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卷 白老
天青白。 一朵一朵棉花糖般黑云,浮浮游动。 风气低压,即欲落雨。 山畔,许许多多村民正闷头播洒耕种。一条条田埂延伸着,神态轻松。人人一副习以为常样子,就如同在这雨前劳作是一种享乐。 刨坑填土,额角汗滴。衣衫单薄,至连一身遮挡的蓑衣都没准备。 外者如见,定啧啧称奇,您老不去躲避马上到来的暴风雨,不赶紧回家收衣,非要趁这时干活,是何道理? 不得不讲,此域这‘雷声大雨点小’的特殊节气。 居三方山隘,湿润丰足。内属斗型腹地,沟渠夹缝。 水气凝结淤堵,上空云密。徘徊往复,形成一密闭的黑灰雾团不去。时不时老天爷心情不好,就就要痛心的挤出几滴雨水。 细细密密,连绵不去。以致天上能露灿烂太阳的日子屈指可数,更休提春色无限,阳光明媚景象,压根不曾发生过。 总不能一遇毛毛细雨,便困守家中,掰着手指,祈求雨休? 冒雨做工,还必须赶在泥泞之前排沟成垄。否则成烂泥滩,不好收拾。但同时也有一项好处,种子不需人工蓄水,节省力气,成活率大大提升。 有利有弊。 正盖因环境如此,光源不透,造成此地大多数庄稼,一直收成产量不佳。满足温饱尚可,却少有余粮为续。 卫队长奇勒,头前领路。见他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心有余悸模样,令人惶恐不已。 朱小心这块甩不掉的‘赖皮糖’,紧坠艾雨身后,把臂同游,贴身亲密。 按她话说,跟那帮‘脑子缺条线’‘神经少根筋’的各种奇哉怪也的导师们呆一起,早晚要出毛病。 不得失心疯,迟早伤人命! 山坡陡峭,愈发灵秀。 她那伶牙俐齿的小嘴,亦不由精神大发,蹦蹦跳跳,狼嚎起荒腔走板的野山调。“野萝卜,开花那!长着一条条根呀! 小宝贝,美美那!四处勾,勾男人呀!” 半山腰。 指着。“转角即到,在下也第一次来。 据说这位仙长,性格沉闷,不善言谈。你们还是多加留心,切莫扰了老人家的山里的清静。” 边走便介绍,此人姓白,旁人顺口唤其‘白老’。 年赛八旬,仙风道骨。谋略超人,智慧通天。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精修五行,八卦奇门。 常年却喜着黑色长衫,与他须发皆白很不搭调。 医学造诣极高,镇中高明大夫束手无策的顽疾,在他手中,也能立竿见影妙手回春。更有甚者,言其施救过程中,双手可取紫云光火,霹雳雷电! 得天地造化,点石成金! 朱小心,一脸狐疑。“那么神? 我不信!那老头如此大本事,为啥躲在山沟沟里,肯定装神弄鬼,哄骗不知道世事山里人,” 奇勒,无法解释。“小仙子,大家可是千恳万求才有今日的一次宝贵见面机会,你要好好把握,争取到老人门路,不辜负上峰一片良苦用心。 得其授法,妙用无穷。这都是你以后的资质本钱,” 平静。“若他不教我,该,” 慎重。“那咱们只有明日动身,要你前往镇中心听候调遣。当然,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决定。 长老们想法,以你年纪,正当求学上进,储备心资。 过早涉世,对你没有太大好处。当然更主要的是,怕眼前光景,由你承担种种纷杂的政务琐事,招架不住,” 一座茅屋中,窄小破败。 黄泥堵四壁,清孤而高远。 映入眼帘,书堂一般的门房,边是一大木架,后投放一张简陋木板床的小小寝室。可知主人家生活单一简朴,仅此为居。 一副字悬挂,势如奔马,大气如宏。 寒冬之夜,微风拂袖,月淡云涌,水波来歌。 灯启窗明,圈足舒卷,徐徐游目,综观群说。 卷首,若蛟龙,迂回奔走。 近末,似流云,曲水沉伏。 愰醉于,琼山仙境! 观天地,时空万古! 以冠为名,盖乎经史。存世珍本,历千百年研摹者再有几何? 难复其迹,难求其意。余学疏浅,早晚蒙记。纠愧参益,闲时观诵。渴探丹青之妙,考诸文典以慰寂寥。 惟时守寂,循规效德,营治革新,书娱自乐! 斜门偏文。 白 城廓望神州,一片尘埃萧瑟。 铁蹄渡,荡南北,偌大中原,几经纶手? 龙虎啸,风雷怒。庙堂倾颓,平戎万里沉浮。 名将sao人爱国者,胸藏多少激流! 华章千首,问谁高歌祭酒与君谋? 落日塞边尘扬起,孤骑斜跨猎清秋。 忆昔杜鹃啼污血,风雨之夜理哀愁。 天军执剑数百万,高楼列舰几千舟。 若无残身惜命在,经文安得传今古。 夕阳瘦,矮茅屋,草木尘灰,风烟绿柳。 坟冢遍,易子食,热泪尽处,只抛一杯黄土。 整顿乾坤事已罢,留有余恨哮不休。 今老矣,搔白首。 新亭之风,可怜依旧! 星河落,镜月小,月初升,青烟拂。 满街道,灵堂落雪。 伤心人,唯吞苦酒了心忧! 未见其影。 天上再等不及的毛毛丝雨,急不可耐的半空垂落。小小的风伴随而来,天地一片灰蒙蒙笼统之色。 后门,自主的恍然大开! 这,闹鬼不成? 充满中气嗓音。“客来小庐,老夫欢迎之至!” 奇勒上前请示。“在下特奉镇长浔影之命,前来带艾雨小仙子登门赴约,” 茅屋后,百丈高山。 一老者,黑袍至膝。双手复后,风吹不动。 骇人的是,无边密雨,并未有半点沾其身,怪不得人传其会用神乎其技的神仙术。 他的周围,有一层内外隔绝的奇异空间,悄然闪动着。一片光晕,自主的将老人通体守护起来,端的不可思议。 面容俊朗,银眉入鬓。嘴唇紧闭,眼眶细长。满头华发,亮若白雪。 许老人擅养生之法,额首无半条皱纹。像在凝神忆想,无意无声中透出一抹清晰无奈愁苦与悲怆。 孤立高崖,叹息不语。身躯笔直,眺望蓝白天际。 整个背景,大河奔涌,千山纵横! 朱小心,偷偷低言。“老人家,好像在哭,” 告知。“别说,” 老人用手指,抚一下湿润的瞳孔。 目望奇勒一眼,移到艾雨视线。只一眼对视,老人瞳孔顷刻瞪大。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因惊喜而微颤。嘴角嗡动,但最终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字来。 如此作态,完全不符别人谣传中的形象。三人疑惑不已,难道艾雨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品质,让他看中? 既如此,大功告成! 奇勒,直言。“白老,这位艾雨小姐,便是我镇挑选的浔雨继承人,恳请您指点一二。如能将神仙术传授几点,我镇将奉万金厚赐,以您为仙尊,” 艾雨近前行礼,惊讶。“白老大人,我是艾雨。那个,好像见过您,” 老者恍然,一双完全不是老迈之年的大手停留半空。一刹那激动,变成落寞神情。“艾雨,你可是老夫的救命恩人。
那日,老夫由邻国来回,途径半路,天降暴雨。焦急中迷失方向,不慎跌入水潭之中。若非你将我推上岸,我这条老命算是彻底交待了。 今日相逢得见,老夫当要好好谢你才是。” 羞愧。“不,用,” 老人一番郑重其事道谢,让艾雨大感不好意思。哪里好说,自己当时心如死灰,想投湖自尽,恍恍惚惚才去救你。 奇勒见此情景,更是高兴万分。“那您老可是答应了?” 微笑,如阴霾尽退。“自然。 然而,老夫一届凡夫俗子,可从未懂得什么神仙之术。只凭一些稀奇古怪的手法技巧,赖以谋生,仅此而已。 若教授于她,老夫有一小小要求,” 肯定。“请说无妨,” 点头。“老夫自知,命不久矣。 此事,我要你们守口如瓶,不被他人知晓。还有,老夫死后,要她寸步不离,守我三载坟茔。 可否?” 骇然。“这,” 俏脸绯红。“那,我有没有吃的,” 老人,大笑。“自然有。 莫要如此作态,生死有命,况且有这么一位纤纤玉丽的小仙子,伴老夫左右,钟天地之灵秀,艳美若斯乎,” 朱小心,生气道。“确实。 选美比赛时,那叫万众瞩目,迷倒精壮男人,俊男才子无数。本来以为她这一回是凤凰登高枝,能大把捞钱的,谁想到浔阳山,简直关进牢狱中,” 哀道。“我,不想长这样。你非拉着我,让好多人,看,” 听风雨,如奏妙音。“相貌美丑,上天所赐。 能于这鸟语花香花红柳绿的世间存活,本身该是一件愉快而幸福的事情。 很多人,不懂这个道理。相互攀比,盲目奢求。更让外界无穷无尽的混乱思维情绪牵扯左右,如腐烂的僵尸木偶。 守一颗平常之心,持灵台止水,自会品尝到生命中的甘美滋味。你也会早一日看到,那一条本该属于你的未来之路。” 心领神会。 心口一直紧紧打结缠绕成麻的枯草,好似鲜花开绽。虽仅一条缝隙,却使苦恼大大减轻。 奇勒因政事,告辞离去。 朱小心无所事事,将野花插满艾雨满头。 三尺长髯,瀑布一般。拔出酒塞,仰头痛饮。一道磅礴的气势,竟让漫天的雨水倒冲回走。以老人为中心,形成一片光源闪耀的帘幕。 酒液,流出腮边。“往事,不堪回首! 大风卷水,林木为摧。 适苦欲死,招憩不来。 百岁如流,富贵冷灰。 大道日丧,若为雄才。 壮士拂剑,浩然弥哀。 萧萧落叶,漏雨苍苔。” 沧桑悲壮,神情激昂。酒不剩一滴,空瓶抛远山。 老人,慢慢踱步屋檐。 书桌旁,手工装订的木制小椅,雅趣至极。 心境变幻。“此连绵细雨,可能持续很久。不知,你们是否愿听老夫编造的一个小故事?” 应声。“好的,” 笑笑。“故事情节,比较乏味。 过程,枯燥漫长。记不大清,何年何月,能否叙述完整。当然,如果你们真的想继续能听下去。” 慈祥双眸,微微张开。 面向天空,不断坠落的雨点。“今日天色,和那日情形一般。 三月,初二,是一难以忘怀,值得纪念的日子,” 画面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