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心魔
对于‘虚空法界’一说，古小玉也或多或少了解一些。毕竟他已经在大悲寺呆了半载之久，可令他疑惑的是，若想进入虚空法界，不是应该先达到‘忘我境界’嘛？此外，要想达到忘我境界，前提是必须先达到‘至静’境界，继而达到心空、身空，之后才会入得虚空法界。 然而，自己只是静坐诵经，为何就突然进入虚空法界了呢？ 带着满腹疑惑，古小玉问道：“净觉师兄，你方才说我之所以会轻易的进入虚空法界，是因为我有慧根，这慧根究竟是什么东西？” 净觉想了一会儿，言简意赅道：“简单的说，慧根就是佛祖对一个世人的‘寄望’！” 这句话虽然说得简单，但古小玉却是听得糊涂，埋头苦想了好一会，也没能领悟其中的意思。 不等古小玉开口相问，净觉又道：“据《大藏经》中所述，慧根其实就是佛祖赐予人类的‘印记’。凡是有此印记者，将来便会踏上成佛之路。待渡完一切劫难，受尽一切苦厄，就会登临西天‘大雄宝殿’，继承佛祖的大统和佛法，继续普渡众生，造福三界。换言之，凡生慧根者，就是‘将来佛’！” 将来佛？古小玉似乎吃了一惊，小脸上登时现出一抹难以置信的表情，可更多的还是不可思议。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先是遇到了一只猫妖，尔后又遇到了一只厉鬼，既然这世上有妖、鬼存在，那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呢？就算有‘佛’存在，这也不足为奇呀！ 何况这些话是从净觉的口中道出，他断然不会骗自己。只是古小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就是将来的‘佛’！ 说到这里，古小玉也明白了大概，同时也知道了大家为何老是称自己为“活佛“了。 “我之所以能够轻易的进入虚空法界，就是因为我有佛性。净觉师兄，我说的对么？” 净觉点了点头，道：“虽然你还是凡胎rou体，可你拥有慧根，单凭这一点，你就已经算得上是‘半佛’了，既然你是半佛，那么拥有佛性也是理所当然，进入虚空法界亦是轻而易举！” 他这话刚一说完，古小玉忽然呆了一下，跟着就黯然垂头，沉默不语，似有所想。 良久，古小玉沉声道：“净觉师兄，记得之前你问过我，说万一我的命运已经被注定，我应当作何感想？方今看来，我的命运真的已经被佛祖注定了，所以我的亲人才会相继离我而去，我想这就是咱们佛门所说的‘渡劫’与‘受难’了吧？同时这也是成佛的必经之路。是与不是？” 净觉闻言一愣，脸上立时现出一丝哀伤与怜悯之色，呆呆的站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答。因为在他看来，古小玉所言句句属实。 半天未听到净觉做出回应，古小玉心中便有了定数，不禁生想：也许自己的命运真的已经被上天注定，可若是这般，自己存活于世还有何意义？不管以后自己如何选择要走的路，都会是上天的安排，如此一来，自己不就成了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了么？ 意念及此，古小玉心下也跟着好一阵惆怅。 他不想任人摆布，他只想做自己，可若是照净觉所言，自己的命运已经被佛祖注定的话，自己又当如何才能摆脱这种不是属于自己的命运呢？难道要自己与佛祖斗法不成？ “与佛祖斗法？”想到这里，古小玉不觉露出了一丝苦笑，一丝无奈而又无助的苦笑。纵然自己想与佛祖理论，那佛祖又在哪里呢？ 见古小玉忧心忡忡，净觉忽然呵呵一笑，宽慰道：“哎呀，你无需把我说过的话当真啦，其实之前我与你说的那些话，也是从《大藏经》那里看来得，至于经文里所记载的是否真实，我也不知道。或许，那些记载都是假的也说不定。” 古小玉稍稍抬头，依然保持着苦涩的微笑，他又岂会不知，净觉这是在安慰自己。可仔细一想，现在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算想再失去什么，也没什么东西可失去了。既然如此，就算自己的命运真的已被注定，这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渐渐的，古小玉露出了一抹笑容，一抹天真无邪、无忧无杂的笑容。 “对了。”这时候，古小玉突有所想，不禁问道：“净觉师兄，那虚空法界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为何我会在那里遇见自己？” “据《大乘经》所记，虚空是本体，是空；法界是事相，是有。意为一切皆为空，唯‘法’是真相。又或者说，在虚空法界中，一切众生都是自己。也就是说，一个人若是进入了虚空法界，他的所闻所见，都是自己的行为，不，应该说是自己的另一面，也是自己最不好的一面。而这个自己是真实存在的，也可以说是虚幻的，这要取决于你的内心，究竟是希望这个自己存在，还是希望这个自己是虚幻的。并且，他会将现实中的自己所没有展现出来的恶习全都展现出来。” 一边说着，净觉顿了顿，似乎是怕古小玉听不明白，于是简明扼要，道：“简单的说，你在虚空法界中所见到的自己，其实就是你的心魔，只要你能够摆脱这个心魔，届时，你就能修成正果。不过你千万要记住，你绝不能被自己的心魔所迷惑，如若不然，你就会堕入魔道！” 听到这里，古小玉不由长出一息，叹道：“难怪呢，我在虚空法界中所见到的那个人一直说他就是我、我就是他，还老是让我超越他，说什么只要我能够超越他，我就能超越自己。他还要让我六亲不认，说只要我六亲不认，我就会变得强大。原来，那是我的心魔，也是我的另一面！” 净觉听了忽然心头一沉，脸上大显紧张之色，忙道：“你千万不要听那个人的话，那人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把你内心中最不好的一面给逼出来，如果是这样，他就会代替你的意志，占据你的灵魂，侵入你的内心，让你堕入魔道。你一定要摆脱他，让他彻底的消失在虚空法界中！” 古小玉苦笑一声，郁闷道：“可是我打不过他，又如何摆脱他呢？我会的东西，他全部都会，而且要比我厉害的多。更何况，我打他的时候，就像我自己在打自己一般，总之无论他打我，还是我打他，最后受伤的都是我！” 净觉一时哑然，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也难怪，他从未进入过虚空法界，并且以他的修为，实在是对虚空法界了解的太少。不仅是自己，就算是师祖在此，想必他老人家也不知该如何对答。话说当年，纵然是佛法精湛的第一任住持‘法证方丈’都未曾入过虚空法界，更甭提当代有人能够对其分解一二了。 净觉额头紧锁，那一条条黑压压的细线，在他的额间清晰可见，竟是一副愁容满面。 古小玉亦不作声，好像是在等待着净觉的回答，或者说是在等待他给自己出个主意。 二人如此沉默了许久，各自脸上都浮泛着抑郁之色。 数月下来，这间僧舍之中，还从未这般安静过。 半晌，古小玉忽然笑了笑，仿若是想开了，只听他道：“算了，反正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那些所谓的宿命、心魔我也不在乎。只要我能够活下去，也总算对得起我jiejie了。其他的对我来说毫无关系。” 说完古小玉从床上站了起来，挽住净觉的手臂，嘻嘻笑道：“净觉师兄，我好饿，咱们去斋堂吃饭吧？待今晚时候，你还要教我《空手入白刃》呢。” 见古小玉真心的露出笑颜，净觉也是为之一笑，不由心道：“是啊，只要他现在能够好好地活着，这就足矣。至于今后的事情，又何必过于烦心呢？相信一切的一切，佛祖自有安排！” 想罢，净觉手臂用力一挽，与古小玉相对一笑，便双双往斋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