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期待
四日之后，太阳照常升起，温煦的光辉扑洒大地，滋润着世间万物，使普陀山处处生机。 近些时日下来，古小玉几乎每日都是面带微笑，心情亦是分外愉悦，并满怀期待的想要与jiejie相会。 明日便是古小岚的头七之日，前些时日，玄藏曾多次对古小玉许下承诺，说：当他jiejie头七之日的亥时许，定会将其魂魄招致大悲寺内，让其与之相会。 一念及此，古小玉更是难抑心中兴奋。 这日晚间，古小玉不断的在床上翻来覆去，左思右想，辗转难眠。每当他想起明日就可以与jiejie相见之际，他的小脸上，便会浮现出淡淡笑意，心中更是喜不自禁，如此反复，他的睡意早已荡然全无。 无心睡眠，索性去外面坐一坐。 穿上鞋子，踏下床铺，由于这间厢房中的所有的物品都已被净觉收拾一空，所以古小玉甚至不用伸手探索，便可自由走动。 直步来到门外，他倚墙而坐，双手抱膝，微微仰首，静静面对着浩瀚星空。 皎月如盘，月华幽幽，似霜般的银辉不仅照亮了满天繁星，同时映耀着古小玉那张稚嫩的脸颊，衬着幽幽月华，却见他的小脸之上，依然悬挂着淡淡微笑。 虽然古小玉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却很喜欢在夜晚对着星空发呆。记得曾经，每当夜晚来临之时，jiejie都会为他描述星空的美丽。久而久之，古小玉便在心中刻画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星空。 只是，他心目中的星空窄小至极，只有一轮明月和一颗星星。 jiejie说过，因为有月光，星星才会发亮，因此在他的心中，那轮明月便是jiejie，而那颗小星星，无疑就是他自己了。 长久以来，古小岚对古小玉呵护备至，疼爱有加；也正是因为有古小岚的陪伴，古小玉才能活得快乐，得以幸福。如此说来，古小岚恰如夜空中的那轮明月，她所散发出来的万丈银辉，则映亮了古小玉这颗极不起眼的小星星。换言之，倘若没有古小岚，那么古小玉无疑会沉寂在永恒的黑暗之中，残喘度日！ 如今古小岚香消玉殒，古小玉也真真正正陷入了无垠的黑暗，在他的心里，除了jiejie之外，再也没有哪个人可以比作明月，带给自己一缕的光明。除了黑暗，他目前已是一无所有。 不过，明日便可与jiejie相会，哪怕只是最后一面，也或多或少给他带来了一些心灵上的安慰！ ※※※ 次日清晨，旭日东升，曙光破晓，骄阳的腾辉取代了皎月的光华，渐渐打破了无尽的黑暗，带给大地一片光明。 古小玉如此静坐了一夜，直至日悬东方，天色大亮，他依旧毫无倦意。 只见他倚墙而坐，微微仰首，深作一吸，清晨新鲜无匹的空气顿时流入肺腑，再由鼻呼出，纯净无杂的空气仿佛将他的五脏六腑彻底清洗了一遍，反倒令他通体顺畅，精神亦是更胜先前。 这时，净觉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沿着悠长的石廊，正一蹦一跳地往古小玉这边行来。 许是因为今晚古小玉便可与朝思暮想的jiejie相聚，所以净觉也是不由跟着开心，仔细一看，他那张俊秀白嫩的脸庞，竟是绽放着与古小玉相同的笑容。 净觉还未到达古小玉的跟前，古小玉便听出了他的脚步声，扭头一笑，道：“净觉哥哥，你今天不用去大雄宝殿梵唱么？” 截至今日，古小玉已然在大悲寺里呆了整整六日，多少对这里的规矩有些了解，故有此一问。 见古小玉正闲坐门前，净觉忽地加快了脚步，数息间便行至到了他的身前，俯身道：“我要负责照看你呀，所以师叔祖允许我不用去早课。你呢，为何起得这么早，还一个人在此发呆？” 古小玉笑了笑，道：“因为我根本就没睡呀。” “傻小子，又想念jiejie了吧？”说着间，净觉也倚墙坐了下去，与古小玉肩并肩的畅谈了起来。 “净觉哥哥，今晚我真的能够见到jiejie么？” 这个问题，数日来古小玉已不知向净觉问过多少遍。然而，净觉的回答始终如一：“我佛门弟子从不打妄语，再说师祖那是何等人物，既然他老人家答应了此事，必会说到做到，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保证，今晚亥时许，你一定能够与jiejie相会！” 每当听到净觉如此斩钉截铁的保证，古小玉心中都会为之一宽，更是乐得龇牙咧嘴，喜上眉梢，孩子品性，一展无遗。 此时，古小玉不禁摸了摸戴在右腕上的念珠。净觉与他说过，如果心中有什么夙愿未了，就静心的捻捻这串念珠，佛祖会听到他的心声，届时，佛祖也一定会圆了他的夙愿。 当下古小玉最大的心愿，便是能与jiejie见上一面，其他别无所求。虽然他对神佛存有偏见，但眼下他还是禁不住在心间默默祈祷起来，希望亥时快快来临，同时带着无比的诚意捻转着腕上的念珠，望佛祖能够让jiejie前来大悲寺，与自己相会。 净觉见他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儿，便知他正在心中祈祷，也就没有出声讨扰。 二人如此沉默了时许，忽然，净觉脸上则开始隐隐浮出了一抹担忧之色，忍不住对古小玉再次嘱咐道：“对了，我要再提醒你一下。待晚上见到jiejie的魂魄时，你千万莫要表现的过度伤心。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我jiejie就会存有留恋，到时她必会因不放心我而久留阳间，不肯离去。如果是这样的话，我jiejie就会沦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古小玉笑着接过了净觉的话，而这些话，净觉每日都会几次三番的向古小玉提起，古小玉听的耳朵都要生出茧子来了。 不过，净觉三番两次的叮嘱，还把话说的如此严重，其中必然有他的理由。古小玉也心知他不是在说笑，当然也不敢掉以轻心，心中早已暗下保证，今晚一定不会让jiejie见到自己伤心落寞的样子。 “净觉哥哥，你放心便是，我会听你话的。”说着古小玉低下头来，小脸上忽然多出了几分黯然之色，道：“虽然我不想jiejie永远的离我而去，但我也不希望她落得一个永不超生的下场。待今晚我见到jiejie时，我一定会振作起来，给她一个好印象，以便她可以安安心心的去投胎转世！” 净觉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但近些时日见古小玉霍然开朗了许多，他也是真心的为之高兴。 二人就这么抱着期待的心情，一直倚墙静坐着，甚至连早饭都没有去吃。 晌午时分，日上空头。 许是坐立的时间太久，净觉忽感双腿有点酥麻，屁股也有点的酸痛。于是，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打算舒展一下筋骨。 不想他刚一起身，顿觉双腿产生出一股抽筋似的疼痛，并且酥麻无力，险些没有一屁股拍下去。 说来不怪，虽然净觉乃是武僧出身，但他毕竟是个常人，而一个常人在地上弯膝静坐了整整一上午，猛地起身，自然会产生一些不适。幸好净觉有一些功夫底子，若如不然，他早已瘫软在了地上。 这时候，古小玉也随之站了起身，然后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又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大懒腰。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适，无论怎么看，他都是澡雪精神，神采奕奕。 净觉看在眼里，心中好奇，不禁问道：“之前你说，你已在这里整整坐了一夜？” 古小玉点了点头，如实道：“是啊，怎么了？” 净觉上下打量了古小玉一番，讶道：“你现在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比如腿痛、脚麻之类的？” 古小玉再次摇了摇头，以示并未出现这些不适的感觉。 事实上，如今古小玉的体质已然非同常人，毕竟他体内蕴涵着九命猫妖的强盛精元，以及玄藏所注入的强劲真气。这三气合聚为一，慢慢渗入古小玉的经脉、骨骼、脏腑，早已将他身体各部强化到了鼎盛状态。莫说他静坐一夜半晌未动，只要他想，即便是静坐一年，他也未必会感到丝毫的不适。 看着精神抖擞的古小玉，一旁的净觉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心想自己只是静坐了一上午，肢体就感到了诸多不适，这古小玉不过是个孩子，静坐一夜半晌之后，他居然没有感到丝毫的不爽。这在净觉看来，当真是神奇不已。 在净觉的心里，除了道行精湛的玄藏与玄空能够静坐一夜半晌而无不适外，他还真没有见过别人可以如斯。因此，眼下他也不免对古小玉产生了几分钦佩。 “当~当~当~~~” 远处，晌饭的钟鸣悠悠传来，古小玉听罢，不由得揉了揉肚子，笑嘻嘻的道：“净觉哥哥，我有些饿了，咱们去吃晌饭吧？” 净觉点点头，然后使劲搓了搓酥麻的双腿，待麻痛之感有所缓解，他便引着古小玉，步履蹒跚地往斋堂的方向行去。只是从二人的背影看去，古小玉倒像个生龙活虎的健全人，净觉却像个迟暮苍年的老头般，一瘸一拐，姗姗而行，情状甚是诙谐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