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外鬼

    宝钗发落了同贵，同喜自有些狐悲之叹，大姑娘再问什么，自然是半点不敢含糊。“回大姑娘，开始的时候，不过是几个互相攀比些衣裳首饰。因咱们家的东西都打着字号，她们就常常会问是哪间铺上的东西，有时候也会问某条街的某家铺子是不是咱们家的？”

    “那你们都怎么回答的？”

    同喜见姑娘为了这么点子小事儿这么认真，又品出几分滋味，因此再不敢隐瞒，“京城里的铺面，奴婢也不熟悉，就只有这几天送首饰衣料的铺子能说出名字，其他的奴婢也不敢说。”

    “那怎么二太太又突然跟咱们太太说起庄子上的事儿来了？”

    “奴婢倒是记得那一日，说是两府的庄头过来孝敬，听说收成不错，二太太很是高兴。金钏跟奴婢说，进了几只十分难得的锦鸡和几头小鹿，只可惜十分金贵，她们恐怕也沾不上。同贵一时嘴快，说是咱们在家的时候，这些东西，都不算稀奇。就把往年咱们家过年的气象，跟她们说了一遍，奴婢也是一时高兴，不但没拦着同贵，反倒应和了几句，请姑娘责罚。”

    “我也没什么要罚你的，只是那府的人，都是至少长了七八个心眼子，你们以后说话要留神。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再没别的了。”

    宝钗也不着急，“你，在好好想想。”

    “回大姑娘，他们没少打听咱们家大爷的事儿，再就是二姑娘。”

    “家里头这些底细，看来你们已经都透给他们知道了。”

    “奴婢不敢，奴婢们也就是攀比些吃的用的，哪儿敢乱嚼舌头。”

    “行了，我知道了，一会儿太太回来，同喜的事情你看着回吧。”

    宝钗觉得有些腻歪，她本想借着这些话给薛姨妈提个醒，想想薛母那个样子又有些心灰意懒。的确，王夫人的丫头打听薛家的产业，对于她来说，就是居心叵测，对于薛母来说，也不过就是丫头们之间的闲话罢了。她都能猜着薛姨妈知道这事儿的表情，也没必要掰扯那么多。

    薛母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半天没见同贵还以为她躲懒，同喜赶紧把之前的事情细细的禀报了，一句话也没敢添减。

    “你去请大姑娘过来。”

    安静料着薛姨妈不会把她怎么样，为了个奴婢她也不至于扫女儿的面子，但是就这么越过她处置了，估计心里肯定不会受用。不料薛母却并没有给她脸子看，反而细细的唠起家常来了。“我跟你姨妈一同生活了十来年，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清楚，但是要给你办的这件事情，除了她，妈也没别人可以托付。钱过了她的手，至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去向，我其实并不想追究，只要她能把你这事儿办成了，在多的钱我也肯花。”

    薛母这些话倒是有些出乎宝钗的预料了，看来她实在是小瞧了她，但是，她肯花这些冤枉钱，宝钗可是不乐意，若是花在旁人身上可能也没什么，但是二太太或者是贾元春不行，可能天生的八字不合。“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觉得二太太和琏儿一来就把眼睛都盯在咱们家的铺子上了，其实你是想的太多了。你姨妈想要从我手中赚一笔，这我是确信的，公侯诰命虽说看上去风光，但是这么大的家业，她能支配的没有几分。但是你琏二哥不一样，世家的公子，将来也跑不了要袭爵的，没必要跟咱们算计。再说那年要不是他，你父亲留下的产业只怕也剩不下几分在咱们娘儿们手里。你哥哥跟他生分，十有八九都是你的功劳，咱们虽然出身商贾，却不可以把钱财看的太重，反而失了身份。”

    跟薛姨妈谈话，不能超过三句，头两句还靠谱，第三句准得完。她虽然不是万分的愚钝，但是，数年顺心如意的生活，让她失了戒心。

    “妈，琏二哥的事情跟我可没关系，我统共没见过两回，也不知道他跟哥哥之间的事儿。”

    “不是你就不是吧，那有什么关系。只是眼下这件要紧的事儿，还是得想个办法才行。你哥哥这一走，也没说几天，二太太为了宝玉的事儿，躺在了床上。我就怕这么一来一回的，把正经儿事儿给耽误了。”

    “妈有什么打算？”

    “你姨妈说了，周贵妃的娘家在看宅子，说是咱们家老宅那块地风水极好……”

    薛母还没等说完，就被宝钗打断了，“妈，哥哥前儿跟我说过，见过周贵妃的弟弟，这件事情要是真的，让哥哥去办也就是了。”

    宝钗这是顺口胡诌，她连周贵妃有没有弟弟都不知道，没想到薛母还就信了，“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太好了，周贵妃是新晋上来的，在皇上的面前很是说得上话。成日说你哥哥不着调，却不想竟能办成这样的大事。”

    “妈，事情还没办呢，怎么就知道能不能成，妈就不怕竹篮打水？”

    薛母瞪了宝钗一眼，“你这孩子，怎么尽是捡我不爱听的说。马上过年了，叫下面多添香油钱，保佑着你顺顺当当的，只要你们兄妹好了，我也有脸去见你父亲了。”

    宝钗见薛母认真，很是有几分歪打正着的意思，反正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面的事情也不见得知道，如果能这么糊弄过去，她也就不会成天在二太太身上找辙了。事情最后办不成，了不起就让薛蟠挨顿骂，总比天天往那府里填银子强。“哥哥认识周家公子的事情，妈先别跟二太太说。等到大事定了，再说不迟。”

    “这我自然知道，何须我儿叮嘱。”薛姨妈心情大好，就像是宝钗已经进了宫似的。“同贵的事情你处置就处置了，只不过这丫头心气儿高的很，配个小厮一定不如意，你是姑娘，不当管这个，要是把赵嬷嬷带来就好了。”

    “赵嬷嬷来了也不熟悉京里的人事，我看秦嬷嬷办事还算老到，就交给她吧。”

    薛母点了点头，就算是允了，“回头我再吩咐吩咐她，毕竟是我身边的人，不能薄了去了。”

    宝钗从薛母的房里出来，心里始终惦记这老宅的事情，说什么周贵妃看上了，九成九是假的。她想起那天出府，哥哥在贾琏面前露了口风，很可能事情就是从这儿起得头，也不知道他们就是想要试探一下，还是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