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误会
该僧人法号“净慧”，乃一介武僧，与净觉同在“虚云禅师”坐下修行，看去不过二十岁左右，小眼嘴大，鼻梁凹陷，两条粗矿的浓眉之间好像没有间隙，乍一看去，似有一道黑线缝在他的眉宇之间，倒是显得颇为滑稽，但此刻他的表情，却是极为不悦。 净慧眼珠左右打转，愤怒的目光徘徊于净觉与古小玉二人之间，大是不满。 也许在他看来，眼下净觉的举动是在溜须拍马，而古小玉则是一个懒惰成性的公子哥，如若不然，他为何不自己动手夹菜，竟要净觉代劳呢？ 却不知古小玉先天残缺，根本不得而视，又焉能识别满案佳肴的方位？ 在得知能与jiejie相会后，古小玉的食欲大有所增，很快的，他就将碗中的食物一扫而空，隐隐觉得不饱，于是便站了起身，想再盛上一碗饭。 净觉见罢，赶忙接过古小玉手中的饭碗，笑道：“你坐好，我来帮你盛。” 不想净觉正欲起身，对面的净慧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了，突然拍桌而起，其力道之大，险些没有把桌子拍裂了。 “啪”的一声鸣响，顿时传遍了整间斋堂。 净觉当即吃了一惊，不由打了个激灵，显是被净慧的这一举动给吓了一跳。与此同时，在场所有僧人也纷纷转首往净觉这边瞧来，但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观望着。 “大师兄，你这是作甚？为何如此恼怒？”净觉眨巴了两下眼睛，歪头斜脑的看着净慧，着实不知，他这一愤怒之举乃是出于何故？ 净慧怒哼一声，先是狠狠瞪了一眼古小玉，随即又转向净觉，没好气的道：“亏你还是我佛门弟子，竟然会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如此溜须拍马。你是否认为他消灭了九命猫妖，定然身怀旷世绝技，所以你想从他那里讨点功法，才会这般屈尊侍奉于他呀？” 古小玉一直侧耳聆听，倒是听得糊涂，不过他心下清楚，对面之人正在生气，可是他气从何来，古小玉便暂且不得而知了。 净觉倒听明白了净慧的意思，连忙开口解释道：“大师兄，你这话说哪去了？我只是奉师祖之命照顾小玉师弟罢了，何来溜须拍马之意？” 净慧听了浓眉一紧，跟着嗤之以鼻，手指古小玉，冷嘲热讽道：“他有手有脚，能蹦能跳，何必你费心照顾？难道他懒惰的连夹菜盛饭都要别人代劳吗？” 他这话一出，古小玉也总算听明白了，于是开口道：“净觉哥哥，对不起，是我害你被骂了。我还是自己去盛饭吧，再说我可以照顾自己，就不牢你费心了。” 说罢，古小玉沿着净觉的双臂小心寻摸，结果拿回了他手中的饭碗，然后又沿着饭桌开始摸索，但始终也未寻到盛饭之用的木桶。 净觉没有再帮助古小玉，只是静坐原位，也没有出言提示，就这样任由古小玉在偌大的长桌上漫无目的地摸索着。似乎，净觉是想借以古小玉的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净慧与众僧看得奇怪，心想那盛饭的木桶就在桌尾处，是人都能看得见，可这孩子为何…… 话到此处，净慧恍然一怔，目光瞬间陷入了呆滞，脸上也布满了懊悔之色。 盯着古小玉那双暗黑的眼眸，忽地，净慧眼中隐隐有些忧伤闪过，嗫嚅道：“莫非……莫非你的眼睛……” 听言，古小玉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便没有继续摸寻，而是慢慢坐了下来，将饭碗放在了桌上，之后便低头不言，黯然失色。 此时此刻，包括净慧在内，在场的所有人等全都恍然大悟，均都认定古小玉乃是个目盲之人。但是，整间斋堂之内，却是噤若寒蝉，众僧依旧静观着古小玉，只不过，此刻他们的目光之中，皆是流露着一抹同情之色。 净慧自知误解了古小玉，一时容颜涨红，羞愧难当，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个消灭了九命猫妖的孩子，竟是一个目盲之人呢？况且就连玄藏与玄空二位高僧当时都未曾发现，更别说这些普通弟子了。 呆愕了片刻，净慧猛地一回神，快步去到了古小玉的跟前，随后拿起他的饭碗，亲自去为他盛了满满的一碗大米饭。 将香喷喷的米饭放在古小玉的面前，净慧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万分羞愧的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在没有了解你的状况之前，就对你出言不逊。”一边说完，他又拿起古小玉所用的筷子，亲自为他夹了几道斋菜，尔后便静立一旁，似在等待古小玉的原谅。 古小玉还未及出声，净觉忽然“噗嗤”一笑，转身看向净慧那张羞红的脸，白眼一翻，揶揄道：“大师兄，人家有手有脚，能蹦能跳，何须你如此费心代劳？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溜须拍马’？” 经他这么一说，净慧顿时脸如火撩，似柿一般红润，但却无从狡辩，只得羞怯的垂下头来，嘻嘻傻笑着。 见净慧羞意盖脸，面红耳赤，如同一个羞答答的娘们般，在场僧众也跟着乐了起来，原本静如死寂的斋堂，气氛仿佛一下子活跃了开来。 听着四下的欢笑声，古小玉心中也遂生一股暖意。回想起那个养育了自己十三年的古家村，曾经时而也会响起欢声笑语，然而，自从那帮道士登临恒山、落居在了奉仙观之后，古小玉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众人的欢笑声了，此际忽闻，当真倍感亲切。 净慧白了净觉一眼，故作气道：“都怪你，为何不早说小玉师弟是个……”说到此处，他忽然打住，最后几个字，硬是没有说出口，生怕惹得古小玉不开心。 净觉嘿嘿一笑，连声道：“是，是，都怪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话未说尽，古小玉忽然打断道：“不，不，还请你们不要怪罪净觉哥哥，这事都怪我，我不是有意隐瞒，只是……只是我一直都没有机会向大家禀明我是个盲人罢了。” 不想古小玉这话说完，众僧又是一阵哄笑。 在场之人皆都听得出来，净觉方才明明是说的玩味话，但古小玉却为之当真起来，果然是个孩子。不过，自大悲寺创立至今，一向庄穆肃静的斋堂，倒是从未像今日这般热闹过。 玄藏与玄空二位高僧一直静静地享用着斋饭，并未出言制止众人的喧哗，堂外值守的戒僧也未破门而入，自大悲寺建寺以来，这也算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了。 接下来，只听偌大的斋堂之中，竟是不时的传出袅袅笑语，语声在原本空寂静雅的寺院之中盘旋往复，彻底打破了大悲寺三千年来的传统清静。 此刻，已有不少僧人围在了古小玉的身边，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沸沸扬扬，正与古小玉聊得不亦乐乎，一时口沫星子四溅，喷饭满案。 许是马上就可以见到jiejie的缘故，所以只见古小玉那张幼嫩的小脸上，一直都绽放着微微笑容，心情明显酣畅了许多。却不知，此际jiejie的魂魄正在遭受着剧烈的痛苦与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