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梦的尾声
“啊！”我大叫着摊在地上，看着渐渐站起身的天南星将照在脸上的手电筒放了下来；然而，方才我看到的那张可怕的令人胆寒的脸仍旧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瞧你，就是个胆小鬼。”一抹轻蔑的笑意扫过天南星的嘴角，在我还不确定那抹笑意是否真的存在过的瞬间，它也就消失不见了；转瞬又是天南星那溺爱的表情，无比慈爱和温暖。 “就和你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我看你刚才一直都愁眉苦脸的。”她温柔地笑着，并将另一只手伸向我。 我扶在地上喘着粗气，脑袋还因之前的惊讶而一片空白，现在却因为吸入了太多太浓的瘴气而感到昏昏沉沉；不过，我还是能够分辨出天南星正在向我伸手，便立刻准备将手搭在她的手上。 谁知我竟然“扑了个空”，并且身体因重心转移没有成功而侧翻在地上；显然，我被天南星又捉弄了一次。 “哈哈，你也太不小心了吧。”她继续玩笑道，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我因被她捉弄而身心俱疲。 这还是我认识的天南星吗，她可是从来都不和我开如此玩笑的！她这是怎么了？难道仅仅是精神恍惚这么简单吗？ 我两手一滩，既无辜又无奈地坐在地上，呼吸也逐渐趋于平缓。 “你怎么了这是，你以前可从不和我玩笑，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反倒捉弄起我来了呢？” 我不再相信天南星为我伸出的第二次援手，凭着一己之力站起身，并用手用力拍着衣服上的灰尘；如果她还对我有所了解的话，就应该知道这个时候不要再继续闹下去并且同我说话了，不然我真的会大发雷霆。 但她显然不够了解我，且高估了我的承受能力，竟在我几近奔溃的时候，深深地讽刺道，“以前不这样，现在不能这样吗，我看你这个小孩子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一副小老头的木桩之态，还埋怨我向你开玩笑，真是不懂风情的小东西。” 说着她便要转身离开，脸上还挂着一种令人琢磨不透的愤怒，仿佛令她感到愤怒的不是我的不幽默，而是别的什么。 曾经我以为天南星就只能像jiejie或者mama那般温柔，却从没有想过她也会生气、发脾气，或者像顽皮的孩子那般开玩笑，所以便以为刚才在天南星脸上看到的那些不一样可能只因为我没见过，毕竟我和她接触的这一个月与她漫长的岁月相比实在算不上什么，而我所了解的她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于是，我赶忙追过去向她道歉，希望她不要介怀。 经过这两场玩笑过后，我以为我要重新认识天南星，于是变得小心翼翼，可天南星似乎对此并不在乎，继续她那副逍遥自在的随性模样。 秦圣—— 身后仍旧偶尔会传来对我的呼唤，我怕天南星又笑话我，就刻意不去在意那个声音。 “这样找下去会又结果吗，我是说，你觉得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再找到他们，我现在可是连怎么回到刚才那个位置都有些拿不准呢？” “哎，急什么，该找到的时候自然会找到的。” 我嗓子里像是哽住了一口化不开的痰，心里也跟着万般不是滋味；可是一想到我现在可以依靠的也不过一个她了，就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同她走下去。 秦圣—— 那个声音又在叫我，特别在我心里感到不踏实的时候，那声音就在我耳畔尤为响亮。 一定是我太累才会产生这种奇怪的幻觉，不然谁还会在这个时候叫我呢，除非天南星—— 想到天南星，我竟觉得那声音听上去越来越像是从天南星嘴巴里发出的；可眼下，天南星不就在我身旁吗。 秦圣—— 遥远的声音如同梦境中的回声，你不知它何时存在，但从它出现的那一刻起，你就再也不觉得它陌生。 “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叫我的名字。”我最终还是忍不住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天南星。 于是，她突然停下来，侧着身面向我，一脸我难以理解的狡黠模样；我从她那专注的眼神里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害怕得贴在身后那带着腐臭味的墙壁上。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不过是说我听到了点奇怪的声音啊，你没听到就算了——” “哼。”她的嘴角微微翘起，并露出了一颗形状颇怪的牙齿。 天南星什么时候还有一颗虎牙？我怎么不记得！ “你现在才听到有人在叫你吗，我一直以为你听不到呢，真是个十足的小傻瓜。” 不对，天南星没有虎牙，若真有那样一颗古怪的牙齿出现在她牙床上，我怎么会不记得！ “当然有人在叫你了，他们现在正到处找你呢，秦圣。” 她不是天南星！ “没错，你的天南星还有伙伴们正找你呢！” 那她又是谁？ 我来不及问她这个问题，并迅速从这种氛围中感应到不详的预感，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并且觉得这个想法尤其熟悉——逃！快逃！ 然而，受身材的限制，心比天高的我跑了不过两米就被她一把拽住，狠狠地摔在地上；她边向在地上滚打的我走来，边活动着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此刻，这声音简直就像死亡的信号！ “不都说让你跟着我走了吗，你怎么非要三心二意呢。那个一点没有女人味的天南星有什么好的，活泼一点、可爱一点不是更好吗？瞧我，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但却比她有趣得多，秦圣，你不要再傻了，还是跟我走吧！” 她走向我，一脸骄人的魅惑；与那些想要我命的弑神怪不同的是，她却希望我能跟她走，可是走，走去哪呢？ 秦圣—— 来自黑暗深处的呼唤声似乎正试图带我从幻觉中挣脱，继而回到现实，这让我感觉到一种渴望就要向我逼近，而我又同时对它渴望着。 那才是天南星，她在叫我！ “不要听，我不允许你听，你给我起来，跟我走！”那个疯女人突然大发雷霆，疯狂地向我扑来，然后一把扯住我的胳膊；她把我用力地推在前面，时而还凑过来捂住我的耳朵，可这都阻挡不了我对天南星的期待。 她是谁，怎么会知道我和天南星，而且她为什么长着一张和天南星一模一样的脸，她出现在这里又是因为什么？ 一系列问题不停地在我脑中轰炸；我因愤怒而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或者说她根本不给我时间让我有询问她的机会。 她只是边走边骂，不时还说出一些令她自己感到气恼的话，仿佛我是背叛她的丈夫，让她心痛不已；可我根本不认识她，只是误把她当作另一个和她长得丝毫不差的人罢了。 秦圣—— 天南星的声音听上去更远了，这说明这个疯女人的目的就快要达到了。 我知道这个时候，单凭天南星的追赶是没办法脱身的，就算到时候两者有了碰面的机会，天南星或者我都不见得能够安然无恙，所以我必须想办法自救。 然而，这个女人虽然精神疯癫，但双商却很高，一路上，我玩的那些小伎俩都纷纷被她识破，以至于我成功脱逃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再这样下去，我就又要失去一次亲人。 想起与父亲的分别，我倍感无力，仿佛摆在我面前的不过是一个简单的选择，只因我的软弱而错失掉很多把握幸福的机会；软弱是罪，它会让你在内疚难过的时候少一份纯粹的懊恼。 秦圣—— 这一声呼叫似乎源于我的内心深处，让我难以分清楚谁在叫我，是天南星？还是父亲？或者母亲？女人？ 所幸，我决定一鼓作气和这个疯女人来一场较量，至少不要等到未来的某一时刻再后悔——我转身，打算使出我的浑身力气，却不知怎么——感觉背后有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将我吸引，随后整个空间都在我面前颠覆，仿佛我早已躺下。 于是，一股如同处在冰天雪地般的凉意从我的背后袭来，让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让所有不幸发生的冰冷的雪地里；身后的冰雪陷阱送出几片巴掌大的明亮又洁白的亮片，它们向上飘去，准备将我眼前的画面一点点遮去。 “回去吧，秦圣，你该回去了，我们需要你！” 我看到那个疯女人站在那即将被吞噬的黑暗与光明的边沿，发现她眼中竟带着一抹似曾相识的悲伤，不知怎地，我向她伸出手，心里还萌发出一种恋恋不舍的情愫。 这一切都是怎么了，难道我还在自己的梦境里？ 于是转瞬间，所有记忆的碎片都具化成了一片片明亮又洁白的亮片，伴随着我的坠落，它们向上浮起又消失的速度越来越快；我伸手去抓，却发现这碎片在碰到我指尖的同时便立即消逝——它让我意识到记忆的来之不易，还让我感觉到存在是一件多么不真实的事情—— 回去—— 是的，我是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