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风雨之秋 第五十六章 各让一步
宽广无垠的大草原上，一顶顶穹庐星罗棋布。看起来乱七八糟，但若是仔细观察，却可以发现他们其实是按照各部落的强弱顺序来分布，倒也是颇有章法。 葛勒可汗亲自率领的回纥理所应当的位于各部最中央的位置。左右两侧分别是客部拔悉密与仆固部，这两个部族是如今漠北草原上实力仅次于回纥的部落，他们的酋长在强大的回纥汗国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值得一提的是，一向与突厥和回纥人不对付的黠戛斯人这次竟然也派人过来，对他们一向没有好印象的葛勒可汗理所应当的将他们安排在了最外围。 此刻大大小小数十个部族的酋长们都汇集在葛勒可汗那巨大的汗帐里，依旧是姿态各异、放浪不羁的模样。只是他们的眼底，都或多或少地带着些许疑惑与担忧。 葛勒可汗这一次率领诸部大兵压境，与其说是要进攻，更不如说是在试探。毕竟在他们的印象里，大唐实在是太强大了！立国堪堪十几年便灭掉了称霸漠北的东、突厥，尽管这其中有颉利可汗自作孽的因素，但大唐军力的强大也可见一斑。 自东、突厥开始，薛延陀、西突厥、高昌、吐谷浑、高句丽……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国名逐个消失在了这世上。在座的各个部落酋长，他们的部落都曾经臣属于大唐。 对于大唐的强大，大草原上的部落皆是心有余悸，包括葛勒可汗在内，他们没有一个人会敢冒失轻易地向大唐发动挑衅。 今天，可汗要面见朔方派来的使者仆固怀恩，这是他们的老熟人了，各族长都在心中思衬着，这次兴师动众而来，究竟能得到个什么样的结果。 在莫贺达干的带领下，仆固怀恩带着一名亲卫走进了回纥汗帐。 刚刚走进去，仆固怀恩还没有躬身施礼，坐在最上面的葛勒可汗便哈哈大笑着走了下来，二话不说，先对准仆固怀恩的肩膀狠狠地揍了一拳，然后才大声说道：“好你个仆固怀恩，多年未见，竟然在咱们的邻居朔方做了大将军，瞧瞧你这走路的姿势，哎呀呀，真他娘的威风！” 一番颇带着些许流氓气的话说的帐中的不少酋长也跟着大笑了起来，尤其是仆固部派来的特勤仆固忽力，仆固怀恩的家族是他们仆固部的分支，他们之间的关系自然也算的上是挺不错。 面对葛勒可汗的热情，仆固怀恩却是很冷静地没有忘形，而是恭恭敬敬地对他躬了躬身子，施礼道：“仆固怀恩拜见可汗。” 葛勒可汗扶住他，故作不悦地说道：“都是一家人，何故如此见外？” 仆固怀恩笑了笑，说道：“怀恩这次来，是奉了相国李玹的命令而来，为了公事，自然不能随意。” 葛勒可汗点了点头，询问道：“那不知怀恩来我这儿是为了什么事情？” 仆固怀恩答道：“一来是为了答谢可汗遣使到朔方，至于其二，李相国则是想请可汗帮个忙。” “哦？” 葛勒可汗有些惊讶地望着仆固怀恩，笑道：“这大唐的王爷和宰相，竟然也有需要我这边蛮之君帮忙的地方，不妨说说，是什么事情？” 仆固怀恩说道：“是这样的，前不久，我们朔方的经略军使董延光私自叛逃，据沿途关卡的报告，说他是朝着漠北草原的方向去的，这大草原是可汗您的天下，故而李相国便派末将前来可汗帐中，想要询问一下可汗可知道他的行踪。” 闻言，葛勒可汗的眉头顿时一皱，有些惊讶地说道：“竟然有此等事？那大唐的将军叛逃到漠北，为何本汗竟一点儿都不知道？” 说着便望向周围的各族酋长，皱着眉头询问道：“各位老兄弟可有听说过这件事情？” 酋长们纷纷摇头说没有，葛勒可汗望了一圈，然后摊着手对仆固怀恩笑道：“怀恩老弟，你看，大家对这件事情都是一丁点儿都不晓得，说不定那董延光是取道漠北，逃到契丹那儿去了呢。” 仆固怀恩自然知道他们是绝对会否认见过董延光的，但他却故意作出了一副十分可惜的模样，叹息道：“既然各位族长都没见过他，想必他是真的到契丹那里去了吧。” 葛勒可汗点了点头，拉着仆固怀恩的胳膊，爽朗地大笑道：“无妨，本汗稍后便派人去知会契丹和奚两部首领，让他们查找董延光的下落，怀恩老弟好不容易才能来漠北一趟，这次可一定得好好住两天才能走，老哥带你去打狼去！” 仆固怀恩笑了笑，却是婉拒道：“多谢可汗好意，只是怀恩还要赶紧回朔方向李相国禀报，以免贻误大事，还是等下次有机会了再来向可汗谢罪吧。” 闻言，葛勒可汗粗大的眉毛顿时便皱成了一团，仆固怀恩忽然又说道：“对了，李相国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怀恩前来询问可汗。” 葛勒可汗一转身，坐到了他的座位上，佯怒道：“你们这什么狗屁王爷相国事情可真多，说吧，还有什么事？” 仆固怀恩躬身道：“是这样的，李相国听说可汗在此处游猎，他想让怀恩前来询问可汗，可否你我两方合兵一处，在围猎的同时较量一下两国勇士的本事，不知可汗以为如何？” 葛勒可汗皱成一团的眉头忽然松散开来，他的目光闪了闪，却是转头看向了各部酋长，询问道：“大家说说，你们觉得怎么样？” 拔悉密部的特勤思虑了一番，对葛勒可汗抚胸说道：“可汗，既然大唐想要与我们较量一下，咱们不妨同意他们，同时也让儿郎们好好见识一下唐军之威。” 仆固部的特勤仆固忽力也表示同意，他们一表态，下面大大小小的酋长们也都表示想要见识一下唐军的实力，葛勒可汗见状，便对仆固怀恩笑道：“既然你们那大唐的王爷想要在我等草原人面前显个威风，看在怀恩你的面子上，老哥哥我就答应他，但是我有个条件，若是你们不答应的话，这件事情免谈！” 仆固怀恩说道：“可汗请说。” 葛勒可汗冷哼道：“他们唐人也忒小心了些，本汗带着各位老兄弟小儿郎们来这水草丰美之处打个猎，他倒好，直接在这边境上集结了好几万人，难不成是想把咱们一网打尽不成？” 闻言，仆固怀恩连忙解释道：“可汗您误会了，我家王爷着实是想要抓捕叛将董延光，绝对没有防范可汗的意思。” 葛勒可汗摆了摆手，说道：“怀恩不必为他们解释了，你回去和那劳什子王爷说，他可别一下子把你们那五六万人全带过来，这里的猎物可都不够打的，最多最多，只允许他带一万人过来，他若是没有这个胆子，那这件事情就不用再提了。” 仆固怀恩想了想，便对他拱手道：“好，怀恩回去一定如实禀报，但是能否请可汗也退让一步。” “怎么个退法？” 葛勒可汗问道。 “可汗这里大小部族的兵马加起来可得有十万人，既然我军只能来一万人，那么请可汗也将一部分草原壮士遣回，以免双方产生什么误会。” 说完，仆固怀恩抬起头，正视着葛勒可汗，等待着他的回答。 葛勒可汗闻言，皱着眉毛思虑了片刻，便果断地一拍大腿，朗声道：“好，就依你，我只留下四万勇士在这里，其他人全部回去，这样可够了？” 仆固怀恩点了点头，说道：“此行此举，足见可汗诚意，怀恩这便回去禀报李相国，请他定夺。” 葛勒可汗点了点头，说道：“好，快去吧，老哥在这里等你回来，咱们好好痛饮几袋马奶酒。” 仆固怀恩应了一声，对他躬身施了一礼，然后便转身离去。 帐中的酋长们保持着出奇的安静，过了许久，拔悉密的特勤方才站了起来，询问道：“可汗，让二郎们离开，您的意思是？” 葛勒可汗冷哼了一声，说道：“让他们先往后撤，咱们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唐军如今的实力。那从长安来的纨绔子为了安全，定然会带着朔方最精锐的军队过来，咱们到时候好好和他们较量较量，只要有机会，便直接杀了那纨绔，然后大军集合，杀进朔方，教他唐人也瞧瞧咱们漠北勇士的厉害！” 拔悉密特勤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可汗此计果然精妙，我等这便去安排。” 葛勒可汗点了点头，这时帐外的一名可汗亲卫跑了进来，抚胸禀报道：“可汗，董延光求见。” 董延光如今在回纥大帐中享受着最高的待遇，但他的心中却始终觉得忐忑不安。刚刚他听说朔方派了使者过来，他不由得一阵紧张，唯恐葛勒可汗把他交出去。在营帐中思虑了半晌，直到亲卫禀报说朔方的使者已经离开，他这才匆匆忙忙地赶来求见可汗。 葛勒可汗淡淡地点了点头，说道：“让他进来吧。” 亲卫答应一声，转身跑了出去。过了不一会儿，董延光便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即使心中紧张，但他却依旧保持着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一般人压根就看不出来他紧张的心情。 但葛勒可汗可不是一般人，他眯着眼睛看了看董延光，心中已经思虑了无数个主意。过了许久，他才终于确定了想法：此人还有些用处，暂且先留着他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