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无头火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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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外面传来几声遥远的打更声,梆梆梆,三更天了。窗外月色更明,正好一束光帘落在小武身后,波光般荡漾。 小武准备说起故事来,面色如水,并不多加渲染,这就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让听众猜不透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三儿和高菲正襟危坐,期待着那“无头火烧”的故事。 小武说:“我这故事发生在嘉庆年间,离着现在不算很远。那嘉庆皇帝呢,是乾隆皇帝的儿子,但可惜他老子在世的时候,他做不得主,直到乾隆爷归天才算是正式做上皇帝。干得最漂亮的事情就是办了大贪官和珅,民间流传着“和珅跌倒,嘉庆吃饱”的顺口溜。 但故事要说的却不是嘉庆皇帝与和珅,而是当时闹得很凶的白莲教。 这白莲教据说打南宋就开始有了,算是佛教的一个分支。信奉的无非也是阿弥陀佛那一套东西,求个来世福报,到个西方净土。创办之初本无多大的庙,多大的神。但随着时间推移,渐渐人丁兴旺,信徒众多,到了元朝已经开始跟元朝廷对着干,到明朝更是被明朝皇帝视为头等大患,严禁各地民众信奉。 待到咱们大清朝立国,白莲教已经遍布各省市,信徒如汪洋大海里的鱼虾,数之不尽呀。” 高菲惊道:“有那么多吗!我怎么没见过一个!” 小武撇撇嘴:“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 我们三人暗笑。 “回那嘉庆皇帝身上。就在他当皇帝的时候,出了一件大事。这事情有多大呢,可谓之‘酿成汉唐、宋明未有之事’!你们猜怎么着!原来一众白莲教徒竟然混进紫禁城里,直接杀到皇帝的金銮宝殿上去了!吓得嘉庆皇帝抱着枕头被窝到处跑,差点就,咔哧,不保了!”小武说着,拿手做了一个在脖子上砍头的动作。 我笑道:“这就太夸张了吧。白莲教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打到皇宫里呀。那要是真这样,皇帝的御林军都是干什么的。” 小武叹口气说:“可笑,可笑。你们这些俗人哪,哪里知道天下的事情就是有那么巧的。偏偏那白莲教信徒广博,连皇宫里太监也有那白莲教徒,于是来了个里应外合,打开了宫门,放了一众人进去。闹得整个皇宫里鸡飞狗跳,吓得嘉庆帝爬到房顶上去了。” 我心想且不说皇宫里是否真有鸡和狗,这嘉庆皇帝能上房顶就很不现实。但大家说故事图一个乐,也不必深究。 小武说:“当然,最后这些教徒也给皇宫里的御林军都抓起来了。结果呢,也都是咔哧一下,砍了头。本来,这些人都给砍头了,事情应该结束了。可是皇宫里给那么一闹,皇帝坐不住了。下了一道圣旨,要求彻查京城四周,看看还有没有潜伏的白莲教徒。 这下可不得了,不光是皇宫里鸡飞狗跳了一会,整个北京城周围跟着也鸡飞狗跳起来。各衙门里的捕快衙役哪里敢怠慢,连夜挨家挨户的搜查,凡是陌生人等一概抓起来拷问。管你是张家的亲戚还是王家的女婿,只要说不清楚哪里来的,先抓起来打。而且,你是招也不是,不招也不是。” 三儿问:“怎么叫招也不是,不招也不是?” 小武说:“你要是招了呀,那就等于承认是白莲教徒,拉出去斩了。如果你不招,那就是抗旨不遵,打到你招为止。” 我哼一声:“狗官恶吏,欺压善民。” 小武说:“这样一闹,几乎是家家无宁日,夜夜有人哭。北京城里周边那么一闹,通州也跟着不能幸免。当时主政的大老爷接到圣旨,立刻也挨家挨户的搜查。这一查不得了,查出一大堆‘白莲教徒’来! 为啥那么多呀? 原来通州这地界儿是个南北运河码头,往常来往的船只多如牛毛。船多,人自然也多。而人里面数外地人最多,五湖四海的,哪里人都能在这找到。 大老爷到了这就说,你们这些外地来的,只要不能证明自己不是白莲教的,那就统统当作白莲教徒抓走。 这下可乱套了,谁没事从娘胎里出来,还开好了身份证明,写明自己不是白莲教徒的。 那大老爷拿着皇帝的圣旨让漕运官员用铁链锁在船上,将河口直接封了起来,让那些南来北往的客商一个也出不去。 大家伙一看回不去了,也证明不了自己不是白莲教徒,都傻眼了。 这大老爷聪明,他点了当地几个有名的商贾叫到衙门里,上来先打板子,给他们个下马威;然后呵斥他们,说他们中间有白莲教徒,要抓出来杀头。 那些商贾心里害怕,可是又没有办法,心想我们中间没有白莲教徒,上哪里去交呀。 大老爷又说,不如这样你们回去想想,只要能证明你们不是白莲教的,我就不为难你们。 那些商贾回去后,很快就把这些话传了出去。一时间大家都为难了,没有的事也要说成有,这不明摆着诬陷大家吗。 这样过了三天,大家是一个‘白莲教徒’也没交出来,可人都被困在通州哪里也去不了。 这时候大老爷又来了,这次他不抓人,也不打人,而是给人开证明。 他早料到了这里交不出人来,就是故意抓了人,然后让他们散布消息,等大家都愁眉不展的时候,来占大家的便宜。 你们不是找不出白莲教徒,也证明不了自己不是白莲教的吗!那好,我就给你们开证明,证明你们是清白的,这样总是可以的吧。 大家伙开始一听,还觉得这大老爷人有办法。 可接下去一听,又愣了。 感情这清白也不是免费的,一个人不多不少,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乖乖,这个大老爷真会想着法捞钱!”三儿张大嘴,吐吐舌头。 小武说:“所以人家是大老爷,你是小跟班呀。这通州城里南来北往的客商加上船夫伙计,何止十万人呀,轻轻松松,一百万两的白银就入了他的口袋了。但是大家也没辙呀,皇帝要查,你又不能证明自己不是,只得交钱买清白。 所以说,要怪只能怪你娘生你的时候,忘了跟佛祖菩萨打证明。否则,留得清白在,省下十两银。 那交得出银子的自然好说,交不出来的可就遭殃了。若是差得一两几钱的,挨几下板子也就放了。若是一文都拿不出的,直接抓去充军,这辈子死在哪都不知道。 但你说,这么闹,就没个人出来说句公道话吗? 有,真就有这么一位。这人姓梁,名正,是替人拉货的船夫。原本祖籍是山东的,后来随着父母落脚在此地。他见那大老爷如此胡作非为,那么多百姓被他欺负,非要打这个抱不平。一个人冲进衙门里,跟大老爷对峙。 那大老爷一开始还挺意外,问清了他的背景,知道就是一个河道上的船夫,也不拿正眼看他。让三班衙役打发他出去,自己还在忙着给其他人开证明。 却不想,这梁正一身的骨气,见不得人光天化日下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在大堂上,将那大老爷骂了一通。那大老爷本来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可这下一闹,满堂的人都听到他骂大老爷是‘狗官,蛀虫,伤天害理的王八蛋,要去皇帝那告他’等等。 大老爷再能忍也憋不住了,将他打了一顿,直接把他下到大牢里,要秋后拉到菜市口问斩。 梁正给下到大牢里,还天天骂不绝口,可那大老爷坐在高堂上哪里听得到这些。 大老爷听不到,有人还是听到了。 一日,那看牢房的姓蔡的班头支开了衙役,单独跟那梁正说话。 蔡头在衙门里做事,骨子里还是有些正义感,虽然不齿大老爷那些事情,可也知道这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你莫进来。凭一个人的力气,怎么也不可能斗得过这当官的。再说就算告倒了这个大老爷,那下一个来的呢,就能一定是清官。这里面门道深了。 蔡头挺敬佩梁正有些骨气,但也笑他有勇无谋,把事情道理都说得明白给他听。 梁正本来是不肯低这个头,但经过蔡头几次规劝,心里也琢磨过来,死在这大牢里有什么用,还不如出去再说。便答应了。 这般就过去了两个多月,两个人竟然交上了朋友。蔡头大梁正十多岁,梁正就认蔡头做了一个大哥。 话说那大老爷当初说要杀他的头也就是一时气急了,这会天天收钱开票,忙得把那梁正早抛在脑后了。蔡头知道这个理,寻了个日子,见大老爷心情不错,就替梁正说了个情。那大老爷本来也无意对梁正如何,只是他在大堂上那么一闹,让他面子上说不过去。这两个多月,他钱收得不少,把那面子的事情也就抹过去了。心想自己收了那么多钱,也要表现出点体恤百姓的地方,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这梁正放了,显得自己这个大老爷还是很爱民的。于是吩咐蔡头再关他十天,打几板子轰走。 蔡头回去跟梁正说了,让他放心再过十天就可以出去了。梁正心里虽不服,也先按下了。 蔡头见这事情有了眉目,梁正也在这关了两个多月还没跟家人见过,便问有什么需求没? 梁正说,他父母不在了。可有个未过门媳妇,叫个秀莲。他关进来到现在都没跟她说,怕她一直担心。 蔡头说,这没关系,你告诉我秀莲住哪里,我可以替你去传个话。 梁正就把秀莲住址告诉了蔡头。第二天,蔡头就按照地址找到了秀莲,并把梁正这两个多月的遭遇都说了明白。秀莲心疼未婚夫,央求蔡头带她去看看他。 蔡头心想,梁正给关了两个多月,让秀莲去看看也好,便答应了。 却不想那蔡头好心办了坏事,就因为这一件事,让梁正的一条命断送在牢里。” 小武说到这,学那说书先生,啪的一声排在桌上,烛火跟着摇曳起来。 我们三个本来听得聚精会神,让他那么一惊,作势往后一仰。三儿还吓得叫出声来。 小武连叹三口气,又摇摇头说:“世上事情就是那么难料,本来梁正要是好好的在牢里待着也就平安出去了。可就是这秀莲去看了一面,倒是把命丢了。 那日,秀莲准备了些梁正平时爱吃的饭菜便到了衙门后的牢门口等着。随后,蔡头带她到了大牢里。她见到梁正后好一阵痛哭。梁正将这两个多月的事情跟她说了个遍,让她不必担心再有几日便可以出去了。 秀莲拿出手绢给他擦汗,走的时候便留了下来。她这么做本来是无心,却不想造化弄人,事情就出在这手绢上。 十天期满,该是放梁正出去的日子。照大老爷的意思要再打他二十大板,杀杀他的威风。蔡头提前都安排了,让下手的兄弟打得响却不重,只伤皮不伤骨,走个过场。 这般下来,人还是活的,否则几十斤的板子打下来,不死也残了。 打完了二十大板,大老爷问,犯人,你服不服。这是要试试你的性子改了没有。 梁正不服也要说服了,点头答应了。
大老爷说,本官一向是爱民如子,不忍做出这等事情。但看你顽固不化,才不得不教训你。以后不可再犯了,下不为例,回去吧。 梁正口服心不服,忍着气起身正要往外走。却不料怀里掉出一个东西,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那大老爷眼尖,看到了便问,所掉何物? 蔡头上前,捡起说,回大老爷,是犯人的手绢掉出。 大老爷说,呈上我看看。 蔡头呈上手绢说,小人记得这是那犯人未过门的媳妇来送饭留下的。 他本意是要替梁正说明下,不料这句话倒不该说。大老爷也本无意看什么手绢,可一听反而来了兴致,要看看这未过门的小媳妇的手绢长个什么样。前后翻了翻,见到角上秀着一个花样。拿近了一看,待看得真切了,勃然大怒,喊道,反了,反了。 众人皆不知发生了什么,连那蔡头和梁正也都惊呆在呢。 那大老爷喊道,还不把这反贼给我拿下! 两旁衙役一拥而上,将梁正按倒在地。 蔡头大惊,忙问,老爷到底哪里错了?这手绢确实是他媳妇遗留之物。 大老爷劈头盖脸骂道,你这昏头的狗奴才,干得好事,不见这上头是什么。说完将那手绢举到蔡头面前。 蔡头定睛一看,见那手绢角上绣得一朵小小的白莲花。刚想开口替梁正辩解,却听大老爷先说,这手绢上的白莲花就是你这白莲教徒密谋行刺皇帝的证据,来人拉下去,明日午后问斩。 梁正大惊,不想那一条手绢上的绣花竟然会让他丢了性命,口中大喊冤枉,可哪里有人会听。 蔡头知道这里面有冤情,可多说无意,弄不好自己也人头不保。 那时候白莲教闹得太大,冲进皇城里惊动圣上,各地宁愿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那手绢上的白莲本来是梁正媳妇所绣。因为她本名叫个秀莲,便秀了一朵莲花在上头,哪里想到会惹出祸事来。那大老爷也是糊涂官,怕后边真有教众会闹事,也不查清楚,反正一杀了之。自己官位保住,哪管百姓生死。 话说第二天就要杀头,按理头一天晚上要给死囚来一顿断头饭。那梁正突遭如此变故哪里还吃得下什么饭,人已经傻愣在那。他两月前敢大闹县衙大堂承得是一时的蛮勇,此刻真要杀头,心里不免一片死灰。 蔡头心知他这关是过不去了,便问他还有什么心愿。梁正想了想说,生前最爱吃的是那通州的糖火烧,想死前再吃上一次。 蔡头便答应给他再买十个糖火烧,让他吃了好安心上陆。 可说来话巧,蔡头跑遍整个通州城竟然买不到一个糖火烧。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糖火烧跟外地所做火烧不同,除了用缸做容器烧制外,还必须用到本地的小磨香油,天津的甜桂花,外地运来的红糖和芝麻酱。而这两个月那大老爷封了运河,除了粮船不断,其他很多物资都停了。连那大顺斋都无材料可做糖火烧。 蔡头无奈,买了些酒食想和这兄弟再喝一场。却不想,那梁正竟然已经被处决了。 原来那大老爷将梁正重新下到大牢里,回到屋看着那手绢越想越怕。他本来就惧怕那白莲教真的来闹事,现在收了那么多钱,更觉得亏心。想起那天梁正在大堂上骂他的话,越发觉得他就是白莲教徒。搞不好,第二天就会有他的同伙来劫法场。于是三更天就让刽子手将他偷偷带到外头,一刀砍了。头还挂在高处,以示众人。 蔡头知道梁正已经死了,心里难过痛哭一场,但也无可奈何,吩咐人将他尸体收了,好好安葬。又通知了秀莲,安抚了一番,不在话下。 这事情本来就此过去,无人再提。 却不想,十天过后,出了一件怪事。 一日半夜,大顺斋的小伙计正在店里睡觉。忽然听到外头有人敲门,那声音不大也不小,断断续续,听得心里发毛。他起来后隔着门板问外头什么事。外头那人却不搭腔,只是继续敲门。后来那声音像是用指甲在门板上抓,刮得咯吱咯吱响。” 小武说话间,身后真的传来,咯吱咯两声。我们四人都一惊,一同朝这破屋门口望去,虽不见有人在,却看到一只毛绒绒的东西踏在那落下的门板上。 还好我们人多,要是我一人在,非吓死不可。我定睛一看,以为是只猫,但又觉得耳朵和尾巴都比猫要大。 这时,高菲喊道:“哎呀,一只小狐狸。” 众人才辨识出真的就是一只小狐狸。那小东西也不怕生人,盯着我们看了会,蹦到一边,沿着墙边跑到窗下,忽然一猫腰窜了上去,咯噔两下站在窗台上,望着我们。 我们四人互相看看,均觉得有些诡异,这半夜怎么破房子里怎么会冒出一只狐狸来。 三儿小声问:“这房子难道是这小狐狸住的地方?” 高菲用手嘘了一声说:“小声点,我听人说,很多废弃的房子里都可能住着狐大仙的。” 小武望了下那小狐狸问:“既然是人家狐大仙住的地方,那我还继续说嘛?” 三儿说:“当然了,你这故事刚讲到高潮地方,怎么能停了。再说狐大仙也爱听故事,你就一起说了好了。” 我虽然不知道什么狐大仙,可看着那小东西就趴在窗台上,却觉得这屋里一下似乎不止我们四人,像是又多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