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登陆
“咻”的一声，一支利箭破空，直射向黑甲巨蛛最大的那对单眼。蜘蛛灵敏地一侧身，八只步足迅速勾住左面岩壁，轻松避让了过去，却被紧随其后一个拳头大的火球砸了个正着。巨蛛尖锐地嘶鸣着向上后退几步，前端的步足临空挥舞，足上细齿般的刚毛反射着令人胆寒的光泽。 法师遗憾地发现，除了巨蛛的一只单眼有轻度灼伤，其实并没有受到多大损害。它的张牙五爪只是被疼痛激怒了而已。 “黑甲巨蛛，铁壁山特产，是山崖蜘蛛的变种，丝腺已经退化，以捕鱼为生。体型是一般山崖蜘蛛十倍，通体黑甲硬如铁石，有一定抗法术属性——唔，这个我刚刚试验过了。”伊塞尔对着书本念道。 珀提夏不动声色地盯住上方的目标，又抽出三支短箭张弓一拉，三箭连射而出。巨蛛的身体好似没有分量一般，轻捷地朝下一滑，两支箭擦着它的关节落空。唯有第三支射向胸腹连接处的利箭，被它前端的步足硬生生地挥开。 珀提夏找到了目标，再度三箭连发，这一次都指向巨蛛那一小截隐藏在胸腹衔接处的纤细的腹柄。蜘蛛面对来势汹汹的攻击本能地向上攀跃，未料不设防的背甲正面撞上了一个火球。火球的大小和先前差不多，但火元素的密度比之前那个足足增加了三倍。措不及防之下，超高的温度终于融解了蜘蛛的防御，在那层坚固的黑甲上烧出一个冒烟的圆坑。 巨蛛疼得发出刺人耳膜的嘶叫，失足从半空掉了下来。英格拉蒙早已在下方等候多时，抬手举剑相迎。 “别砍腹部。”法师忽然出声。 不过有些迟了，巨蛛已经落到了剑上，只听见“当”的巨响，却并没有如战士想象的那样被刺穿。英格拉蒙总算及时改变了剑的方向，改刺为挡，趁隙一滚从巨蛛身下脱出，躲过了它尖锐的口器夹击。 伊塞尔捧着他的《神颅岛探索志》接着朗读：“黑甲巨蛛为了捕捉浮游在海面下的鱼类，总是习惯自上而下攻击猎物，因此腹甲逐渐进化得坚固无比，一般的兵器难以突入。” “你为什么不早说！”英格拉蒙一边用剑格挡巨蛛那些镰刀似锋利的步足，一边瞪了他一眼。 “蜘蛛先生等不及我给它做出场介绍，另外我想你能够应付。”法师无辜地看着他，补充了一句：“它的弱点在背甲上。” 英格拉蒙没空与他斗嘴，沉重的大剑挥得虎虎生风，连连封住巨蛛进攻的足刃。终于他窃准一个空隙，倏地一跃跳到巨蛛背上，不等它反应双手握剑重重地插入那个烧伤的圆坑，垂直穿透了它的腹部。 浓浆似的墨绿色血液喷溅涌出，蜘蛛惨嘶一声，巨大的身体猛烈地挣扎起来。法师为免被波及连忙催动木船后退。英格拉蒙拔剑跳离巨蛛的背脊，身影坠落的刹那单手执剑向下凌空一斩—— 蜘蛛停顿了片刻，连接着胸腹的腹柄从中戛然而裂。伴随着最后的哀鸣，断成两截的黑甲巨蛛落入了水中。 海面一阵翻滚，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可怜的蜘蛛先生，从小就爱吃鱼，这次却要被鱼吃了。”伊塞尔故作悲悯地感叹一句，合上书本道：“障碍解除，继续前进。” 英格拉蒙不急着把剑回鞘，没好气地说：“我现在给你时间，这里还有哪些怪物你最好一次说清楚。” 法师先生温和地回答：“不，没有了，只要在第二只黑甲巨蛛发现我们之前穿过这条通道就行。” “嗯哼，那上船前为什么不提醒我们？” “书上说‘可能’会碰上猎食的黑甲巨蛛，但没说一定会遇上。” “未雨绸缪不是队长的职责吗？” “说得没错，亲爱的英格拉蒙，这种程度的意外对你而言只不过是热身不是么？” 凯恩微笑地在一旁看他们斗口，脑海里回顾着方才的战斗。这可以说是首次以实战检验旅行团冒险队的水平，虽然他们的真正实力还不曾完全展现，但已显露了不凡的战斗力，彼此的配合也十分默契。单纯以雇主的立场，自然希望他们之后的表现确实当得起四成壳晶矿的报酬。 木船被法术推动着，没多久便驶过了铁壁山，进入赫尔德因海域。 赫尔德因环海，其实从本身的面积来说算不上“海”，更接近是环绕神颅岛的一条水道。迷雾从出了山体缺口就已消失，小船仿佛进入了一个静止的空间。 头顶是无瑕的蓝色天空，身后是深沉的黑色山崖，远处隐约可以看见充满生机的绿色岛屿，安静的海面则像一面平滑的镜子倒映着这些鲜明景象，让人如同置身两个对称世界的交线。 小船停了下来，法师对他的同伴说：“这里的元素非常凝滞，我无法使用法术。英格拉蒙，还有贝里安，要麻烦你们费点力气了。” 勃兰堡家的继承人认命地拿起船桨，和任劳任怨的管家先生一前一后划船前进。木船载着众人缓缓向环海中央的岛屿驶去。 珀提夏微微蹙眉，她留意到船行而过的海面诡异的没有半丝涟漪。船桨伸入海中，拨开的水纹会被瞬间填没，小船简直就像在冰层上滑行的雪橇，只是连划痕都不会留下。珀提夏盯着水面好一会儿，但什么也看不清。赫尔德因环海并不宽广，却远比想象的要深，层层海水折射掉一切窥探的目光。 “看起来很奇特。”伊塞尔移到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向下张望。 “水下有鱼吗？”她问。 伊塞尔摇了摇头回答：“铁壁山周围的海里还能看到不少鱼，但这片区域就像海洋外的另一个国度。从没有人在环海中发现过任何生物，不管是鱼或者哪怕一片海藻。” 天际传来海鸟悠长的啼叫。一尾白羽从铁壁山外飞过，一个倾斜的滑翔飞进了环海上空，骤然间像被看不见的绳线一扯，伴随着惊恐的叫声笔直掉入水里。海水无声无息地吞没了它，又即刻恢复如常。 法师冷静地望着海面说：“果然，赫尔德因环海以上、铁壁山以下高度都是禁空区。” 珀提夏转头眺望四方，轻叹道：“这里看不见一个活物，难怪被称作死神的领域。” “而神颅岛则截然相反，不过同样布满了死亡的陷阱。”伊塞尔瞧着海面上正慢慢向他们靠近的岛屿，回身对雇主说：“凯恩先生，请把您的地图再给我看一下，我需要确认上岛的路线。” 精灵闻言，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四方形银盒子递给他。盒身镂刻着细腻的花叶图案，就像贵族小姐们常用的脂粉盒。打开盒盖，里面立即散溢出粉末状的金黄色光粒，在盒子上方迅速汇聚成一张羊皮纸大小的平面光影图。 实际上凯恩当初入手的就是绘在羊皮纸上的简易地图。出于精灵的审美观以及为了携带方便，他特地找了这么一个精致的法器把地图记录下来。 “壳晶矿位于赫留尼根山脉间，大致在神颅岛东北角靠近中央地带。这样的话，我们要从左面绕过去，在尖牙森林上岸，这是最近的距离。”伊塞尔一手托着书本一手指点地图上的标记。 “尖牙森林？”这个名字让精灵想起了他幼年读过的教典，“我记得普丽翠卡女神的教诲中，尖牙森林不受她的庇护。” 伊塞尔不以为然地说：“亚斯大陆上所有的禁地都是诸神遗弃之地。死神的神威也不过是为了收割更多灵魂。” 凯恩只是微笑，并没有对法师的态度表示异议。法师们虽然也信仰亚斯诸神，但很少有虔诚的信徒和教徒，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掌握的力量。其实即便是精灵一族，如果祷告时都在真心赞美生命与森林女神，那么他又如何会得到大神祭梅尔基奥兹的青睐和支持？ 木船在英格拉蒙纡尊降贵的卖力下渐渐接近了陆地，最终停靠在岛上一处森林边缘的石滩。等到冒险者们上了岸，伊塞尔指使英格拉蒙把小船拖到灌木丛里，轻声念动咒语，施展了一个长效隐匿术。随后又特意花费一块魔晶在周围构建了陷阱法阵。 “但愿不会有人踩到这个陷阱。”当精灵知道法阵的效果，不由怜悯地低叹了一句，却在心里臆想着相反的情景。 伊塞尔拍拍法师袍上不存在的尘土，转头对英格拉蒙道：“这次你怎么不问我前面会有什么？” “无非是各种魔兽，或者一些超乎想象的怪物。”英格拉蒙挑眉，不打算如他所愿地表演虚心求教。 “也可以说是超乎想象的美食。”法师神秘一笑，随后向前一指，毫不客气地命令说：“去吧，勇敢的战士，为我们开路。” 英格拉蒙受到了他第一句话的鼓动，斗志高昂地提着剑，率先朝森林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