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颦卿返乡（上）
安静和英莲商议着，在原来的布局上圈圈点点，建多少栋楼，修多少个院儿，要买多少个丫头，都得细细的安排起来。大半天也还没弄出个雏形来，就听外面喊太太回来了。安静跟英莲接出去，就见薛母神色之间有些欢喜，这让安静感到有些不安，她二人把她扶回房里，英莲亲去倒了茶。 “妈？”安静试探的叫了一声。 “莲儿去吩咐厨房，糟个鹅掌鸭信，再准备几道好菜，让外面弄点好酒。” “妈，谁要来呀？” 晚饭的时间就要到了，现糟鹅掌可是弄不出味道，安静的印象当中，也就是只有宝玉爱这个。 “一会儿宝玉过来，你们兄妹们好好吃两杯酒。” 英莲应声就出去了，安静却搞不懂他们这是要唱哪儿出。她直觉十有八九是跟林如海来信有关，只是不知道，把他打发这儿来吃一顿饭能解决什么问题。 “妈，宝玉要来怎么没跟妈一起过来？” “他还在林姑娘哪儿呢。林姑娘的父亲来信了，似乎是不大好，老太太正打发人去送。” “那宝玉这会儿正该陪着林meimei，他往咱们这儿来干嘛？” “你姨妈说你连日身上都不好，还要辛苦抄经，让宝玉过来看看你。” 安静心里厌烦的很，二太太再不喜欢林黛玉，也不应该总是拿她做挡箭牌，更何况是这个时候。“看我做什么呀，我都好好的，叫个丫头悄悄跟宝玉说不用来了，让他陪陪林姑娘吧。” 安静站起身来就要去叫莺儿，被薛母一把拉住，“可别跟着搀乱了，你不明白你姨妈的意思。林姑娘这次回去，不管林如海好还是不好，她都该在家伺候，万一没了，她就该回姑苏给她父亲守孝。可是宝玉在老太太面前又哭又闹，一定要把林姑娘在接回来，老太太一时还没有决断。你姨妈怕因为老太太溺爱宝玉，做出伤害人家父子天伦的事情，所以才把宝玉打发到咱们这儿来。” 这小嗑唠的，活脱脱是菩萨转世，难道瞒得了世人，还能真能瞒得了菩萨。这二太太成天诵经念佛，真不知道她求的是什么。 “就怕姨妈这次是白费心，有没有宝玉，老太太都会把林姑娘接回来的。” 薛母点了点头，“我看也是十有八九，老太太把林姑娘疼到了骨头里去。多亏了你待选的旨意下来了，不然的话，哎……” 剩下的话薛母没有说，显见也是不太愿意女儿掺和到人家这婆媳斗法当中的。 “照这么说，就更不用宝玉过来了。” 薛母又重把女儿拉住，“你姨妈为你的事情颇费心思，就算是不成，咱们帮她一把也是应该的。” 颇费心思？可是够费心的了，一下子弄去两万两，若是有这样的好买卖落在自家头上，安静也是愿意多费这个心的。 薛母见女儿一脸的不以为然，心下不满，“你丫头怎么就这么不懂好歹呢，你姨妈费了多大工夫才把银子送到了总管太监的手里！大姑娘又为了你担了多少干系！你怎么就不知道感激呢？” 安静无奈的翻个白眼，“妈，这银子给了总管的太监，都总管那儿是不是也得尽尽心啊？” “哎！你这孩子说明白的时候比谁都明白，要说是糊涂，怎么就那么糊涂呢？” 别人家待选走门路，那走的是太后主子，皇妃娘娘！他们家可倒好，把银子往太监身上扔，还得感激涕零，这叫什么事儿啊？安静心里不住的冷笑，只是她还不知道是二太太故意欺辱薛姨妈，还是要放更长的线！ “你小孩子家，不知道宫里的险恶。最难缠的，不是那些主子娘娘，反而是那些个宫女太监，一个不留神，就让她们给算计去了。先把他们安抚好，就算是周嫔升不上贵妃，他们也能让你提前见到皇上，并且把那些有威胁的铲除。我儿就只管放宽心，等着做娘娘就是了。” 娘娘要是那么好做，贾元春就不用熬得那么辛苦了。“这次又要多少银子呀？” “大概五万吧，你姨妈现在也说不准，她也是想给咱们家省点钱，只叫先预备这些。” 安静的脸上现出一丝薄怒，马上敛了下去笑着说道，“妈我知道了，我下去准备准备。” 薛母很满意女儿的乖顺，毕竟以后要靠贾府的地方多得很，而贾府真正肯帮她的，也就是二太太了。老太太虽然亲热，那不过是面上情儿，她从来都知道自己的位置，只是这双儿女可恶，正经亲戚不去亲近，每天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静和薛蟠想的，当然是怎么样保住自己家的财产不被豺狼吞了去，只不过薛姨妈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好在，她明不明白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莺儿，你去那府给我请宝玉，如果是他在林姑娘哪儿，你就说大爷有要紧事请他帮忙，马上就可以放回去。如果是在旁人哪儿，就说二太太叫咱们给他准备的鹅掌鸭信已经糟好了，请他过来尝尝。” “是。” 莺儿记得清楚，半个字也不多问，有了她，这些年安静省了不少心。 宝玉来的是时候甚是不情愿，宝钗只好跟他赔礼，“是我让莺儿诓了你过来，实在是有要紧的事情，你先原谅jiejie这一遭，等这事儿过了，我给宝兄弟好好赔不是。” 为了帮他自己还得先低声下气的，安静真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只是这样一来，宝玉脸色好了很多，如果不是现在林meimei哭的厉害，他半点也不会生气的。 “jiejie言重了，只是不知道jiejie要跟我说什么？进来就让莺儿带到这边，还没去给姨妈请安。” “妈现在歇着呢，你不用急着去。我问你，林meimei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宝玉面色有些凝重，拧着眉头说道，“看信上的意思很不好，去的快了也许还能见上一面，晚了怕是都见不着。” “竟然这么严重！” “是啊，meimei哭的泪人一样，可叹我竟一点忙都帮不上！” “我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冷眼看了这么长时间，我觉得林姑娘是个多思多虑的人。林大人如果真有个好歹，只怕meimei她……” 宝玉一听提起林meimei，自然有无数的话要说，“可不是，她这一身的病，都是打这思虑上得的，劝了她多少回，半点也听不进。我jiejie是我见过闺中最豁达的女子，若有机会，还请jiejie好好开导开导她。” 安静正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头，多亏了宝玉把话儿递过来，她可不是得赶紧接着，“心病总得心药来医，这么点道理你会不明白？” “老太太、太太、姐妹们没有一个不疼她的，我实不知道她这心病是从哪儿来的。”宝玉这到不像是作假，以他现在的年纪，可能真的想不到那么多，也许大了，他才能明白过来，但是，已然太迟了。 “那我就试试说说看，若是对呢，也可以想想办法，若是不对的，宝兄弟可不要往心里去。” 宝玉急忙说道，“常言道旁观者清，宝jiejie有话尽管说。” “我自然知道你们阖府的人都是疼爱她，但是这里毕竟不是她的家。女孩子心思难免细密一些，也就更容易伤感。” 宝玉接过话来，“林meimei要比别的姑娘敏感得多，所以更容易感伤流泪的。这周而复始的，堪堪伤了根本。可是我已经处处留心了，但凡是得了好东西，都先拿给她，她看上了什么，没有不给她的。她爱吃的东西，干干净净的给她收着。可是她怎么还是常常不高兴呢？” “我听说林家祖上是袭过列侯的，想来也是钟鸣鼎食之家。meimei在家什么能没有，家中上下估计也是像疼宝兄弟那么疼她，到了这里，老祖宗在疼她，终归也不能那么随心所欲。说到底，恐怕她总是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吧？” “她怎么能这么想呢，家里上上下下，哪个不疼她呢？” “你先不要急，听我慢慢说。前段时间我病着，妈守在我身边，林姑娘过来看我的时候，流露出多少羡慕。其实我有什么值得她羡慕的，还不就是有个亲哥哥亲娘。旁人再好，谁能赶得上自己的亲娘呢，小孩子离了娘身边，总归是不安的。” 宝玉听了有些失神，“jiejie说的很是的，可是该怎么办呢，姑母已经去了，再也没办法回来的。” “是啊，你想想她失去了母亲就这样了，如果再没有父亲会怎么样呢？” 安静不是存心想要吓唬他的，只有把话说重了，才能知道害怕。宝玉明显的不安起来，“这可怎么办呢，林姑父看来就要不行了，meimei可怎么受得了？” “是啊，她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还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这场病还没好利索呢，不是要在添一层！”安静忧郁的说道。 “不行，我得陪meimei回去。” 废了半天的劲，要的就是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