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八章
“看来我再怎么问你,你也不会承有其事了!唉!”老者轻轻地叹了口气。 侯玉书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口风却是一点也不松,干笑道:“压根没有的事,教我如何承认?” 老者盯了他一会,缓缓道:“其实便闯了禁地又如何?偷吃丹药又如何?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只是瞧瞧你这孩子是不是欺我这个老头子老迈眼花?” 侯玉书不语,心中却想:说得好听,当我是第一天出来混的愣头青? 口中道:“绝无此事!老先生无凭无据,这般诬陷在下,怕是不好吧!” 老者淡淡道;“证据么?也不是没有,我懒得跟你计较而已。那大还丹极难炼制,便是教丹阳子此刻生火重炼,也未必能再成一枚,若是教道基深厚的人服食,可以聚实元神,意通紫府,斩却三尸,可是教那基础太差的人服用,完全是牛嚼牡丹,吸收不了多少药力.......” 他看了侯玉书一眼,“若是那偷药之贼识货,忍耐一时口腹之欲,先学一些我六如道宗的导引化气之术,而后再服之,效用岂止十倍?只可惜那贼人毫无半点慧根,丹药中最珍贵的药力,都随粪便排出体外了,何其浪费!” 见侯玉书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老者笑了一下,突然咳嗽起来,“我宗门千年绝技,你又学个了七七八八,孩子,你占尽六如道宗这么大便宜,应该好好报效宗门才是,为什么还要离开?” 说完,又咳嗽起来,直咳得身子摇晃,脸色瞬间衰败了许多,只见他颤微微从怀中掏出一小瓶,从中倒出一枚药丸来,一口吞下去,片刻后,咳声渐止,脸色也稍许红润了些。 侯玉书嗫嚅道:“宗门里这么多师兄弟,又不差我一个.....” 老者盯着他看了半天,眼神中一会柔和,一会又隐有愤怒,一会儿又似惭愧,喃喃道:“真的与他好像......” 忽然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脸上肌rou不断抖动,显然心情十分激荡。侯玉书心中大是惊奇,琢磨不透他话中究竟是什么意思。 久久之后,老者睁开眼来,避开侯玉书,却是呆呆看着别的地方,“六如道宗人才凋零,式微已久,我本一将死之人,宗门以后如何,我原也没多大指望,偏教看到你这孩子,勇于任事,有大担当,老头子又犯这爱cao闲心的毛病了,一心想替宗门留住点火种,此中苦心孤诣,虽不足道,但却不必瞒你!” 侯玉书先觉匪夷所思,又大感受宠若惊,“老先生,丹阳子师伯道法高深,实我生平所见绝无仅有的高人,众师兄弟精英荟萃,六如道宗岂是无人?” 老者冷冷笑了一下:“丹阳子守户之犬,他那些弟子更是人材平庸,一个可造之材也没有,宗门不败在他手上,我就谢天谢地了!” 他突然望向侯玉书,眼中充满热切,“若你肯留下来,三年之后,我教丹阳子退位让贤,你来主持六如道宗,你觉得如何?” 侯玉书吓了一跳,连连摇手,“这如何使得?万万不可!” 顿了一下,又拼命摇头,“不行!不行!非晚辈矫情,实有不得已苦衷,若不能及时了断,此生负人太深,老先生口中的担当两字,只怕也无从提起!” 老者脸露愠色:“那你一走了之,便对得起六如道宗了?你信冒本门弟子在先,偷食本门灵丹,私闯本门禁地,每一桩罪过都够得上个死字,我一概既往不咎,禽兽尚知反哺报恩,莫非你一点不念本门对你的栽培之恩?不知好歹的东西......” 老者越来越激动,后面言辞便粗劣无比,简直不堪入耳,什么“世间一等一的混帐东西......”“人神共愤,天地难容,百死难赎其罪.....”“愧对列祖列宗,有才无德,背天欺地,何不自戗?” 这一番粗言劣语,老者反来复去,不停地咒骂,骂到激动处挥手摇臂,显得是咬牙切齿,痛恨之极。侯玉书心中极不舒服,但见他神情阴沉,眼中露出异样光芒,整个人状似狂癫,只好强忍着愠怒,朗声道:“晚辈别无他法,只能辜负老先生美意了!” 老者突然停下咒骂,愣了一会,叹了一口气,自嘲道:“我又失态了!”语气复又柔和,“我骂的人不是你,你勿须害怕......”
侯玉书大声问他:“老先生,我能离开么?” 老者整个人蜷曲椅子中,神情无比萧瑟:“你当真不留下来?”见侯玉书不语,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决心已定,我便不再勉强,这样罢,本门绝技概不外传,你把偷学的再给我还回来,咱们就两清了!” 侯玉书又气又好笑,“还?老先生让我如何还你?” 老者冲他阴阴一笑,“废了你的修为,教你不能再用六如道宗的功法绝艺去招惹是非,事情就解决了!” 侯玉书吓了一跳,万没想到老者竟然这般歹毒,情不自禁向门外瞄了一下,突然从地上跃起,嗖地飞向门外,……… 老者也不动弹,只是冷眼看着他,侯玉书身子突然如撞到无形障碍,一下被重重弹了回来,跌在地上。 “想逃?” 他还未反应过来,脖子已被人一把捏住,从地上拎起来。 ……… 老者拎着侯玉书在陡峭的山路上七拐八拐,来到一所被烟火薰的黑乎乎的屋子,走了进去。 甫一进屋,腾腾热气便扑面而来,一尊形貌古朴的丹炉正呼呼冒着火光,炉盖不住扑扑跳动,老者径向丹炉走去,侯玉书心觉不妙,口中大喊大叫,“你到底是谁?私掳同门,掌门知道么?” 老者身子一滞,仰望着上方,喃喃道:“我是谁?哈哈哈哈.......” 一股火焰扑上前来,烤得侯玉书身子一缩,只听得老者声音中带着凄凉,“许久没有人这样问我了!我是谁?一个本该早死,却又不敢死的人,眼下不过一具行尸走rou而已!” 侯玉书脑中一道电光闪过,身子情不自禁颤栗起来,惊恐地望着老者,“原来是你!” 老者讶然地望着侯玉书,突然狞笑起来。“你猜出来了么?脑子反应还算不错!” 揪起炉盖,将侯玉书扔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