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绝望
净觉这话一出，古小玉登时怔了一下，但他并未表现出过分的失望，又或者，他根本没有听清净觉所说的话。 “你……你刚才说什么？”古小玉轻声问了一句，稚嫩的小脸上，依然表露着淡淡笑容，同时想见到jiejie的心情，丝毫不减。 净觉从小遁入空门，对“招魂之法”也是略晓一二，当下亥时近末，子时将至，这个时候，招魂已是断然无望，于此说来，古小玉与jiejie相会之事亦是固然泡汤。 净觉心知此事无法隐瞒，于是对古小玉坦然道：“你jiejie的魂魄不会前来了，所以……” “所以我再也见不到jiejie了，是吗？”古小玉接过净觉的话，原本挂在他脸上的那一抹淡淡微笑，此刻已是化为乌有，且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净觉只是点了点头，不忍出声承认。但见他紧紧抿着双唇，将头垂得老低，死活不敢再看上古小玉一眼。 古小玉目无视力，自然看不见净觉已经点头默认，他又不出言，古小玉也只得干着急。 半天未听到净觉作出回应，古小玉不由气上心头，忽然大声问道：“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jiejie了？你倒是说话呀？” “嗯！” 净觉以那近乎听不见的声音应了一字，可古小玉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整张面容瞬间变得铁青，一股寒气从头凉到脚，心中几乎失望到了极致。 “你不是多次向我保证，保证我绝对可以与jiejie相会的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骗我？” 就在这一刻，古小玉积储数日的满心欢喜，一下子转变成了无尽的失望。他的声音中带着愤怒，带着无奈，带着苦涩，同时他的双眼之中，仿佛也是更加暗淡了许多。 净觉默然无语，满面羞色，下意识扭头看了玄藏一眼，目光之中，亦是带着满满的疑惑，好像是在向玄藏询问：为何这次的招魂会以失败告终？ 玄藏深叹一息，喧了一句佛号，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不是老衲不想让你与jiejie相会，只因方才老衲施法之时，突然有妖魔从中作梗，所以才会导致此次招魂的落败。至于是何方妖魔从中阻挠，以及此妖魔的目的是为何意，老衲也就无从知晓了！” 古小玉伤透了心，脑中一片空白，根本不予聆听玄藏的解释。 他只想与jiejie相聚，哪怕是短短片刻也好，但是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既然无法兑现，当初为何还要向我许下承诺？” 古小玉沉沉的说完，突然将右腕上的念珠扯断，十八颗菩提念珠立刻散落在地，蹦蹦跳跳的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听得古小玉一阵烦闷。 见罢，净觉赶忙蹲下身子，开始将洒落满地的念珠一颗一颗的拣起。这些念珠虽然不是什么佛门至宝，可让它们散落在地，也算是对佛祖的不敬。 净觉自小出家，深受佛理感化，对大悲寺以及十方佛陀都有着浓郁的感情，即便是一颗小小的念珠，他也容不得别人践踏，更容不得别人对佛祖有所不敬。 而古小玉直然将念珠扯断，足以表明他已是心灰意冷，不再对所谓的满天神佛报以丝毫的希望。可是，他的这一举动，倒是引起了净觉的极大不满。 净觉将十八颗念珠一一拣起，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怒视着古小玉，对其大声斥道：“你讲不讲道理？我是承诺过你能与jiejie相会，如今你未能如愿，生气也是理所当然。但这并非我心中所望，也不是师祖心中所想，就算你心存怨意，冲我来便是，为何要对我佛不敬？” 面对净觉的呵斥，古小玉不以为意，嗤之以鼻，同时平复数日的怨恨，此刻再度膨胀了起来，只听他朗声辩道：“天上根本没有神佛，我又何来不敬？就算真有神佛，他们又凭什么让我尊敬？如果他们真的慈悲，为什么要让我jiejie死去，又为什么不让我与jiejie见最后一面？” 不料，古小玉这话刚一落下，净觉霎间血气冲脑，二话未说，突然扑了上去，竟是将古小玉扑倒在地，刚刚拣起的十八颗佛珠，又一次散落满地。 古小玉虽盲，但脾气很是倔强，他从小在jiejie的照顾下，可谓没有吃过一点的亏，再加上此刻情绪激动，郁意难平，当然也不示弱，一手紧紧抓着净觉的衣领，一手生成拳头，不住捶打着净觉的身体。 二人就这般扭打在了一起，不时的在地上翻来滚去，扬起阵阵尘土，小孩嬉闹一般，谁也不让谁。 话说回来，除了与同门师兄修习武艺之外，净觉还从未与外人动过手，此时他突然和古小玉掐了起来，这着实叫人倍感意外！ 更加奇怪的是，玄藏并未制止二人的举动，只是在一旁静静的观望，表现的似乎事不关已，也就与己无关了。 就在这个时候，净觉稍稍一使力，将身子一翻，一下便骑在了古小玉的身上，并一手掐在他的脖子上，把他给死死的按住。随后，净觉也不知怎么，突然卯足了力气，猝地抬起右拳，冲古小玉的脸颊就是一拳挥去。 古小玉年小体弱，丝毫没有技艺在身，又哪里受得了净觉这一拳？毕竟净觉乃是一个武僧，十几年的佛门功夫，那可不是白练的。 不过，净觉并非有心对古小玉下重手，他只是看不惯古小玉对佛祖不敬，想稍稍的惩戒他一下，不料一时怒火攻心，使力过猛，竟不小心对古小玉挥上了一记重拳。 “噗”的一拳砸下，古小玉终于安静了下来。只见他目光呆滞，躺在地上纹丝不动，左脸颊微微淤紫，下颚挂着一丝血迹，神情之上，尽显失望，乍一看，就如死了一般，吓得净觉赶忙蹦了起身。 半晌，见古小玉依旧躺在地上，不哭也不闹，净觉不由得担心起来，蹲了下去，轻轻晃了晃古小玉，讷讷问道：“小玉师弟，你……你无碍吧？” 却见古小玉眼都不眨一下，也不应话，只是静静的平躺在地，目光似乎有了焦点，痴痴望着寰宇上的那轮明月，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此刻，朗朗明月倒映在古小玉的双眼中，映亮了他那原本暗淡无光的双瞳，可他的小脸上，却始终印着一抹失落之色，其实他的心里，早已再度陷入了绝望！ 良久，古小玉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趔趔趄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漠然的迈步前行，连双臂都未探出，也不怕会撞到某些东西而摔上一跤，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就这般漫无目的的前行着，而前方，则是无边无际的黑幕，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自方才得知再也无法与jiejie相聚后，他的脑里、心里，就只剩下了迷惘。此时此刻，他只想离开大悲寺，又或者，他真正想离开的，是这个冷漠无情的俗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