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偷访
上天难以将所有恩宠都给予一人。 哪怕恒星冉冉发光，漆黑一片的小行星，也有它自己的轨道与痕迹。所以十三，或许是迟早都要走的吧。 没有人说，所有的告别，都要正式且慎重。所以他，选择了和以往所有出门办事时一样自然的姿态离去。其实逼迫着自己去拼命想明白，也好。 三天三夜，不吃不喝。风入高阁，明月印照一张蓬头垢面的少女的脸。这期间，哥哥和父亲都来过，他们说十三找到了他的亲生父母，因为父母的身份敏感，他必须要低调离去。夏府，以后都将是他讳莫如深的部分，不会再向外人提及。至于其中缘由，等十三可以告诉她时，她自然就知道。 那一天，她下了高阁，沐浴更衣。镜前梳妆，红唇雪肌，少女怎会因为解不开的心结便自此消沉了去？她不想如那些深闺带着幽怨的女子郁郁而终。日子，总归是要过。 唤香那丫头，又不知何时溜了去。树夏穿了身碧色薄衫，随意在宅子里逛去。亭台楼阁，在这盎然春意里，美得如诗如画。她从腰间抽出薄剑，竟一人独舞。 那日雪中与他切磋，梅花簌簌，如今形单影只，蓝天澄澈如新，这次第，也并非便是愁绪满满。女子飒爽更甚，居然越舞越起劲。 另一处，连廊转角处，两个年轻男女站在一块说着什么。少女脸涨得通红，似是气愤难耐。男子却是笨拙，看到少女生气，竟不知如实是好。 “阿桥，你到底听是不听我的话？”少女伸手要抢阿桥怀内之物，阿桥躲了又躲。 唤香像花枝一般缠着他，硬是不让步，他很是为难：“唤香，不是我不听你的。十三临走前说，这封信很重要，要我务必亲自送到。” “阿桥！做人要讲良心！当初，是谁关心你，是谁救的你？你也知道少主和十三少爷的关系。这信，居然是送到青楼去，我知道了，能不管？你这个人脑袋能不能转一转。我没有不让你送信啊！” 阿桥挠挠头：“还说没有不让我送，你说这事儿得容缓缓。我等了三天，你也不吱声。我现在必须得送去，再拖，真的怕耽误事儿！” “阿桥，阿桥，好阿桥。你听我说……”唤香语气软下来，撒着娇，近了他的身，那阿桥哪里设了防，唤香突然伸手进他怀里掏找。 阿桥赶紧把她的手紧紧捉住。唤香摸到信，哪里肯放手，两个人都用力僵持着。 唤香一个小丫头，从没有被男子碰过，那傻阿桥愣愣把她手抓了个结实，这会儿她也想不起害羞，只更用力想把信抽出来。 “你俩这是……” 听到人声，阿桥和树夏吓了一跳，几个丫鬟刚好经过，她们哪知前因后果，但见唤香的手被阿桥紧紧抓着贴在胸前，她们正经打了个招呼，马上交头接耳，掩嘴笑着，边走边一步三回头。 “你——放——手——”唤香咬着牙，用极低的声音恨恨说，她拼命向阿桥丢眼神。天哪，要了命哪。那些丫鬟们见着俊朗英气一点的武士，甚至家丁，都迷得迈不开脚了。唤香平时没少打趣她们，要知道，唤香是多骄傲的丫鬟，这府里，除了老爷少爷，她是哪个男子都瞧不上的！其他丫鬟们私下都和她开玩笑，说想看看到时候树夏给她物色个什么样的男子。 现在，她居然和这个木讷、不知变通的呆瓜阿桥躲在连廊转角，还手拉着手，她简直是不要太丢脸！ “别——抢——信——我——就——放——”阿桥被那群丫鬟们笑着，顿时也窘起来，但他硬是不敢放手。 那群丫鬟越笑越起劲，走远了，他们还是这样僵持着，手已经酸得不行。 唤香急眼了：“臭不要脸的，你居然敢抓着我的手！不就是封破信吗，你撒手，我不要便是……” 阿桥脸腾得红了，他语无伦次：“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唤香妥协：“我数一二三，一起放手！” 二人一道松了力道，说时迟那时快，唤香瞬间将信掏了出来，把脚就跑，阿桥急了，他紧紧跟上，把唤香拉住。 唤香怎么也挣脱不得，两人最后累得跌坐在地，却还是一人一边拽着那信。那信笺已被扭得不能看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信，我绝对不能给你们看，也不能交给你们。”阿桥气喘吁吁，强调着自己的原则：“虽然我也不想瞒着树夏小姐……” “呆子，”唤香恼了：“你真是呆板得可以！这样，我跟你一道去，我倒要看看那收信的女子，是个什么货色。” 抢不到信，再僵持下去就没劲儿了。唤香大脑飞速运转着，其实，这会儿纠结信的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弄清楚十三试图联系的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二人最终还是互相妥协了，干脆一鼓作气，同去三十里外的杨花三落吧。 两个人各怀心事走着，唤香脚下一顿：“少主……” 树夏刚练完剑，在连廊里闲逛，和他们二人遇了个正着。“哟，又和阿桥在一处呢？”倒是打着趣，“我这几天都这样啦，你还有心思见男人呀……” “树夏小姐，你，你误会啦，我们……”阿桥生怕少主误会，梗着脖子想解释。 “行。那唤香，跟我走？”招手准备带唤香走。 “我……”唤香毕竟是心虚，磕磕巴巴：“和阿桥还有点事儿要办，出府，挑马……” “好好好，你长大了，我管不住你了。”树夏一脸放弃状，摆摆手，不再说什么。二人低头，缓缓和树夏擦身而过，然后，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拔脚就逃。 “哎，你们这小兔崽子！！！”树夏一跺脚，看到两人飞一般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 却不知道半日之后，阿桥和唤香，出现在了一栋满楼脂粉香的青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