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碎魂
烈风呼啸，烟雨朦胧，四下漆黑一片，浓厚的乌云之中，不时的传出电闪雷鸣，苍茫天际，浩瀚无垠，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古小岚的魂魄翱翔在万丈黑空之上，浑身赤裸，随风漂泊；她视所能及的，只有一片片从身边飘过的乌云，所能感受到的，也只有阵阵掠过的狂风。 她想回到弟弟的身边，无奈却力不从心，身不由己，只得无助的随风而驰。她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去哪，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只是，她的记忆停留在了死前一刻，她的脑海之中，一直浮现着一张稚嫩的脸孔，那便是她的弟弟，古小玉。 人死之后，魂魄不是应该去“阴曹地府”么？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魂游天际？ 古小岚漫无目的的飞翔着，她心中有诸多疑问，却不知该向谁问起？ 她越飞越远，越想越气，不知不觉，她似乎已经迷失了自己，她的灵体，心里，脑中，仿佛正在被一股力量所吞噬，这股力量强大而邪恶，致使她徒然生起了一股无名的怨恨。 她恨上天的不仁不义，她恨那些杀害了自己的道人，她恨自己不能看着弟弟长大，她恨……她恨尽世间所有的一切！ 此时此刻，她那颗向佛善道的心已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仇怨，以及无穷的怒火，杀戮之心亦是悄然萌生，怨气大盛。也许，这便是世人口中所称之的“孤魂野鬼”！ 其实按照阴间条令，世人死后，魂魄可以留在阳间七日，与亲人做最后的道别，俗称“头七”。 但是，凡在死前心中存有怨恨者，魂魄必须留在凡间七七四十九日，以便通过天地灵气，净化其心中怨气，否则，即便去到阴间，喝过孟婆汤，踏过奈何桥，投胎转世，下辈子亦是大jian大恶之徒，穷凶极恶之辈。 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如若怨气仍未得到净化，鬼差同样会召唤其魂魄去阴间报道，让其投胎转世。只不过，下辈子注定会命途多舛，多灾多难，最终致其愤世嫉俗，不得善终。 这，便是所谓的“命中注定”！ 古小岚带着满腔的怨恨，带着对弟弟的思念，就这样在天际漫无目的地翱翔着。她的脸色已是煞白如雪，三尺秀丝也渐渐变得干黄枯燥，并且眼中流淌着黑色的血泪，原本秀美的容颜，此刻也已变得凶神恶煞。确切的说，她现在已然变成了一只厉鬼，倘若被世人得见她这副容貌，必会被她给活活的吓死。 便在此时，古小岚恰巧途经一座山巅的上空。 突然，从那山腰之中，兀自窜出了一股吸力，竟是冲着古小岚的魂魄迎空直上。 古小岚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这股无形而又强大的力量卷入其中，宛若坠入海中漩涡一般，无法自拔，难以自控。很快的，她的灵体开始疾速下降，最终落入山腰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下一刻，古小岚自觉已是脚踏实地，不由睁开双目，怀顾四周，却见四壁岩石，曲径通幽，遍地灯火，通明如昼。 不难辨出，这里应该是一座洞府，只是当下焦灼难耐，热浪迎人，彷若坠入赤火炼狱一般，极其不是滋味。 随着视线的深入，古小岚赫然发现前方有一鼎锅炉，那锅子很是巨大，下方烈火熊熊，旺旺而燃，但却没有任何的柴火及燃物，那熊熊烈火，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好不神奇！ 古小岚一边慎观左右，一边缓步行移，最后驻足在了那口巨锅的前方。 她俯首一看，不禁浑身一颤，立时发出一声莺啼般的惊叫，不由自主地退怯了三丈。 只见那口巨锅之中，血水沸涌，热气腾腾，其中满是人类的白骨，一颗颗白花花的头颅清晰可见，四肢骸骨数不胜数，随波翻腾，尤为骇人！ 虽说古小岚已沦为孤魂，但突然面对如此可怖的情景，她难免会有些不适应。 定了定神，她继续前行。 当她快要行至洞府的尽头时，却隐隐发现前方暗处有一团银色光芒，那微微银芒忽隐忽现，闪烁不定，仿佛是在召唤着她一般，让她无法自持，终究迈步前去。 随着步伐的深入，古小岚的视野也清晰了许多，而当她临至洞府的尽头时，却见对面的岩壁之上，悬挂着一口巨剑。那闪烁不定的微微银芒，正是从这口巨剑身上发出。 细细一看，那巨剑足有七尺长，一尺宽，剑身呈现银白之色，犹若冰魄一般，晶莹剔透，极具美丽。剑刃周边嵌着一圈黑色的绒毛，剑身上下隐隐有一些纹路相互交叉，剑端两侧兀秃下垂，宛似两颗獠牙，顶间显有一道豁口，似是尚未铸造完全的样子。整体剑身，乍然一看，倒像是一把巨大的扇子，却又不失霸气，令人不敢触及。 面对着古小岚，那巨剑所焕发出来的银芒竟是越发的耀眼，并且不停地发出“铮铮”声，仿佛是在歌唱，旋律清脆优美，又似见到了主人一般，很是兴奋。 好奇之下，古小岚踏前两步，不由得伸手抚向剑身。然而，还未等她的手指触及剑身半分，她顿感浑身寒冷无比，那巨剑中好像徒然喷发出了一股寒气，寒气通过她的手指，瞬间侵入她的灵体，她只觉寒气刺骨，通体欲裂，好像就要魂飞魄散一般，难受至极。 古小岚大吃一惊，迅速回过神来，跟着快速缩回手臂，连续退了数步，再也不敢往前半尺。 “哈哈哈，好，真是踏破铁鞋无匿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当古小岚惊魂未定之余，她的身后，忽地传出一个雄浑悦耳的声音。 衬着巨剑所焕发出来的万丈银辉，古小岚转身看去，只见有一男子正朝自己缓缓走来。 但见那男子看着像人，却是毫无人样，身袭一件黑色宽袍，后系一件红色披风，一张消瘦的脸出奇的尖长，青面赤发，眼泛红芒，简直与妖魔无异，并且浑身诱发着一股子邪气，令古小岚不禁怯步十尺，不敢与其直目相视。 那男子行至古小岚的身前，细细端详了古小岚一番，只顾连声叫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巨宝。 不料被该男子这么一看，古小岚心中怨气大作，突然抬首举目，厉声喝问：“你是谁？这里是何处？” 那男子仰首狂笑数声，洪音高亢，回荡在洞府之间。待笑声落罢，只听他道：“这里是邪山百炼洞府，我乃赤炼老妖，生平以人血作酒，以人rou为食。你身中既无血，又无rou，更不是个人，所以你大可放心，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他此话既落，古小岚也松快了许多，接着问道：“可是你把我摄来此地？你有何目的？” 赤炼老妖微微一笑，道：“我将你招来，是不想你沦为孤魂野鬼。你怨气深重，即便游离七七四十九日，也无法得到释怀，纵然你去投胎，亦会酿下三生恶果。既然如此，你何不存于当世，与我做出一番大事来呢？这样也不枉你空活一场。” 古小岚听得疑惑，不解道：“我既已死，如何还能存于当世？如今我只剩一副灵体，又如何还能与你做出一番大事来？” “非也，非也。”赤炼老妖踱步去到那把巨剑前，上下打量着身前巨剑，一边背对着古小岚道：“你可知这把剑是何物铸成？” 古小岚摇摇头，以示不知。 赤炼老妖看着身前巨剑，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般，兴然道：“此剑乃是‘亘古寒冰’所铸，它包含了我毕生的心血。只可惜，至今它尚缺一副灵魂。我生平摄魂无数，想尽办法，要给它安置一副灵魂，奈何它俱是不受其制，反而把所有被我摄取回来的魂魄打灭。不过，方才你触摸它，可它并未伤你，眼下你三魂七魄俱在，这足以说明，它已视你为主！” 话说至此，古小岚也听出了大概，想必这赤炼老妖是想将自己的魂魄注入在那口巨剑之中，炼成一把旷世奇剑。 的确，赤炼老妖生平铸剑无数，可令他最为满意的便是眼前巨剑。然则，自当他寻获“亘古寒冰”之后，他便一直呆在“邪山”之中，居身“百炼洞府”之内，利用邪山偏僻难寻的地理位置，一门心思的想打造出一把旷世神剑。 历经七百年，如今剑已成形，但其中却少了一副灵魂，这不免是他的一大憾事！ 长久以来，赤炼老妖更是摄魂无数，可是，每当他把摄取而来的魂魄企图注入在巨剑里时，那巨剑便会将他摄来的魂魄打灭。久而久之，赤炼老妖索性给它取了一名字，称之“碎魂”。 无魂皆为死也。 赤炼老妖向来追求完美，生平所铸造出来的每一件兵器，他都会为之注入灵魂，让其完整无缺，完美无瑕。因为在他看来，没有灵魂，就是没有生命，而任何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都会与废品无异。 古小岚沉吟片刻，后而看向壁上巨剑，道：“看来你是想将我的魂魄与这把剑融为一体，可若是如此，只能彰显出你的成就，这对我有何好处？” 赤炼老妖闻言一笑，又忽地脸色一变，极为认真道：“我没有必要征求你的意见，我若想将你的魂魄注入剑中，只需稍稍作法便可，你根本无从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