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返途惊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把自己的命给搭上了呢? 不光是我感到奇怪,连同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我们只看见——那邋遢汉在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脸上扬起了怪异的微笑,仿佛他早已经做好准备去接受他生身父母的撕咬。 我原以为他是要将我们献给他的爹娘,却不想连同他自己也跟着陪葬。 呸呸呸!怎么就葬了呢,净说一些不吉利的话! 手电筒的灯光竖直打在我们脚下,虽然微弱,但足以让我们看明白此刻铁网的另一边正上演着惨不忍睹的杀戮。 天南星比任何人都先反应过来,所以她在回过神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孩子们把脸转过去;然后,她竟掏出那把藏在她背后的手枪,毫不犹豫地向那丧心病狂的怪物射去——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舍得用这把手枪的,眼下,她却不得不这么做。 “捂住耳朵!”天南星侧脸命令道。 于是,“叭!叭!”两声枪响过后,那听上去瘆人的撕咬声以及活生生的血rou被撕扯下来的声音终于停止,只不过当我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天南星已经面向我们叫了大半天——那枪声如雷贯耳,震得脑袋里嗡嗡作响,除此之外便听不到半点声音。 待我也回过神来的时候,才知道方才天南星开的那两枪,一枪给了那个一身两头的怪物,一枪给了那个把我们关在这里的铁门,并且没有浪费一颗子弹,全部是一枪毕命。 呵!原来她的枪法这么准!天生的吗?还是—— “快走吧!我们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谁也不要往地上看,看了可会瞎眼睛!”天南星把铁门敞开,一边搬着摊在地上的尸体,一边用脚将地上的手电筒踢向另一个方位。 “沿着手电筒的灯光走,把书包都带上,快!” 孩子们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虽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但在天南星的保护下,他们从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屠杀和死亡;天南星的话有震慑他们的威力且没有一个孩子不相信并听从于她的,所以,孩子们闻声赶忙拾起之前摆在地上的书包,继而向右手边走去。 天南星命令我们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怒色,或许她还没能从刚才的愤恨中平静下来,又或许她还在气那邋遢汉害我们身处险境并使她被迫消耗两颗子弹的事情,可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有理由生气并记恨。 路过铁门的时候,我听到蹲在铁网后面的天南星喘息粗重,仿佛一个呼吸困难的病人突然被撤掉了氧气罩,可她又并不存在任何呼吸问题。 “听我说,秦圣,先别管我,赶快跟着孩子们走。”天南星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发现,趁着我还没转头向她问候便小声嘱托我,“我必须得把这里处理一下,你帮我安抚一下孩子们,谢谢了。” 我担心她受了一些我没注意到的伤或是患有什么我不曾留意过的病,所以免不了有些担心。一听到她这近乎平静的声音,心里才有所释然。 可是,那些怪物都已经死掉了,还有什么好处理的呢? 我和天南星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却还是不能够完全揣测出她的心思,除了知道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我们任何人的事外,对关于她是如何一个人在外面出生入死以及枪法如此精准的缘由竟都不甚了解。 深邃的管道口内传出细碎的沙沙声,似磨牙的野兽在暗处鬼鬼祟祟。腐臭的空气里突飘来一丝浓重的血腥,来不及深嗅,那气味却混在恶臭中变得微乎其微。 大概是那邋遢汉的血还没有流尽,或者是那只弑神怪的血还在往胸口外淌吧。 环境越是昏暗,我的脑袋就越容易胡思乱想,即便我知道我的很多想法都没有任何意义,但还是忍不住去担心那股血腥来自哪里又为什么会消失。 没过多久,天南星便与我们回合,她喘着粗气,身上还带着一股难闻的恶臭:那是由弑神怪的血弥散在空气中的味道;很快,她自己也察觉到了我们对这股恶臭的反感,便顺势将外套脱去,丢在地上。 这场惊心动魄的经历后,我们几个孩子不光在心里上有了最大创伤,连同身体也跟着疲惫不堪;天南星带我们来到一处较宽敞的井口,让我们停下来休息并补充能量,可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孩子嚷嚷着他没有水喝,从而诱发出所有人都在过于慌张的逃窜中忘记了放在暗处的水瓶的问题。 由于这水瓶是我们身上唯一可能发出声响的东西,所以天南星让我们把水瓶挂在胸前,而刚才情况特殊,我们除了把食物放在地上,还把水放在了更隐密的地方,本想着就算遇到抢我们食物的人,我们丢了食物却能把水保留下来;现在,我们不但没有把水保护好,还把水给搞丢了,实在得不偿失。 天南星无奈,只好让大家待在原地稍做调整,自己却轻装上阵,回去寻水;我有意留她,担心她再次遇到危险,可我更清楚如果没有水的话,我们这些体制较差的孩子恐怕连一天也撑不过。 孩子们先是喊着口渴,却被疲惫不堪的身躯拖入梦乡,很快就在“水呀”、“累呀”的呓语中悄然入睡;或许在梦里,他们正坐在干净的餐桌上,喝着清甜的饮料,吃着美味的食物,然后对身旁的亲人面带笑容—— 可我却始终放心不下天南星,翻来覆去,终于决定独自去找她。 集聚这样一种勇气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在那黑如石炭的隧道里,我手中那纤细的光芒就像是掺在暮色里的氤氲,除去模糊的轮廓就只剩下同它一般浑浊的漆黑。 特别害怕的时候,我便自欺欺人地小声呼唤天南星的名字,或者哼唱一段我也不清楚的曲子壮胆;憋闷的空气令我感到眩晕,如豆雨般密麻的浮影环绕在那弱不经风的灯光外围,直至把那光汇聚成一束有别与漆黑的光柱,让我仿佛手持一根轻盈的细长棍棒。 我不会迷路了吧,怎么还没遇到天南星呀。 受环境和精神的影响,我总觉得时间在我手指间流失得极快,每分每秒我都要承受那内心的煎熬;老实说,我的方位感并不差,也不认为自己会忘记来时的路,但偏偏那厚重的黑幕压在我的脑袋上,湿冷的空气又小心吹拂着我皮肤上的汗毛和纹理,让我误以为自己一直是在往那看不尽也走不尽的地狱深处走去。
突然,我看到了自己手中的光束打在了一只看起来笨重的板鞋上,吓得我以为穿着这只鞋子的脚就连接着天南星的身体。 呀,天南星! 当我分辨出那是一具男性尸体的时候,我也早意识到天南星的脚没有那么大、裤子也没那么破旧;但是这也足以让我担心天南星的近况。 我用手中的灯光来回晃了晃,虽然明知道这光打在对方的身上又不会像真的棍子那般帮我试探出个虚实,但至少在我的精神领域上,那具死尸是被我用灯光挑逗过的,如此,我便认为那家伙应该是没办法动弹了。 不知从哪儿来的胆量,我竟然在自己嗓子眼里直冒烟的情况下小心向那尸体靠近;如果说,刚才我大着胆子或者说不假思索地往前走了那么一小截是因为担心天南星,那么现在我已清楚对方不是天南星却还要靠近的行为简直是在作茧自缚。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这么做,可说起疯,整个城市不都在陪我疯狂吗? 眼下,我受好奇心的驱使,慢慢走向那具躺在地上的尸体,越是害怕就越想知道那令我害怕的根源究竟长什么样子;不出所料的是那尸体的模样果然比我见过的任何一具尸体都要不堪入目,受环境的影响,数百只rou蝇附着在裸露的皮肤上,密麻得如同给逝者披了一件不留缝的黑色毛衣。 当我注意到那躺在地上的怪人拥有两颗脑袋的时候,那些贴在他脸上的rou蝇竟一下子不知受了什么惊扰全部慌乱地飞走,因而将那怪人的真实模样展现出来——嚯!还真是那邋遢汉的“父母”,一个雌雄同体的弑神怪! 关于这种畸形的怪物,我并不是第一次见,早在这场噩梦开始的时候,我便见过从一只弑神怪的肚子里伸出来的另一颗脑袋,于是,我猜想这是它们弑神怪之间相互吞食后的结果。 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一个一身二头的怪物,我却是头一次,若不是考虑到这家伙已经死了,我也不可能如此呆傻地站在这里;实际上,就算这家伙是活的,我也不见得有逃跑的反应能力,毕竟人在受到巨大惊吓的那一刻,应变力和智力都会跟着直线下降。 由于那怪物反趴在地上,被天南星击溃的胸膛也就被它的身躯压在冰冷的地面上;由流淌出的血所散发出的难闻的血腥还弥散在空气中,进入我的鼻腔后反倒让我感到安全。 不知是我的记忆不佳,还是我在慌乱中忽略了关于这怪物的细节,我总觉得它现在的模样比我之前见到的样子要狼狈得多,甚至毫不夸张地说,它的这副摸样极像是被一只更加凶残的野兽撕咬成了一滩没有轮廓的血rou,以至于不利用它那一身双头的特征基本分辨不出它的身份。 或许,死后的弑神怪都会这样呢!毕竟它们是恶魔,是被神诅咒了的怪物,当然要归于混沌,死身狼狈了。 我这样想着,却突然听到天南星在背后叫着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