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原因

    素素并不是一个聒噪热闹的人，但自从她离开了寒松院，东煌慎暄总觉得寒松院就不是以前的寒松院，他的那张床也不是以前的那张床了。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东煌慎暄伸出手，床的另一边，冰凉一片，心也随之寒凉。

    素素跟了他四年，几乎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以为可以没有她，却在失去后，各种不习惯。

    翻来覆去睡不着，他重新穿上衣服，来到素素所住的地方。

    黑暗的院落里点了一盏小油灯，放在廊下的护栏上，素素穿着单薄的中衣，提着一杆枪，舞的赫赫生风。

    一点一提，一挑一刺，干净利落，划破碎空。

    一套枪法打下来，素素满头大汗，支着枪站在院落里，久久不动。忽然她的肩膀微微抖动起来，东煌慎暄站在远处的亭子中看着，心里揪的难受，她竟然哭了！

    情不自禁的迈出一步，但黑暗中伸出一只干瘦的手拉住他：“少主，你不该来这里。”

    是东煌叔华身旁的亲信。

    东煌慎暄愤怒的打开他的手，说：“闭上你的嘴，你逼我赶走小七，还不够吗？我连看她一眼也不行？”

    那人低低的说：“少主，这一切都是小七咎由自取，老爷对她已经很宽容了。”

    “够了，我不信！”东煌慎暄在父亲面前压抑的怒气此刻全部爆发出来，对着暗影中的人吼道：“你口口声声说事情败露是家中出了jian细，可是我直到元宵节那一夜事发，才知道父亲的计划，小七又何从知晓？军器监的事情更是牵强，她从不跟家中管事接触，又怎么会知道其中内幕？仅仅就是因为爆炸当晚，我没把她带在身边看着吗？两个月来，她本本分分，你们查也差够了，可是太子一党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跟她有何关系？”

    那人也不恼，只是静静的说：“正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她还活着，但是少主不要忘了，大理寺牢外，我们的人分明听到南蛮公主喊了一句‘东煌家的小奴隶’，不管南蛮人的话是否可信，这种事情宁可错杀不可姑息，老爷留她性命，全然是看在少主你的份上，少主不要逼老爷和在下非对她动手不可。”

    东煌慎暄怒不可恕，但一股无力感又从心底生出，这便是他作为东煌少主的处境，一切都要以家族利益为重，一切都要唯家主之令是从。

    素素回到房中靠在房门上，她猜到了东煌慎暄今晚会来看她，所以演了一幕“为谁风露立中宵”的戏码，可是东煌慎暄没有进院找她，事情比她想的要严重！

    太子自从解除禁足之后，就搬到了宫外的别院居住，皇上知道太子被拘束在东宫两个多月，心中多少有想法，便没有拿规矩拘束他，任由他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太子别院有地道与醉仙楼相通，这段日子，两边人来人往，都在为太子出谋划策。两件案子表面上已经结束，但留下的余波依然不断。

    一茜色春装的女子快步从地道中走出，在别院书房中找到正在看东北战况地图的太子祺，忍着脾气对她行了一个礼，说：“殿下，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去救我七妹！”

    她正是方小四，方如烟。

    秦尔冬早在元宵节之前就秘密回秦国了，留了方如烟在上京城继续监控路虎王与羽皇子走私军火一事。现在军火走私案结束，她必须带着相关资料和情报赶回秦国帮秦尔冬对付路虎王，可是听说小七被东煌家怀疑并监控的事情后，她怎么也无法放心离去。

    太子祺从地图上抬起头，苍白的脸色，因为陷入眼窝而显得特别大的双眼，这幅模样让方如烟的怒火消了几分，毕竟太子都快要自身难保了，不是么？

    这段时间的事对太子祺的打击很大，不是因为弟弟的陷害，而是因为皇上那样明显的偏袒，让他对皇上的公正完全失去了信心。他一直以来对父子之情抱有的幻想，终究破灭。

    皇位的自卫战，是他一个人的战斗。

    “小四，你明天就要走了吧？走之前去看看尔南吧，他知道你在我这里之后，几次派人过来找你。”太子祺不急不慢的说着。

    方如烟见太子左右言其他，而不说救小七的事，着急的说：“太子，我在问您小七该怎么办，您说六王子干什么，我来上京是有要事要做，没工夫陪他玩。”

    她对太子说话的语气并不恭敬，一是因为着急，二是因为跟秦尔冬、秦尔南以及太子在一起，习惯了他们朋友间说话的方式，难免有些忘记自己的身份。

    但太子祺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只是说：“听说过段时日，陆训因为meimei升平郡主的婚事，要来上京，尔南跟陆训关系不错，你不妨让他们多走动走动。当年有件趣事，你可能不知。”

    太子祺一会儿说这，一会儿说那，让方如烟摸不着头脑。

    太子祺自顾自的说：“四年前东煌家有意把他们家的五小姐嫁给陆训，陆训不知何因，不同意这门婚事，不同意也罢了，他偏偏说，要让他娶东煌五小姐也行，除非把小七当作陪嫁一并嫁给她。”

    方如烟惊的瞪大了眼睛，她那个时候她被太子送去了宁城，的确不知道这件事。

    太子祺继续说：“陆训的话虽然是玩笑话，但他直接侮辱了东煌五小姐，为这个事情，定北藩王狠狠的罚了他一顿，还特地向东煌家赔罪。那时候小七跟着慎暄去了军营，他们只怕也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方如烟仿佛听懂了他的意思，试探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让六王子怂恿陆训再次去向东煌家索要小七？”

    太子祺点了点头，说：“陆训为人自负，得不到的东西总觉得最好。当初他能为了小七跟秦王抬价抬到两万金，又能把她当陪嫁的事情说出来，等他见了如今的小七，只怕更想要了。”

    他原来是要借陆训之手把素素救出来。

    “可是……”方如烟犹豫道：“陆训那个人有什么好，难道为了打探消息，让小七羊入虎口吗？”

    太子祺摇头，说：“陆家跟东煌家如今是姻亲，陆训讨要一个他们已经放弃的人，应该不难，若慎暄肯把小七让出来，我自有办法让她金蝉脱壳。怕只怕慎暄舍不得，不过被陆训一逼，他也不会继续把小七丢在危险中置之不理。”

    这是一个可进可退的计策。

    方如烟明白了，心里顿时释然，太子一直在等陆训进京的时机，难怪总觉得他不着急，先前还以为他过河拆桥不管小七了。

    想到自己先前的小人之心，方如烟顿时恭敬几分，说：“多谢太子出手相救，我们姐妹日后一定感恩图报！”

    太子祺苦笑道：“我已经欠她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