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心惶惶
死了，他死了，对吗？ 在女人将铁钳刺入男人胸腔的那一刻，老太婆的哭喊、女人的呼吸与心跳都跟着嘎然停止，直至男人停止动作，白色的液体混着暗红色的血液从心脏溢出。 “哎呦呦！哎呦呦！”老太婆的哭声听上去更加悲怆，然而这一切她又必须要欣然接受。 女人的身体仍旧止不住地颤抖着，因为某种精神上的执意，她拒绝接受方才在她意识里出现的杀意和血性。 干得不错！ 我真心实意地赞许着女人，却发觉她在胸口竖起一面高且长的墙，似要将她的感受全部封存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虽然她潜意识里知道这个要吃她更确切地说是要吃我的男人是个怪物，但她都会因此而感到巨大的恐慌和内疚。不让她在意这些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可以教她分散注意力。 我注意到这些吃人的怪物的弱点在心脏，而并非僵尸片里的大脑，从某种程度上说，它们的大脑并没有完全被那些怪“雪”所控制。当然，这只是最浅显的分析。之所以会认为是那些白色的“雪”在作怪，是因为当女人刺破男子的心脏时，先流出的竟是如同那“雪”尸似的白色液体。 请暂且允许我用“异国的种子”形容那些潜藏在人体里的寄生体，毕竟我不具备精准的数据和科学的研究报告，所以无法为它定义一个极具划时代意义的“响亮”的名字。 女人很抵触我的想法，特别是在我提出要仔细研究下这个男人，以及取一部分白色液体作为凭证的时候。她的认知仍旧保守地停留在对方还是个人，一个行为举止极度怪异的人的基础上。而且我并不能控制她的身体让她去做一些违心的事，所以只好打消念头，多看几眼男子的尸体以作纪念。 按老太婆的意思，女人点燃男人身上的衣服，等待他化为废烬。整个过程中老太婆都不停地叹息着。这其中五味杂全，没人知道这位年迈且身负重伤的老人在想些什么。 “是福，还是祸啊！是福，还是祸啊！” 火焰在老人的眼中跳动着，似怪物的魅影，又似神的笑靥。夜色渐深，风卷着地上的落叶和灰烬向漫漫黑暗中探去，沙沙作响，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女人将老人扶上车，手忙脚乱地回到驾驶舱，她发动车子，再次踏上了去往县城的旅途。一种失落感让女人感到迷茫，即便她还不清楚自己失落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她太累了以至于无精打采，又或许是她受我的影响，开始变得消极。 而我实在乐观不起来，总觉得将要发生什么更加毁天灭地的事情。一切就像是一场阴谋，我就仿佛是这场阴谋的战利品，他们不需要我清楚他们的计划，只等我死在他们亲手为我建造的舞台上，黯淡无光地悄然死去。 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女人企图安慰我，虽然她明知道这无济于事。她一而再地冒险，险些害我丢了性命，而我的善意提醒却总被她我熟视无睹，如此下去，我绝不敢相信自己能够活过今晚！ 今晚？是的！虽然女人已然改变了事情的走向，并让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掺和进来，但她都不可能阻止今晚那场可怕事件的发生。 我自然不愿意告诉她梦境里这件事将有惊无险，因为这建立在她有足够的狠心和私欲使她抛下仁义道德，不然死里逃生就会变得极其困难。 女人的善良和勇敢让事情变得复杂，而这也确实印证了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想要改变结局，必须要我们两个人的配合与努力，所以她心里的那堵墙既是我要翻越的困难，也她要克服的心理障碍。 回过神来，我们的车子距离收费站还有不到一千米的地方。令人幸慰的是，自我们来到大路上以后，周围的同伴变多了不少。他们有些要回家，有些要赶到县城办事，还有些是给县城里送菜送货，总之，一如平常。 我猜想这些人一定不会知道我们的经历，即便我们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相信。所以我反复向女人强调要沉下心，沉住气，等到适合的时候在将一切大白天下，不要引火焚身，最后被人当作招摇撞骗的疯子。 若不是走得匆忙害女人中途把手机弄丢，我真希望她可以把刚才所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从而让更多的人意识到这场灾难的将临。 本想着马上就可以回家见到父亲，并把今天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讲给他听，却在收费关口遇到了堵车。这个时候堵车多半是发生了交通事故，警车赶来之前，双方都不可能让步，这便意味着我们这些无关受害者一时半会儿都不可能把车开过去。 “怎么了？这地方还能堵车。”睡在后车厢的老太婆被接连不断的车鸣声吵醒。 “嗯，貌似是堵车了。看样子，若想从这里通过怎么着也得等上一两个小时。”女人回答着。 趁着这会儿堵车的功夫，女人找来一块干毛巾，蘸上水擦拭手上、身上以及脸上的血渍。方才走得太过匆忙，致使她都没有发现自己现在有多狼狈。等会儿路通了，开窗缴费，搞不好会被工作人员当作是杀人逃犯。 老太婆开始有点坐立不安，既不像是饿了，也不像是渴了，倒像是在犹豫着什么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你怎么了，大娘，我看你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坐不住，莫非是想上厕所？”女人眼尖，发现老太婆的异常举止后便赶忙问道。 老太婆摇头，一脸难为情的样子，几经犹豫终于开口，“姑娘，我就是想给我儿子打个电话，我之前出门太着急了，什么也没往兜里揣儿，所以没带手机出门，我就想跟我儿子说说话，想听听他的声音。我估摸着你应该也没有手机，不然也不会这么久都不往家里打个电话。” 她的话一下子扎在了女人的心上。女人非常理解老太婆此刻的心情，因为就连她自己都极希望有一部手机借以听听爱人或者朋友的声音。 “大娘，你等一下吧，我这就下车找人借一部去。”说着女人就离开了驾驶舱。 借用一下手机，貌似是一件再简单且普通不过的事情。但偏偏现代人的警惕性极高，特别是对于这种随身携带的私人物品。再者说，老太婆的身体又不便于移动，借来的手机必须要拿回车里才能供老太婆使用，所以怎么可能有人会愿意把手机借给我们并让我们随心所欲地使用呢？ 女人敲了很多次车窗，又吃了很多次闭门羹，竟没有一个人愿意让女人把手机借走，毕竟对他们来说原地借用手机已经算是一种仁慈的表现了。 回去吧，你不会遇到那种你想象下的傻子。 我小声提醒女人，考虑她挺着个大肚子走在马路上怪为难的，便希望她不要再做诸如此类的蠢事，哪怕她能自私一些，只照顾自己的感受也好。 眼看着女人就快要走到车祸现场，意味着她几乎走偏了大半条堵塞的车道。我提示她，反正人都已经来到了干脆就凑过去看看事情到底有多严重。 她对此也极充满好奇，果断地向车祸现场走去。却没想，待我们刚准备走向那群围观群众时，就听见一阵悚人的sao动。 先是一个用手捂着孩子眼睛的母亲惊声尖叫起来，她好像看到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吓得两只手都下意识地捂在嘴边。 “那人的手在动！”那位失态的母亲尖声喊着。 于是众人都跟着躁动不安起来，像是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跟着回应道，“是啊，真的诶，貌似要活过来了呢！”“是啊，他的头刚刚好似抽动了一下！”“还活着，还活着！我刚看他在动！” 女人站在距人群外不远的地方，虽不能看到里面的场景，但多少能根据人们的议论和描述了解到一些。她猜想被众人围观着的受难者应该是要死而复生，或者出现了临死前的回光返照现象。 人群开始漫漫向里缩，受好奇心和怜悯心的影响，他们似乎正准备贴近受害者好仔细了解对方的身体状况。然而，更加惨烈的事情发生了，我和女人都听到了来自人群内部的尖叫声。一瞬间，闲人四散，众人纷纷慌乱地逃跑。 小孩的啼哭声、撕心裂肺的呼救声以及七嘴八舌的“快跑”，一下子填满了整个平静的夜晚。没等女人回过神来，一个疯狂逃窜的男人就将她撞到在地，让呆若木鸡的女人刚好在低矮的视角下看见了令她屏息凝神的一幕——一个满身是血、头骨凹陷的男人正在低头啃食着一具血rou模糊的人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