水雾升腾成云雾,将峡谷遮住。峡谷中崩落的巨石,有的滚落谷底,有的卡在窄狭处,崖壁上的悬石,远远看去,惊险无比。一座由大自然鬼斧神工所造的天桥,正好联接在崖壁上的洞道和险道,加上人工的修造,也成为菩萨村与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 这帮匪徒带着活佛好不容易才通过那个峡谷。 峡谷的山坡上,点缀着三五人家的住户,几间乱石堆成的石屋,本来是大块白石砌成的墙壁,由于常年生火做饭,都被木柴烟熏火燎熏得黯黑了。 赶到山顶,看见村里的房屋,都藏在稀密不匀的杂树林中,自然形成一座座大小不一的院落。村后的山坡上,是一片片等待耕耘的土地。村前的峡谷奔腾着溪水,一潭蓝色的湖水,是村子的主要水源地。山顶离村子虽然还有几里多路,但是就连村里的碾、磨、马、驴、狗、鸡、老人、孩子、妇女和滩地里干活的男人,这些匪兵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们为什么着急地赶路,是因为匪徒们的临时营部就驻扎的这个村落里。 天快黑时,他们走完九里十八弯才下了山,进了霞光映照的村口。这个村寨坐落在一个山嘴上,面临深谷。村上只有几十户人家,都是面谷背山,乱石砌成的石屋。家家门前,坡地上有零星的农田,宛若画中。 快到村子时,在一处树林的旁边,一所石头砌成的房子,虽然离这帮人马不甚遥远,但轮廓也看不清楚。那幢奇形怪状的屋子,虽不甚高但象座坚固的碉堡,紧贴山腰。据说这个碉堡是以前寨主修建的,其目的为防止藏兵或土匪。 现如今这座碉堡样式的屋子,已被土匪占据,说是营部,这只不过是流窜土匪的一处藏身之地。这座房屋全部用杂色石头切成,但已残破的不成样子,只是有遮风挡雨的功能,若要坚守,还得重新修整,远远看见,那真象一堆乱石堆。看样子房屋现在的主人,在这远离尘寰的绝境,在此过着生活寂寞的修行。在他的占领的区域,有许多地洞可与外界通行。他还可以根据侦察兵报告外界的动静,从洞xue通道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及时地逃亡。现在他因主子的紧急命令,不得不重新出动自己部下的匪兵,才有捉拿活佛的行动。这个隐居的人物,就是匪兵们要找的小头目,他杀人如麻,手段残暴,所以绰号叫‘xue豹’,长期占据着这个奇特的石屋。 这帮匪兵来到门前时,他正坐在石砌的壁炉旁,懒洋洋地看着下人做饭,连眼皮也没抬一下,更没说话。他衣着象个士兵,身体臃肿,好吃懒动,头戴着一顶雪豹皮帽子,盖着眼皮,长出短吁,吸着一杆玉石烟嘴肮脏的烟斗,两鼻吐着烟气。尽管他浑身肮脏无比,但他还有一股王者的脾气,样子还真象圈卧在洞xue里的xue豹,在等时机,捕获猎物。 匪兵看到他未起身应酬,他们心里也憋着气,只是没人敢发脾气。 一个匪兵耐着性子,进屋向头目问好:“你好吗?头目。我们已顺利完成任务。” xue豹:“你们可捉住活佛?” 刀疤脸说道:“我们的运气不错,已逮住这个家伙。” xue豹:“那好。让他进来吧。”他又假惺惺地说:“欢迎活佛,光临寒舍。” 说话间,活佛被匪兵推进屋里。活佛对匪头目的问候无动于衷。 匪头目xue豹见活佛并不领情,继续耍手段糊弄他说:“你别看这是一个粗陋的石屋,在这儿我可曾接待过不少藏族高层人物。我说活佛,你不一定明白我是谁?但我却久仰你的大名,所以才请你到此叙友。等我这个仆人煮好了rou,再同你喝一杯,以示问候。” 活佛:“出家人,一不吃rou,二不喝酒。” xue豹:“啊,你看我这呆头,怎忘了活佛是修行之人,怎同我们这些凡人,吃rou杀生,不知轻重,罪孽深重。” 活佛:“你于是罪中,有轻有重,还未灭无量罪,尔等不可说佛。” xue豹:“我闻佛名,生心恭敬。” 活佛:“那就看你心诚不诚?” xue豹:“我们俩碰不碰杯也就算了,我肯定对你没有恶意。” 活佛:“那就看你对人的诚意?是不是真心的。” 这间屋子的确是个奇怪的地方,还有这个奇怪的‘主人’。他在与几路土匪争夺地盘的斗争中,并未获胜。再说,在波密地区,他带领的小股的队伍也战不过从拉萨调来围剿匪徒的众多藏兵,因此只能龟缩在这里,在此闭门苦思很少见人,整天坐在屋里象一尊假神,用心费神地捻动佛珠,回忆着过去风光的日子,渴盼着那一个美妙日子的到来,武装自己,扩大地盘,重新复辟。 xue豹:“我们也不是善男善女,所作之事,也不能感天动地。我在此修行,不为别的,但念得一佛名号,也就自足了。” 活佛:“若有男子女人,闻是佛名,生恭敬心,超一百大劫生死之罪,是人不久得阿罗汉果,不必我说。” xue豹:“活佛功德无量,必竟不堕恶道。不象我们凡人之身,生时死时,是命终人,堕入恶道,其命不妙。” 活佛:“你既然知道,汝当谛听,吾为汝说。你们于是罪中,有轻有重,何况众生,临终受命,自称自念,灭无量罪。重新做人,才对!” xue豹从座上站起,合掌向活佛言道:“世尊,我观你业道众生,校量布施,劝人归正,软言慰谕,唯没自己,是何以故?” 活佛:“来到此地,我疑是事,佛告菩萨,若遇最下贫穷,乃至癃残喑哑,聋痴无目,如是种种不完具者,亲手遍布施,乃及诸人,发回向心,永不堕恶道,受轮回报,如是善事,怎能不告?” xue豹:“今遇活佛,听闻一句,发殷重心,赞叹恭敬。可我有一事不明,不知活佛可挑明?” 活佛:“我从昔来,瞻视顶礼无量菩萨摩诃萨,皆是大不可思议神通智慧,广度众生。你有啥话,说吧?” xue豹:“据我所知,你在去拉萨途中,结识两位男女朋友,还接受过他们的问候?” 活佛:“汝于娑婆世界,有大因缘,会见他们。” xue豹:“那若男若女,当见他们时,是何形象?” 活佛:“我闻名者,见他形者,语言交谈,恋慕赞叹。常谈地天,具受妙乐,因果将熟,遇佛授记,属实告之。你有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