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对账（上）
大夫隔着帘子给宝钗和英莲搭了脉，也没觉出有什么异样，想想富家千金难免要娇气些，他要是说这两人没病，别说赏钱拿不到，搞不好还得给打出去。于是，这蒙古大夫斟酌着给开了个养气凝神的方子，叮嘱要好生静养，多多休息。 安静可就是盼着这句话呢，这样以后她就用不着时时去给贾母请安了。如若不然，住着人家的房子，每天不去两趟不是说不过去吗？她一高兴差点就要跳起来，猛想起自己还是个病号，又赶紧躺了下去，她有气无力的吩咐道，“莺儿，你去叫个人扶二姑娘到我这边来，我们俩一处养着。” 薛母听了正中下怀，两个姑娘是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培养感情。“莺儿、燕儿好生服侍着，缺什么只管到我哪儿去取。” 薛蟠派人送走了大夫，惦记着自己家修房子的事情，跟老娘打了招呼就往铺子上去了，可是还没走出宁荣街，贾琏就从后面追出来了。 “蟠兄弟这是要去哪儿啊？” 薛蟠心里暗呼倒霉，可是还得应着，“我去一趟铺子，给两个meimei取些好药材。” “些许小事儿，哪儿用得着你亲自去，等会儿我叫个小幺儿替你取了送过去，咱们兄弟正好得空好好乐乐。” 薛蟠眼见着京中如此繁华热闹，心里自然也是想要好好乐乐，然而来京之前先生和meimei说的那些话，让他对贾家起了戒心。他也不知道眼前贾琏是真的和他好呢，还是准备算计他！不过，照着先生那句话，总不会有错。 离贾家的人越远越好。 “你有所不知，铺子里得了几样百年难遇的东西，如果不是我亲自去，掌柜是断不敢拿出来。” 贾琏惊道，“竟有这种事，那么说可是稀罕物。大姑娘也就罢了，要进宫的人，难免尊贵些，二姑娘是怎么回事儿，非亲非故，你们竟对她这么好。” 贾琏的眼里闪过几丝促狭，薛蟠有些不自在，“不过是跟大meimei投了缘，现下她们俩一个屋子吃，一个屋子住，怎么也不好厚此薄彼。” “你可别哄我，二姑娘是怎么来的，我可是一清二楚，当时金陵都轰动了，你那些日子没空见我，还不就是为了她？新婚之日打死人家夫婿，在你家寻死觅活，现在肯亲亲热热叫你哥哥了，不知道薛大爷下了多少功夫啊？” 薛蟠心想，英莲什么时候寻死觅活了，我又何曾打死她的夫婿。而他着急走，又觉着跟贾琏也解释不清，索性不多提，却不料种下了祸根。 “跟她并不相干，实是惹怒了老娘，不放出来。二哥这时候出门肯定有事，我也先走了，现在大meimei矜贵着呢，晚了一步，我又要遭殃。” 薛蟠不等贾琏回答，催马便走，一行人也紧紧跟着。多亏有个小厮机灵，提点着没往绸缎庄去，到了药材铺子取了药，让掌柜派了个人给老陈掌柜传信儿，让他到贾府去。 “让他不用惊动贾府的门房，西街拐角处就有个角门，那门上是咱们家自己人，你让老掌柜从那边走。” “是，大爷。只是这样多不方便，太太和大爷姑娘们进了京，我们就应该过去拜见，现在贾府住着，我们也没办法常去。” “只等老宅收拾好，现在也住不了人。你把账目清理一下，抽个时间送过去，大，呃，大爷我要看。” 掌柜的暗暗吃惊，都说大爷不学无术，却不想一来就要看帐，他自觉账面上做的够平，可是看大爷那个气定神闲的样子，就是觉得有些心虚。也不知道大爷是要几年的帐，“是，只是积年的账册都锁在库房，清理起来颇费些时日。” 他这话meimei早就料到，薛蟠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就把最近这五年的账簿清理出来。” 安静还是低估了古人，五年的帐摞起来，也比她和英莲都要高。 “jiejie，这可怎么看呢？”英莲有些发愁。 这年头也没有专业的会计人员，更别提审计了，“先看时间最远的，一点一点翻看，有问题的地方夹个签子，总能看出什么来。” 两个人看了没一会儿就晕头胀脑了，安静前世也不是会计，做起这个事儿来，并不比英莲轻松多少。 “太太来了。” 薛母一进屋看见满桌子的账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边走一边说到，“我说你们俩个怎么也不出屋了，却原来是再弄这个。大夫都说了让你们静养，弄这些个劳什子做什么？” “哥哥说账簿太厚了，看着就头疼，反正这两天风大出不得屋，我就跟英莲帮着看看。” “这么些的东西你怎么看的懂，你哥哥也是的，前儿你琏二哥说给推荐几个好掌柜，他却偏偏不同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妈，这些人都是跟着父亲多少年，只要不出大错，留着也不碍的，再说以后哥哥会长住在京中，自然是好约束他们的，又何必换来换去的。” “你不知道，你姨妈说了，你琏二哥推荐的人，至少能让收益翻一倍，咱们家虽然不指着这个银子，但是也不能白便宜了他们。” “咱们家这些掌柜，很是良莠不齐，哥哥也得考察一番，才知道哪个好，哪个不好，真要换的时候，再求琏二哥帮忙也不迟呀。” “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你哥哥最近都是天不亮就往外跑，天黑了才回来，你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干什么，躲贾琏呗！ “各处铺子巡视了呀，这些账册就是哥哥带回来的。” “那也不用这么早啊，琏儿来了几次都没找见他。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有琏儿陪着要省去多少烦恼。” “哥哥可能不想让人小看了去，妈就别管了。” 英莲赶紧借着机会捧了杯茶过来，“妈，喝口茶。” “恩，乖。你们俩有英莲一半省心我就知足了。” 安静顿时满脸黑线，贴心贴肺的宝姑娘，到她这儿成了不省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