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2）
哼，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少年以为“半张脸”一定是要在自己面前把关于他出洋相的事奚落一遍——还在小黑屋的时候，她因他这一身怪癖受尽旁人的冷落和排挤——现在，对“半张脸”来说，更是大好时候，他又怎么可能奢望对方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秦圣啊——”他将声音拖得很长，以至让少年有呼吸冻结又恢复的时间，因而他倒吸一口冷气，准备随时应战。 “真是没想到呀——” 哦，他准备要说了—— “半张脸”走完最后一节楼梯，像亟待狩猎的雄狮一般出现在铁笼周围；他的脸依旧令人恐惧，且此刻，在带着一点傲慢和恼羞的情况下，这张脸看起来更加面目可憎、令人生畏。 他摸着关押着少年的铁笼，悉心欣赏这牢笼的构造，露出只要在欣赏一件绝美珍品才有的贪婪和狂躁，甚至垂延欲滴起来。 这让少年感到别扭，但他因为急于听到“半张脸”接下来的话，而没有太在意自己的感受；可一旦他冷静下来，并能够仔细回忆“半张脸”至始至终的神态表情，他对他的话也不再有那份期待。 “这笼子耗费了我们多少心血啊！瞧，它是那么坚硬又那么牢不可破，还有这面的磁石，他们难道不像黑宝石一样美丽吗——啊！它的完美简直让人称叹——” 当“半张脸”轻抚铁笼以及它的磁石时，所流泻在脸的喜爱和沉醉让少年感到迷惑，有那么几撇，他差点以为自己并非受困于此，而是同“半张脸”一样，正站在笼外欣赏着这件在他眼罕如天物的关押工具。 于是，话锋一转，“半张脸”的表情突然装换成少年所熟悉的冷漠和凶残，甚至它还让少年心脏周围的空气冷到发麻。 “可是，你会这样说，对吗，这东西对你一点作用也没有，像一堆废铁、一个破纸盒，是吗？ 当初我为它夸下海口，说这笼子一定可以抑制你身的能量，现在好了，当我得意洋洋、时刻做好准备在主人面前邀功的时候，你却再一次让所有人都知道了我的决策、我的心高气傲是多么卑贱！没错，是你！你少摆出一副令人生厌的毫不知情又可怜巴交的样子，其实你心里正嘲笑我呢，对吧，你这个狡猾又卑鄙的小人！” 说着，“半张脸”竟从怀迅速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且在少年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动作时，那东西已经触碰到他的皮肤，传来灼灼烧痛；不仅如此，这像钉在他皮肤的疼痛感还以无法拟的速度向其他部位扩散，一个火红的印记自手臂开始无休止地蔓延。 “这是你玩弄我的代价，好好享受吧！” “半张脸”的笑荡漾在空，连同他的声音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仿佛除去他自己的所有事物都在他的感官之。 “你——这是——” 痛觉外，让少年印象深刻的还有醉一般的晕眩，从模糊不定的四张“半张脸”的脸，再到无数根围在他周围的密密麻麻的铁棍，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他感觉一股满载疼痛的洪流正在他身流淌，所到之处除了给他带来切肤之痛外，还稀释着所有他本能聚集的精神和力量，使他整个人像被抽干了似的有气无力。 “喂——伙计——” 少年感觉从远处又过来了一个弑神怪，或许是金将军；但开始，那声音听去既失真又模糊，让少年以为自己其实是太渴望有谁能够对自己说什么才产生的幻听。 “你本不该这么公报私仇的——” 那个声音再一次发话，且这些颤动的音符连接得非常紧密，让意识模糊的少年依稀分辨出那是金将军的声音。 “哼！” 少年紧皱眉头，紧咬双唇，虽然痛苦难耐却还坚持收听“半张脸”和金将军的对话，因而当他听到“半张脸”那沉闷又急促的鼻音时，脑海还想象出他那副愤愤不平、不屑一顾的神情。 实际，作为金将军的手下，“半张脸”并不敢在对方面前表现出傲慢无礼，他只是粗略地发泄下心的不满，接着，又一脸讨好地向对方道歉。 “您说，我怎么能不感到恼火呢？这大半个月以来，我在这废品花费了多少心思，您又不是不知道。可您刚才也看到了，主人她——哦，我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可怕——” “将军，主人她有没有因此而埋怨我呢？” “这并不全怪你，”金将军说话时挑了挑眉毛，在对方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的情况下，继续说道，“责任应该在于那些向你承诺万无一失的臭虫们身，你只不过是不够聪明，没有识别出来他们的伎俩罢了—— 但我必须提醒你，最好还是不要让这件事看起来更麻烦的好，别忘了，秦圣是主人的，我们甚至连折磨他的权力都没有。我劝你还是冷静些吧，不要在他身浪费过多的精力以免糟践自己。” 少年之所以能把他们讲话的内容听全，是因为之前在他身灼烧的疼痛感正在一点点消退，且他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和“半张脸”所在意的失误有着不可分离的关系。 主人？到底他们的主人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少年想到之前那个刺耳又尖锐的女人的声音，想到之前被打断的猜想，便不由地从地站起来，扶着铁杆以正身姿。 “半张脸”的脸仍旧不够清晰，但至少从之前的八张减少到现在的两张，且金将军的面容也只是在他眼前摇来晃去。 “你好自为之。” 少年看到金将军的手臂在铁笼外边摇晃，想象对方此刻正在轻拍“半张脸”的肩膀，便朝着他即将离去的方向望去，直至看到金将军的背影，以及靠近他脸庞的“半张脸”那张疑惑的脸。 “哼，你倒是很有毅力嘛。”他不屑地对少年说着，嘴角的笑意却没有传到眼睛里，于是，那双眼依旧冰冷孤傲。 “你真应该庆幸不是我来享用你，不然我一定要抽你的筋、扒你的皮，把你折磨到半死不活后再吸走你的精元，但这并不意味着主人会让你舒服地死去，你应该很清楚，我们的主人——” 正说话间，建筑内一阵sao动，先是几个小罗喽嚷着“有人跑出来了！有人从牢房里跑出来了！”，后又是十几个弑神怪围困越狱者时所发出的尖叫。 “发生什么事了？！” “半张脸”站在原地大叫着，却因为场面过于混乱，一时间没人听到他说的话而将他搁浅在一旁。 “是老秦！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几个眼尖的罗喽惊声尖叫着，并挥动着手臂，希望能召唤来更多愿意帮忙的兄弟姐妹。 少年听得真切，轻扶铁笼的手瞬间将掌心的栅栏紧握；他的整颗心都在那一瞥僵住，直感周围的空气冰冷至极。 “半张脸”闻此也冲向追捕现场，他跑着又回望少年，以一种愠怒的表情向少年宣称：嘿！瞧你惹出来的好事！ 至始至终，少年与老秦都未曾碰面，他只是从弑神怪们的叫嚣和行动预料了全过程，并因此意识到秦叔叔对秦圣的保护欲望有多么强烈，而他希望某一时刻，秦叔叔真的能够把他当作秦圣，而不只是一个错误的替代品。 “人抓到了吗？”站哨的弑神怪询问正从走廊方向回归的同伴，并试图在同伴的脸率先找出答案，当然，从他们那满载而归、喜不自禁的脸的确很容易做到这一点。 “当然！被老大打了一顿，现在老实得很嘞。”那弑神怪的脸是难以掩饰的兴奋，它下意识地轻瞄了一下正巴望着它的秦圣，并给对方留下深刻的不以为意的印象，因而激怒了对方。 “什么，你在说什么？！秦叔叔在挨打？！”少年恨不能从铁笼里冲出去，两只充满怒意的眼睛里此刻正灼烧着明亮的气焰。 传话的罗喽并没有理会少年，倒是那个站哨的弑神怪忍不住嘟囔着，“那不是你爸吗，怎么又叫叔叔，怪，真怪——” 少年也学着不去在意这些闲言碎语，他把脑袋使劲挤在铁棍间的空隙，竖起耳朵极力去听走廊深处的动静，于是，他隐约听到：“半张脸”咒骂和威胁的声音，以及棍棒抽在衣服还有皮rou的声音；心便像被人揪住一般痛起来。 他感到喉咙一紧，泪水马要夺眶而出。 “金将军，楼下再吵什么？！”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少年头顶经过，即便这和他印象里的有些不同，但他还是十分肯定，这声音和之前的绝对出自同一个女人。 于是他抬起头，从顶端楼层开始望起，一层层寻找那个可能巴望在栏杆的身影，却只看到了一个即将消失的裙摆。 “主人，是老秦跑出来了，他大概是想和您探讨一下关于他儿子秦圣的事情。”金将军在某一少年看不到的楼层内嚷着，不久，少年还看到金将军背靠着栏杆，扬着脖子向嘶喊的样子。 “主人，吵到您实在是我们的失职，请您务必相信——” “金将军！”女人再次发令，语气却不像之前那般轻柔，而是满含怒意。 /html/book/42/42069/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