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欺骗
朝着前方幽深的黑幕，古小玉既孤独又迷惘的前行着，仿佛一只弱小的羔羊，迷失了原来的方向。 看着他那孤单的背影，净觉心中好一阵难过。 这些时日来，净觉从未发现，原来古小玉的身体竟是这般瘦弱，又是如此萧索。 不由看向自己那只依然紧握的拳头，净觉心中万分懊悔，忽然，他没由来的臂上一使力，照自己的脸门就是一拳砸下，所用力道，与方才打向古小玉那拳的力道大致相当。 “砰！” 这一拳下来，净觉口中顿时渗出一丝牙血，面部如被锤击，伤痛难言。而就在刚才，古小玉也是受到了与他如出一辙的痛楚，只不过相比起他来，古小玉不仅仅皮rou上感到了伤痛，内心之中，更是痛苦难当。 此刻净觉不但体会到了古小玉皮rou上的疼，同时他也体会到了古小玉心中的那份痛。 明明满怀期盼的想要与jiejie见面，今日却没能得偿所愿，古小玉心中有怨，这也是理所当然。哪想因自己的一时冲动，却令他伤上加伤，痛上加痛。 一念及此，净觉更是追悔莫及，无地自容，愧疚之情如浪潮一般在心间涌动，甚至，他恨不得砍下自己那只紧握的拳头，给古小玉一个交代。 殊不知古小玉并非因他打了自己而落寞伤心，其实自从得知jiejie离世的那一刻，古小玉的心就已经跟着死去，只因前几日蓦然得知还能与jiejie的魂魄相会，他心中才燃起了几分希望，勉强打起了精神，振作了起来，可今日jiejie的魂魄并未出现，没能让他如愿以偿，那么他的状态，自然而然的便回复到了初衷。 净觉站在原地，拭去嘴角上的血迹，只是怔怔的看着渐行渐远的古小玉，他并未前去追赶，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脸面再见古小玉了。 身为佛门弟子，随意出手伤人，可是犯了门规大忌，更别说是在佛门圣地之内与人大打出手。故此，净觉方才的举止，当真可记一大过，并且，还要受四十戒棍的杖责。 这时，净觉扭头看向了玄藏，眼中带着一抹坦诚，似在请求玄藏的呵斥与责罚。 不想玄藏却是一脸的和悦，也没有出言训斥净觉，反而露出了一抹慈祥的笑容，问净觉道：“你方才为何要向那孩子出手？” 净觉沉默片刻，小声道：“他对我佛不敬，我一时气昏了头，所以情不自禁之下，就出手打了他。” 玄藏呵呵一笑，指向那十八颗洒落在地的念珠，问道：“可是因他把这些念珠扯断，你才会气上心头，与他大打出手？” 净觉点了点头，默认了下来。 玄藏又问：“那么我再问你，地上的这些念珠，可是谁人扔下？” 净觉心下回忆，蓦然想起，讷讷道：“是……是弟子！” “呵呵呵……”玄藏轻声笑罢，便转身离去，边走边道：“那孩子对我佛不敬的同时，你已率先对我佛生起了不敬之心。如若不然，你便不会为了一时之气，而将一一拣起来的念珠又扔在了地上。我佛有云，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毁其骨，痛其心。方才你已动，所以此刻你才会身伤而心痛。阿弥陀佛！” 听完玄藏这席话，净觉细细感受着脸部带来的痛，体会着内心如波涛翻涌的愧疚之情，再看看渐渐远去的古小玉，霍地，他犹如醒醐灌顶，豁然开朗！ “我因小玉师弟将念珠洒落在地而出手伤他，可是现在这些念珠依然洒落在地上，却不是被小玉师弟所扔，而是被我。这些念珠本是捧在我手中，我若不出手伤他，这些念珠便不会掉落在地，我的脸也不会感到疼痛，亦不会如此愧疚伤心。如此说来，种种恶果，皆因我而起，真是罪过，罪过！” 恍然醒悟，净觉突然迈开步子，奔古小玉追了过去。 一股气跑到古小玉的身前，净觉双臂大张，挡住了他的去路。 古小玉心灰意冷，目不识人，耳不旁听，只顾踱步前行，所以，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净觉已然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三步之后，只听“卟咚”一声闷响，古小玉竟是与净觉迎面撞到了一起。 古小玉被弹退了数步，依旧面无神情，墨黑的双瞳之中，始终氤氲着无尽的绝望。 净觉双臂大张，稳立不动，厚颜无耻的嘿嘿一笑，歉道：“小玉师弟，我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总之我不该对你出手，还请你原谅我，不要走，好不好？” 古小玉理也不理，身形一转，换了方向，继续行走。 净觉大步一错，再次挡在了他的身前，依然双臂大张，问道：“就算你要走，那你也要告诉我，你这是要去哪呀？” “我要去找jiejie的魂魄。”终于，古小玉轻描淡写地吐出了一句话来。 净觉脸色一沉，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正容道：“小玉师弟，眼下子时已至，你jiejie的头七已过。按照常理，现在她的魂魄应该到了冥界，所以，你是不可能在阳间找到她的。” 说着净觉顿了顿，似有所想，片刻后，只听他忽然道：“如果你jiejie的魂魄现在真的到了冥界，那咱们应该为她高兴才是！” 古小玉闻言一怔，隐隐有些好奇，终究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为何？” “因为你jiejie能够投胎转世，再世为人呀。我佛曾说，芸芸众生，因果有别，一世苦命，一世好命，这便是因果轮回。既然你jiejie这辈子红颜薄命，算是苦命一桩，所以，她肯定会投胎到一户好人家，下辈子必然无灾无难，享尽富贵荣华！” 其实，净觉也不知他jiejie的魂魄现在何处，更不知他jiejie下辈子会有怎样的命运。但是，为了能够抚慰古小玉的低落情绪，净觉只得撒这个谎，这也算是善意的谎言吧！ 古小玉认真听完了净觉的话，甚至听得入神，半天未有反应，好似信以为真的样子。同时心思：jiejie下辈子若得好命，这固然是美事一件，起码不会像这辈子一样，要费心劳神的去照顾一个失明的弟弟…… 可转念一想，古小玉忽然双眉一皱，立马回过了神来，大声道：“我才不信你说的话呢。前几日你还保证我能见到jiejie的魂魄呢，可如今怎样？” 净觉低头沉思，眼珠左右打转，好像在琢磨着什么坏点子。稍刻，只听他道：“我知道你jiejie将会投胎到哪户人家，到时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一听这话，古小玉不禁为之动容，心中也豁然生起了一股莫名的悦意。可这种心情也不过持续了短短一瞬，此时只见他小脸一拉，朗声道：“我目不识人，怎能辨别？再说了，就算真的有投胎转世这一说，那灵魂转世之后也是个婴儿。到时你随便找个婴儿来糊弄我，我也无法辨认她是不是我jiejie。” “好小子，知道的还挺多。”想罢，净觉突然灵光一现，又道：“你jiejie的体气，你应该识得吧？亡魂投胎转世之后，他们的身上会保留前世的气味，如果你与jiejie真的感情深厚，你不可能不识得她身上的味道。” 且说古小玉别的本事没有，可若说到闻味识人，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莫说陪伴了他十几年的jiejie，哪怕是一个陌生人，只要被他嗅闻过此人的体气，他都会终生不忘，再见亦不难识其身份。 故此，若真如净觉所言，jiejie转世之后会保留今世的体味，那古小玉决然能够识得。 “你所言当真？”古小玉心下一动，不禁脱口一问。 “我佛门弟子从不打妄语，方才我之所言，句句属实。”一边肯定的说完，净觉立即在心中悄悄忏悔：“我佛慈悲，弟子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稍后弟子一定会面壁思过，再诵念《金刚经》百万遍，来洗刷弟子的妄言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