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何言弃不堪知(四)
她是被噩梦惊醒的,但醒过来后才意识到梦里的一切与现实相差无二。究竟哪一边才算是噩梦呢?她也不知道了。 愣了半晌,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活下来了,身上的伤也被粗略地包扎过。周围的的环境也是陌生的…… 对了!她应该去追回jiejie的!女孩的脑中闪过公良薰被带走的画面,心中一急想要立马下床,但在掀开棉被的一刹那她愣住了——在床边上一个小孩双手托腮,带着半笑不笑的神情开口:“还不错,终于注意到我了。你现在的表情还真是合我的口味。” “你……是你救了我?” “除了我会多管闲事之外还能够有谁吗?”小孩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白痴,眼中明明灭灭地闪着嘲笑。 “那个多谢!我现在必须要去找我jiejie!谢谢你救了我,小jiejie!” 那小孩挑了挑眉,却没再说什么,只是依旧趴在床边,没有分毫要让她的意思。 女孩急了,正要开口,却突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边传来,“凇儿,她醒了吗?” 小孩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但声音却变得恭敬,“醒了,爹。” “既然醒了,让她把药喝了我们便上路吧。” “是,”小孩端起桌上的药,走到她面前,又恢复了之前的笑容,半是嘲笑办事兴味,“你是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她不喜欢被这样看着,也不喜欢喝药,也不想要浪费时间,便说:“多谢你们的好意。你们不是要急着赶路吗?你把药放在桌上就走吧,不用管我了。我也要去找我jiejie,我们既然都有事,何必在这浪费时间呢?”她说完便要起身。 那小孩一把按住了她,力气大得连她都不相信这是一个女孩子应有的力气,在她反抗的那一瞬间立马强硬地捏住了她的脸,然后另一只手端着药碗毫不犹豫地便往她的嘴里灌了进去——一滴不漏。 她难受得直咳嗽。口腔中苦涩的药味四处流窜,连给她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那药水就像洪水一样冲了进来。她边咳嗽班不停地咽下那药水,涨得脸通红一片。 终于等到一碗药都“喂”完了之后之后,小孩随意地将药碗往后一扔,发出“啪”的声响。 他依旧没有放开她,强迫她看向他,嘴角挂着一道近乎残忍的弧度。眼中闪烁着的光就像一只捕食的猎鹰抓住了今日的食物—— “我想你似乎弄错了两件事:其一,爹说的‘我们’是连带你在内的;其二……我也不是什么‘小jiejie’。明白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放开了还未从那番话中回过神来的公良依,然后伸展了一下身子,用一种似乎心情很好的语调说:“嗯……今后就要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了,没有名字实在不方便,总不能一直‘喂’‘你’这样叫来叫去的,太没礼貌了。叫什么好呢?嗯……” 他很认真地在烦恼着,但是她却感到了无名的怒火,“谁说我要同你们一起走的?!我要去找我的亲人!我要走还没人能拦得住我!” 那小孩转过身来,挑了挑眉,看着公良依像是看着一个笑话:“等你能下得了这个床再说。” “你敢小瞧我?!你说的,只要能走下床便放我……我为什么动不了了?!可恶!是你在搞鬼?!死小鬼!”公良依拼命挣扎,但是下半身却毫无知觉,比套上了铁球还要重!她该不会是……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公良依脸色无可抑制地开始发白。 “噗!哈哈!”那小孩笑了起来,像是有什么取悦了他,“你这表情可真好看。我从一开始便知道你不是什么好孩子,所以趁刚刚给你喂药的功夫动了点手脚——放心,你的腿没残。” 小孩走了过来,毫不忌讳地往她床上一躺,打量着她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要是因为他的举动而越发苍白及气愤的脸色,“嗯……钩吻又名野葛,据载有毒,毒……”他又看了看一直死死盯着自己的女孩,“挺适合的!那叫野葛?不不不……太俗气了,难登大雅之堂,那取‘葛’字?葛?哥?不行不行,这不是在占便宜?” 公良依一直盯着那在不停念念叨叨的小孩,心下如火烧,她想离开这个地方!她不知道在和这个死小鬼浪费时间的时候外面又会有多大的变故!她要去追回jiejie啊!不能在这里在浪费时间了!但是…… 她刚刚开口,却被小孩抢先一步。明明一直在念着自己事情的他却能一针见血地说中她的心事。 “没用的,你口口声声说想要去救你姐,但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整整三天。你jiejie估计早就跑得没影了。退一步说,你有什么线索吗?在这人海茫茫的,你上哪儿去找?再说句不好听的,依你仇家那种报复方法,如果你jiejie被其带走,三天的时间,你能保证那个人还能留着她的命不成?” 公良依咬紧了唇,目光是令人心惊的坚定,“总是要去试试,我不能放弃她!” 仰视着她的小孩似乎愣了一愣,一向清亮的目光被她眼中的坚定灼烧得有些恍惚,“红色的……樱?不不不,‘樱’太过柔弱高雅,你这个坏孩子似乎配不上这个名字,那就……取同音字‘璎’吧!决定了!你就叫葛璎了!”男孩迅速地从失神中回过神来,挑了挑眉颇为自信地看着她,似乎觉得自己这个名字取得还不错。 公良依面色青红交加,这个人到底听懂她说的话没有?!她已经失掉了和他好好谈话的心情了。她愤怒地,几乎是接近于命令似的说:“我叫你放了我!” 男孩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愤怒,眉毛高挑,嘴角上扬,以看一出好戏的目光及腔调说:“不可能,我辛辛苦苦地救了你,可不是为了放你走。”单单一句话,便化解了面上女孩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愤怒的压迫——没有利爪和牙齿的幼虎再如何张牙舞爪也不过是一只表情凶悍的野猫罢了。 “你真的不打算放了我?”她面上仍旧愤怒但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眼眸中闪烁着冷冷地光,“你到底想抓我来做什么?” 男孩耸了耸肩,似乎并没有打算回答她第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至于第二个问题……男孩的笑容变得如同面具一般冷且硬,“这不应该说是‘我’想拿你做什么,而应该是说‘我们’想抓你做什么。”
公良依沉默,似乎已经放弃挣扎。男孩盯了她半晌,像是觉得无趣便跳下了床,继而又飞快地将她按倒在了床上,果不其然换来了女孩的怒目而视。他有些恶趣味地笑了,处在背光出的脸上笑容显得模糊而别有深意,“如果做一个听话的乖孩子你的日子会好过很多的……不过嘛……”他加深了唇角的笑容,“你应该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葛璎?” 女孩满脸怒容地看着他,却没有过多的动作,直到看到他的目光有些嘲笑,手上压制着她的力道也有些微地放松,蓦地她抓住了他的一只手,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深深地,血的味道在口中肆意,盖过了之前药的苦涩却更加令人反胃,但是她没有松口,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牙齿碰到了他的手骨。 “咬够了吗?”上挑的尾音显示出主人的好心情。她一愣,随后感到自己的肩上一疼——他竟然反咬了回来?!公良依急急忙忙松口然后想也不想一巴掌挥去—— 好看的手轻而易举地擒住了她的手腕,解掉了她所有的力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希望你这口‘毒牙’之后也依旧能够这样锋利,葛璎。” “葛璎、葛璎、葛璎!你够了没有!我有名字!我叫公良依!”声音不大,也没有歇斯底里,但是放沉的嗓音,手中紧绷的肌rou无一不显示着面前这个女孩的愤怒或者说是暴怒。 男孩的笑容又开始透露着些许玩味,“公良……公良莫渊是你什么人?你娘是霍氏?” “你怎么会知道我爹的名字?霍氏?我娘姓第五!” “爹?原来如此……”笑容从玩味变成了嘲弄,又像是带着些许怜悯地看着她。 公良依被他的这种目光看得突然间不知所措。 他放开了她,“自己准备一下吧。我们马上就要走。虽然……你也没什么可以收拾的。”他走到门口,突然间开口,“以后不要自称自己是公良莫渊的女儿——没有人会信的,谁都知道霍家大小姐是公良莫渊明媒正娶的唯一的妻,而公良家的大小姐仅有一位,单名‘怊’,从小备受娇宠又怎么会是像你这样流落街头被人追杀的小鬼?” “你……”什么意思?公良依看着说完这番话便离开的小男孩所站的门口,屋外的阳光放肆地涌进,照得粉白的墙苍白一片——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女孩扯了扯嘴角,牵强地扯出一缕笑,“开什么玩笑……我们明明只有两姐妹,我jiejie是叫公良薰啊……一定是骗人的……”她渐渐将头压了下去,蜷缩去已经能动的双腿,“骗子!都是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