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身世
古小玉挣扎了半晌，直至筋疲力尽，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时，他这才消停了下来。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身前这个声腔优美的少女，力气竟是如此之大，何况自己还有一些佛门技艺在身，奈何却死活摆脱不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双手。 一想到此，古小玉更加落寞了几分，也没有继续挣扎，只是静静的站着。 见他冷静了下来，鬼儿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慢慢松开了他的手臂，柔声细语道：“你这是何苦呢？你这么年轻，以后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为何要一心寻死呢？再说了，你连死都不怕，难道还会怕活着嘛？” 古小玉沉默不语，黯然神伤，精神萎靡到了极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儿，同时心想，自己的坎坷身世与经历，又岂是这个鬼儿所能体会的？ 此时此刻，在古小玉的心里，自己当真是这个世上最为悲惨之人，这种悲惨，唯有自己所不能体会，更不是用言语就能表达出来的。 从小自己就不得而视，父母又双双离开了人世，jiejie死去不说，现在就连净觉师兄也死了，这种坎坷的命途，古小玉已经完全受够了，所以唯有一死，相信自己才能够彻底得到解脱。 他自暗暗苦闷，鬼儿忽然开口问道：“你是否认为自己的人生很坎坷，所以才生起了寻死念头，再也不想存活于世了？” 古小玉不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以示默认。 鬼儿也低下头来，待沉默了片刻，尔后只听她沉声道：“我也是无父无母，从小就被坏人拐来卖去。记得十岁时，我被卖到了一户富裕人家，他们每天都叫我做苦力，一天只能歇息两个时辰，而且吃不饱、睡不好、穿不暖，稍有怠慢，他们就会把我往死里打。终于有一天，我实在受不住了，便想偷偷的逃走，不料没跑多远，我就被他们给抓了回去。那一次，他们为了不让我再次逃跑，就打断了我的一条腿，并且为了惩罚我，还用刀子划伤了我的左脸，再用烙铁烫伤了我的右脸。从此之后，我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谁见了我都会躲得远远的。可是我没有放弃，我现在依然活得好好的。所以，你不要总认为自己有多么悲惨，其实大有人比你苦上千万万倍，但是他们和我一样，乃是选择好好的活下去，而非轻易的寻死。你明白吗？” 听她道完自己的身世，古小玉不禁为之动容，缓缓转过身来，面向了鬼儿，但却一时无言以对。 纵然自己的身世坎坷难言，但鬼儿的身世绝不比自己好多少，不过，她却选择了坚强的活着，而自己则三番两次的选择了寻死，何况这个鬼儿还是个女子，自己则是个堂堂七尺！ 相比之下，古小玉脸上一红，不由自惭形秽，立刻将头埋得老低，仿佛是被鬼儿的身世所打动，又似有所醒悟，短短片刻间，他那寻死之心已是悄悄淡去。 良久，古小玉才迟迟开口，好奇问道：“那你最后是怎样逃出来的？又为何会在此地？” 鬼儿无奈一笑，笑容却甜美而温柔，与她那张丑陋的嘴脸，简直大相径庭，毫不相符，只听她道：“因为我知道，只要我活着，就会有希望。一次逃不了，我可以再来过，这不，我如今不但逃离了那户人家，中途还遇到了天宗门的弟子，也是他们把我带来此地的。这就叫皇天不负有心人，只要你信念坚定，上天总会眷恋你的！” 听此一言，古小玉忽然露出一抹嘲笑，当然，他嘲笑的并不是鬼儿，乃是所谓的上天，道：“你都被那些坏人伤成这样了，却还要感激上天的眷恋？若上天真的眷恋你，它就不会让你受这么多苦了。” 虽然只是一丝讪笑，但，当鬼儿见到挂在古小玉嘴角间的那道弧度之时，她还是感觉欣慰不少，微微笑道：“就算上天是无情的，但路却是自己走的，而当我走进一道死巷时，却还能险象环生，所以我感激上天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可是以后的路还得靠自己走下去，即便我有恨，那我也应该去恨那些伤害我的坏人，而不是要去恨上天，因为毁我容貌、伤我致残的，并不是上天，乃是那些坏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古小玉闻言一愣，脑中顿时旁无杂念，只是不断回荡着鬼儿的这番话，心里想，这些话，记得曾经自己也与净觉师兄说过，要恨，理应去恨那些丧尽天良的恶人，并非是要去恨上天，因为上天从没有伤害过自己。 这个鬼儿说的没错，是啊，就算上天是无情的，但路是自己走的，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拘泥于上天的安排呢？自己为何不能走自己想走的路，彻底打破自己不堪的命运呢？” 如此想罢，古小玉豁然开朗了许多，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他又再次深沉了起来，因为经过一番风风雨雨，他清楚的明白了一件事情，即便自己遇到再大的灾难，到头来自己总会化险为夷，九命猫妖一事如此，鬼王与黑山老妖一事又是如此，最终死去的人都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故此，古小玉不禁冒出一想法，自己那不堪的命运不单单只是针对自己，还普及了所有对自己好的人！ “记得净觉师兄与我说过，我的命运已经得到了注定，这么说来，jiejie和净觉师兄的死绝非偶然，也许这也是我命运之中的一部分。纵然我想要打破这种不堪的命运，那也要独自去打破，在我的命运没有得到逆转之前，则不能接受任何人对我好，如若不然，那些对我好的人，说不定哪天就会死于非命！” 思绪急转之下，古小玉的脸上突然多出了几分阴冷之色，与方才要死要活的他比起来，可谓判若两人，仿佛他在内心之中，已是暗暗下了一个重大决定…… 鬼儿看着他，好像徒然从一个人变成了另一个人，禁不住好奇，问道：“你在想什么？” 不料古小玉却是摆出一张臭脸，也不作答，摸到床前，缓缓坐了下来，这才冷言冷语道：“不管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鬼儿浓眉蹙起，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大步一迈，一瘸一拐去到了古小玉面前，叉腰道：“喂，你可真是忘恩负义啊！怎么说我刚才也救了你一命，你却说翻脸就翻脸呀？再说了，你昏迷的这几日可都是我在照顾你……” “那又怎样？”古小玉语气冷淡，当即打断了鬼儿的话，轻描淡写道：“我又没求你照顾我。对不起，你可以走了，我要休息了。” “你……” 鬼儿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貌似气得不轻，冲动之下，她猛地扬起拳头，对准古小玉的脑袋，眼见就要一拳砸下去。 可是，当她见到古小玉眼上那血迹斑斑的麻布时，她又放平了心气，慢慢放低了拳头。 她隐约感觉到，古小玉方才的冷言冷语，并不是出自他的真心，他是有意对自己冷淡，不过至于他为何要这么做，鬼儿就不得知晓了。更何况，他伤势还没完全得到恢复，自己总不能再出手打他吧？ 想到这里，鬼儿的怒气登时烟消云散，那甜甜的笑容，再次浮现在了她的唇角间。 发现她还未离去，古小玉忽地忿然作色，声腔亦是比方才大了许多，怒声道：“你为何还不走？我不说了么，我要休息了，还请你快些出去。” 鬼儿付之一笑，转身一瘸一拐的去到一张木桌前，拿起了那碗还在冒着丝丝热气的汤药，回到床前，微笑道：“你还是先把这碗药喝了吧。” 听她依旧温言善语，古小玉心中一沉，脸上也是现出了几分感动之色，沉吟片刻，只见他慢慢伸出手去，好像是要接过汤药，没想到当他手指碰到瓷碗的那一霎，他突然一挥手，直接连碗带药都给打翻在地，“稀里哗啦”的溅了鬼儿一身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