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别
十余道人怔怔的看着前方那黑须道人的尸体，各个面色苍白，形同木人，一动不动，俱是觉得恍若置身梦境一般，着实不敢相信眼下所见。 古小岚冲到弟弟的身前，将不省人事的古小玉抱在怀里，泪如雨下的同时，不停地嘶喊：“小弟，小弟，你醒醒，你别吓jiejie啊……” 那晶莹的泪水，如泉般漫过古小岚的眼眶，掠过她的脸庞，滴滴落在了古小玉布满鲜血的小脸上。 大概是感受到了jiejie泪水所带来的凄凉，古小玉眼角轻轻蠕动了一下，可之后便归于平静，依然昏迷着。 血与泪，伤与痛，亲人之间的情感，人类的渺小与无助，此刻，被这姐弟俩展现的淋漓尽致。然而面对奄奄一息的弟弟，古小岚除了嘶喊，她还能怎么办？ 眼见于此，古家村的村民们无不为之动容，他们原本惊惧的表情正在慢慢回收，半刻间，竟是渐渐转变成了愤怒之色…… 古小岚的嘶喊并未唤醒昏迷中的弟弟，反令那些道人回过了神来。 这时候，一独眼道人突然迈上前去，随即一脚将古小岚踹到了一旁。 其后，只见那独眼道人拔出鞘中长刀，高高扬起，眼中杀意毕现，与那刃上锋芒相互辉映。片刻间，他竟是二话未说，霍然将手中长刀猛地向下一劈，直冲昏迷中的古小玉砍去！ 古小岚心下一惊，出于本能，毫未犹迟，迅速从地上爬起，旋即一个飞扑，便死死趴在了弟弟的身上。 那独眼道人一刀劈下，只听“噗嗤”一声，那锋芒利刃便顺着古小岚背部顶端，一直划到她的尾骨处，一道两尺多长的血口子，就这样呈现在了她的背间。甚至可以通过这道血口，隐隐看见她体内白花花的脊椎骨！ 古小岚闷哼一声，双眉刹间拧成一团，鲜血顿时如泉一般从那两尺多长的伤口中涌出，很快的，便将她背部的白色衣襟染成了猩红之色！ 但她却强忍伤痛，死死趴在弟弟的身上，利用自己的身体，将古小玉那副弱小的身躯遮挡的严严实实，没有露出丝毫的空隙。 “臭丫头，你他妈不想活了？” 那独眼道人面露狰狞，恶狠狠的盯着脚下的古小岚，手中的长刀，还沾着她的鲜红血液，沿着冰冷的刀刃，涔涔而下。 古小岚微微抬首，面对弟弟稚嫩的脸孔，她忽然露出了一抹微笑。她没有说话，不过她在心里，已经回答了那独眼道人的问题：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弟弟，哪怕受尽千刀万剐，只要自己还有一息尚存，她就不会让人去伤害弟弟的性命。 见此一幕，村民们的愤怒之火已是燃烧的愈发旺盛，他们心中的惊悚也在悄悄的淡化，取而代之的，则是缓缓生起的激愤与勇气。 正在这时，那独眼道人再次将手中的长刀高高扬起，而这一次，那锋芒利刃则是对准了古小岚的头颅，若是这一刀劈下，古小岚定会尸首分离，香消玉殒。 一滴guntang的热泪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古小玉的脸上，这是古小岚的最后一滴眼泪，里面包含着她对弟弟的心意，同时她正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满天神佛能够保佑弟弟，让他平平安安的活下去。这也是古小岚最后的心愿，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交换。 此时，只见那独眼道人嘴角浮出一丝阴冷，眼中凶光肆起，下一瞬，他臂上一使力，霍然将手中长刀向下一劈，只是弹指挥间，便无情的将古小岚的项上人头砍下。 古小岚未有任何的挣扎，也没有发出片言的哀鸣，亦没有流出太多的血液，或许，她的血液已经通过背部的伤口流尽，纵然眼下头已断，她也没有多少的鲜血可流了。 她的尸体仍旧趴在古小玉的身上，头颅则掉落在了地上，并与古小玉面面相觑。 轻风拂动着她的秀发，为她展现出了那张秀美的脸颊，却见她的嘴角带着一抹笑意，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睛依然如水般清澈，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弟弟，好像在对弟弟诉说着什么？ 一道闪电突然划过天际，瞬间将大地照耀的犹如明昼，但却一闪即逝，随后大地再次陷入了黑暗，跟着只听一声巨雷轰然响起，巨大的响声萦绕在山谷之间，迂回百转，耾耾不散。 终于，滂沱大雨倾盆而下，无数豆大的雨滴清洗着茫茫大地，同时洗净了古小岚身上的鲜血，也净化了她的容颜，只见她依旧温柔的看着古小玉，明亮的眼中仿佛带着恋恋不舍，可是嘴角间，却始终挂着一抹微笑。 早不下，晚不下，漫天的大雨，却在古小岚命陨的顷刻洒下，这，难道是上天正在为她哭泣？还有那一阵阵平地而起的狂风，那一声声巨大的响雷，穿梭在天际间的华丽闪电，难道，它们也是在祭奠古小岚的灵魂？ 不，上天是无情的，那些身临九天的仙神，以及十方真佛，他们根本不会为了一个区区人类而伤心哭泣，更不会为之大动干戈。否则，天下便不会有歹人作恶，也不会有残忍的杀戮，更不会有所谓的天灾人祸。 或许，天上根本没有神佛存在，又或许，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上天刻意的安排！ 狂风萧瑟，大雨滂沱，无垠的黑空电闪雷鸣，沉闷不已，如此恶劣的气象，躁动着每一位村民的心绪。但饶是如此，包括古小岚的死，还不足以触动他们的底线，也无法促使他们奋起反抗。 古小玉浸在雨水之中，瓢泼大雨洗净了他脸上的血迹，可他却昏始终迷着，任由寒风吹动着他那弱小的身体，尽管巨雷不停地响起，他也不为之所动，依旧没有醒来。 便在此时，那独眼道人一脚将古小岚的无头尸体踹翻一旁，接着再次扬起了手中长刀，然而这一次，他砍杀的目标无疑是昏迷中的古小玉。 不想他手起刀落之际，徒然有一名道人冲挡在了他的身前，对其出言劝道：“二师兄，这孩子你不能杀，难道你忘记师父交代给咱们的事情了吗？” 那独眼道人闻言一怔，似有所动，跟着竟是横刀入鞘，收起了歹念。而古小玉也因此逃过一劫，尚且保住了小命。 之后那独眼道人去到村民们的前方，双手负后，一脸肃煞，并对身前众人大声怒喝道：“我大师兄虽然不是死于你们之手，但也是死在你们的村中，你们这些刁民难辞其咎，这笔账，我迟些在和你们算。现在我们要带走十名舞勺之年的男童，以助我师父道法大成。这十名孩童，就当是你们这个月的贡奉。” 说完，他抬手一挥，其余道人一拥而上，纷纷钻进人群之中，开始抢夺那些舞勺之年的男童。注：（舞勺即指十三至十五岁之间的少年）。 一时间，孩童的哭啼声不绝于耳，大人们的哀怨声绵绵响起。 古家村人丁单薄，老多幼少，所有生在舞勺之年的男童加于一起，算进古小玉在内，不过也整好十名。 莫大叔的孙子列在其中，这时，有一道人突然将他的孙子夺在了怀中。 莫大叔的儿子前几年因疾病辞世，现今已膝下无子，只有这么个孙子伴其左右。可是，眼下这帮强人竟要将自己唯一的孙子夺走，他当然不愿。 “你们这帮畜生，我……我和你们拼了！” 一声怒吼，显得苍老无力，但莫大叔却鼓足了勇气，托着年迈的身体，向那抢夺自己孙子的道人迎面扑去。 那道人反应倒也迅速，赶快倏退两步，突然拔出腰间佩刀，随即轻手一摆，那锋利的刀刃便从莫大叔的喉咙处一闪而过。 莫大叔登时定在原地，纹丝不动，浑浊的双眼中刹间充满了条条血丝。纵然他手捂着喉咙，也难以抵住如潮般的鲜血从他的指隙大量渗出。片刻，只见他脚下晃悠了两步，便一头栽倒在地，身体微微抽搐了两下后，便断了气息。 见莫大叔也死于当下，那积压许久的怒火，终于在所有村民们的心间爆发。 下一刻，壮丁们迅速散开，纷纷抄起农具，然后又再次聚拢，冲着那十余道人蜂涌而至，带着无比愤怒的心情，开始全力与众道人展开了一场你死我亡的拼杀。 妇人们连抱带咬，竭力厮打，各个如同疯婆子一般，气势丝毫不逊于那些壮丁们。 那十余道人亦不示弱，全部亮出了刀剑。人数虽少，可他们却各个身怀绝技，面对这些朴实无华的村民，他们以一敌十，完全不是问题。 四下顿时一片混乱，刀光闪烁，剑芒横飞，厮杀声，哀嚎声，怒吼声，利器碰撞的鸣响，孩童的哭闹，以及时而响起的惊雷，全部的声源混合在了一起，渐渐编织成了一首“悲鸣序曲”。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后，古家村中，渐渐恢复了如初的平静。 然而，此刻放眼瞧去，只见四下已是尸横遍地，到处都是残肢断臂，除了十名男童之外，所有的村民无一幸免，均都命丧在了那十余道人的刀剑之下，并且全部死无全尸。他们的鲜血与雨水相互交集，形成了一片血河，潺潺流淌，四处分散，渐渐染红了大地，情状凄惨至极，不堪入目。 转眼瞧去，那十余道人却是完好无埙，毫发未伤，无不显得从容自得，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而待他们纷纷收起刀剑后，便带着存活下来的十名男童扬长而去，最终消失在了风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