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山货庄
徐青山听老百倌说完后,不停地吧嗒嘴,做梦也没想到,这行里的规矩还真多,竟然还有什么羊印。他晃了晃脑袋,问老羊倌:“师傅,你有什么印啊?” 老羊倌看了一眼徐青山,摇了摇头,苦笑着两手一摊:“咱爷们啥也没有!” 老羊倌笑着告诉徐青山,他从小就跟着他师傅学能耐,十六岁开始和师傅走山穿林,观山寻宝,不到十年师傅就死了,他也就再也不碰这行子里的事,就在这村子住了下来,也算是退出江湖,隐居下来了,所以根本没有什么羊印。 不过他师傅却有一个花羊印,是当年在一只黑熊体内得到颗“焚香丹”后得到的。 说到这儿,老羊倌似乎想起了什么事,脸上阴晴不定,不停地唉声叹气,好半天,才抬头看了看徐青山:“唉!当年我师傅要不是为了能得到白羊印,也不会斗上那只赤血宝蟾,就不至于最后把命都给搭上了。” 徐青山赶紧又递上根“败火烟”,给老羊倌点上,劝他别再伤心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再想也没有用。 老羊倌点了点头,感慨了半天,师傅要不是为了救他,也不至于死得那么惨,他这一辈子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件事,总觉得愧对师傅,他这条命是师傅拿命换来的,可是也没给师傅长什么脸,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徐青山一见老羊倌越说越动情,眼角都有些湿润了,赶紧扯开话题,指着老羊倌手上的那个鹿皮套问:“师傅,这东西是啥玩意儿?好像是有些来头吧?” 老羊倌朝着窗外看了看,微微地摇了摇头,这才扭回脸冲徐青山说道:“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没想到三十年了,竟然还找上门来。” 说着话,把手张开,指着那个鹿皮套告诉徐青山,这个就是他师傅当年装花羊印用的“印囊”。 徐青山一听,吓得一缩脑袋,伸头看了看大门外,舔了舔嘴唇,抻着脖子问老羊倌,难道是师爷在下面待着不得劲儿,显灵了? 老羊倌冲着徐青山的脑袋就是一巴掌,让他别胡说八道,显什么灵,要是显灵早就显了,还等到今天。他指着这只印囊告诉徐青山,这个是他师傅当年在“山货庄”接“旋儿”时压下的信物。干了这一行,一年四季都在深山老林里转悠,天灵地宝虽说并不多见,但是大瓜小瓜还是有的,碰到了也就顺手牵羊给捋下了。不过,这东西明知道值钱,也不能当钱花,所以专门有个行当是收这些奇货的,可以直接换成现钱。 收货的货铺也是“山货庄”,但是和大街上那些收山货野味的店面不同。这种山货庄的幌子上或是牌匾上都会有个羊头的符号,只收奇货,普通的狍子或獐子根本就不收,也不对外卖什么山珍蘑菇,平时鲜有人来,店面冷清。 牵羊牵到的宝贝可以自己拿去山货庄卖,到了地方,不能直接进门。要在大门口外站住不动,行个江湖礼,亮亮身份,东家一看就知道你是来送宝的,嗓门洪亮地冲屋里高声大喊:“伙计们,快放鞭炮,出来接宝!” 东家喊声一落,门外就会响炮,伙计们分两队,准备接宝。 炮响过后,再登堂入室,东家会先验宝,但是也只看不摸,瞧准了后,心中自然有数。无论是牵羊的还是憋宝的都不会自己先要价,按规矩都是东家开价,然后才可以还价,一翻商讨过后,如果成交了,会把桌上的碗茶喝干,然后放回原处,一手钱一手货,交易结束;如果价格没谈好,在把茶喝干之后,把茶碗挪个地方,然后客气地离开。 山货庄偶尔会接一些旋儿,就是一些有需求的主顾委托山货庄帮着找东西,当然都是价值不菲、世上难寻之物。东家会把这些任务记在竹板上,挂在墙上,有来送宝的人看到后,掂量一下分量,如果感觉自己有两下子,就可以摘下竹牌,相当于接了这个任务。 这种事只可一而不可二,也就是说任务只能交给一个人,而不会是好几伙人都为这一件事拼命,以免伤了和气。当然,敢接旋儿的也都是有两下子的人,最起码也得是有羊印的人。接下后,会把自己的羊印压在山货庄,等到事成之后,再取回自己的羊印,万一不成,牵不到手,也要回到山货庄,交代清楚后取走羊印。 任务没有完成,这只羊印上就会刻下一记符号,以证明失过一次手,而拿下的木板会再次上墙,上面也会做个记号,以证明曾经有人失过手。再次接旋儿的人看到后,自然心里有数。虽说做不成也没什么损失,但是自己的羊印上多个符号,相当于自己的履历上多了次记过处分,下次再接旋儿时,东家自然会犹豫要不要把旋儿交给你。 一旦成功完成以后,山货庄会在羊印上打上自己特有的印记,这种东西是做不了假的,明眼人一看就心知肚明。 老羊倌的师傅当年就是接了个旋儿,才斗上了那只赤血宝蟾。一方面是给的佣金丰厚,足够一辈子用了,而另一方面,也是想在道上扬名立万。赤血宝蟾算得上是中灵,真要是牵到手,也算是大名远扬,可以有资格领个白羊印了。 徐青山听得目瞪口呆,指了指炕上的印囊,看了看老羊倌:“师傅,你是说这印囊是……” 老羊倌点了点头:“我师傅的花羊印在接了旋儿后就一直压在山货庄上。不承想,师傅竟然死在了赤血宝蟾的手上,三十年了,想不到这印囊竟然又出现了。” 徐青山挠了挠脑袋,问老羊倌,那这印囊是谁送来的,难道是山货庄的人? 老羊倌冷哼了一声:“不是他们还有谁?送这印囊是要我给一个说法,如果花羊印不要了,就再把印囊挂在门上,他们会收走,这事就算完了。” 徐青山一听有点儿迷糊:“师傅,要你给啥说法啊?完了就完了呗,这有啥为难的?都这么多年了,这帮人也真固执。”说着说着,自己也感觉有些不对,吧嗒了两下嘴,摇了摇头,“不对啊,师傅,他们怎么能找到你呢?难道知道师爷出事了?”
老羊倌看了一眼徐青山:“小山子,你倒是不傻,我想的也是这回事。咱爷俩住这里这么多年,一直以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就没人知道。刚从太行山回来,这印囊就到了家,你说是咋回事?” 徐青山点了点头,哼了一声,开口就骂何胖子,猜测这何胖子前几天来没有得逞,不知道在哪儿翻出了这件事,又来这儿试探。 骂着骂着,徐青山感觉有些不对,眼珠转了转,问道:“师傅,你说,真要是那何胖子捣的鬼,那他是咋认识山货庄的人呢?” 老羊倌又点着了一根烟,抽了两口,摇了摇头:“是不是他还不好说,但是肯定和这次咱们出去有关系,这几个人除了何胖子还有白术和周伍,白术和何胖子应该是一伙的,那周伍是个土筢子,对这行里的门道自然是一清二楚。有句话我一直没说,你听他说得轻巧,可我是知道那千岁蝙蝠有多难缠的,那小子竟然一个人就全身而退,肯定不简单!” 徐青山点点头,也觉得周伍是重点怀疑对象,那小子平时看着老实巴交的,越是这样的人,越让人捉摸不透。不过,他的岁数和自己差不多,应该不可能知道这些老事,就连他师傅都未必能知道多少。想到这儿,他问老羊倌:“当初师爷去接旋儿时是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还有别人知道?” 老羊倌摇了摇头,告诉徐青山,那时他也不大,还没有资格去山货庄,都是师傅自己去cao办这些事,他是一无所知。不过按道理说,接旋儿不管成不成,三年必须要回去言语一声,如果不回去,十有八九是这人出了事,否则谁也不会不要自己的羊印,对牵羊人来说,那东西就是命根子。 老羊倌想了许久,叹了一口气,告诉徐青山,他这辈子唯一愧疚的事就是他师傅的死,这件事压了他三十年,一直没法放下。人为一口气,佛为一炷香。不管用什么诡计,就算是拼上这条老命也得牵到那只赤血宝蟾,取回他师傅的花羊印,让他老人家在地下也能合上眼。 徐青山一听,热血沸腾,冲老羊倌点了点头:“师傅,您放心,还有我呢!要死咱爷俩一起死,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免得孤单。” 老羊倌指着徐青山的鼻子骂他竟说丧气话,这张嘴要是不会说话就直接缝上得了。 徐青山并不生气,嘿嘿笑了笑,问老羊倌是不是得在门上贴个条,给个告示啥的。 老羊倌白了一眼徐青山,告诉他只要咱收下这印囊,不再挂出去,就说明咱们把这旋儿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