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交易(2)
庄善若将大铁锅中的绿豆粥搅了搅,免得糊了锅底,然后便退到一旁的板凳上坐下了。 此时天‘色’将黑未黑,西边的天空上还带着几片绚丽的云彩,可是东边的树梢上早就悄悄地升起了浅浅的一弯月亮。 庄善若微微感受到从柳河那边吹来的一阵久违的凉风,柳河里的民伕依旧是忙得热火朝天——能在最闷热难耐的中午多歇一个时辰的晌,他们都乐意在傍晚的时候补回来。 眼瞅着柳河边的堤坝已经很有几分样子了,再过十八天,这个工程结束,柳河就像是调皮惯了的孩子被拘束了起来。 远远的,就看到周全荣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过来了。他肚子吃得滚圆,也不知道从里正家吃了什么好东西回来——民伕们的晚饭推迟了一个时辰,周全荣乐得干脆连陪着敷衍半个杂面馒头都省了,从里正家吃饱喝足回来,刚好散着步回来监督民伕们下工。 庄善若将眼睛别了过去。她从不以貌取人,可自从知道了容树媳‘妇’和周全荣的这层关系后,她每看到周全荣心里便是一阵的膈应。也难得周全荣这十来天将这身公服穿得住,这领口袖口却都被汗渍得黄黄的,若是拿指甲刮一刮,恐怕还能刮得下一层盐‘花’来。 周全荣瞪了绿豆眼转了一圈,没看到容树媳‘妇’,心里不免又有些痒痒的,他慢慢地踱着。往土灶的方向过来。 庄善若见周全荣摇摇摆摆地过来,懒得敷衍他,起身‘cao’起了长柄木勺。掀开锅盖,将里面煮得熟烂的绿豆粥搅了又搅,让它赶紧凉下来。 “容树媳‘妇’呢?” “刚才还在呢!”庄善若冷冷地道,眼睛都懒得抬。 “哪儿‘乱’晃去了,别是又偷偷地家里去了。家里那样一个瘫男人,也亏得她时时刻刻惦记着。”周全荣在里正家喝了几杯黄酒,刚好微醺。脸上红红肚里暖暖,正是舒服。说话便有些撑不住了。 庄善若冷笑了一声,没有作答。 周全荣素来见庄善若都是冷冷淡淡的,也没放在心上,欺身上前。往锅里一瞅:“竟还是绿豆粥!啧啧,这绿豆还要煮汤喝的,可别这样散漫着使了。” “绿豆汤是防暑,绿豆粥也是防暑,怎么说是散漫着使了?”庄善若忍了心里的嫌恶,道,“这绿豆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难不成我还偷偷的藏了掩了拿回家去不成?” “许大媳‘妇’,我不过是白问一句。你这……嘿嘿嘿嘿!”周全荣心情好,不和庄善若计较,更没有听出她话里nongnong的讽刺。 看了几遍也没见着容树媳‘妇’。周全荣不由得有几分败兴,他趁了酒兴,涎着脸看着庄善若。这个媳‘妇’细皮嫩‘rou’的,比起容树媳‘妇’来自是另一番风情。若是说容树媳‘妇’是一道家烧的油汪汪的红烧‘rou’,那么许大媳‘妇’便是得月阁‘精’心烹制的一道小菜。 周全荣咽了咽口水。 只可惜,这个许大媳‘妇’看起来拒人千里之外。就没对他‘露’过笑模样,似乎也很难留什么把柄到他手里。况且听说她家男人正在州府里参加乡试,一个不小心就成了举人娘子。周全荣即便是心痒难耐,也不敢轻举妄动。许大媳‘妇’和容树媳‘妇’不同,他知道自己惹不起,可是即便是惹不起,也不妨碍他在一旁看得直咽口水。 庄善若心里厌烦,却也不能赶周全荣走,只得闷闷地拿起碗,将粥盛了出来,以便凉得更快些。提防着周全荣做事不能专心,手腕便不小心碰到了锅边,忍不住“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呦呦,烫着了不是?”周全荣作势张望着,嘴里不由得说了风话,“这细皮嫩‘rou’的手若是留了个疤可真真是可惜了!” 还没待庄善若反应过来,突然从斜刺里蹿出一条大黑狗来,前爪撑在地上,伏低了身子,冲着周全荣嗷嗷地吠了几声,‘露’出嘴里白森森的牙齿。 周全荣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往后退,嘴里犹强硬着:“哪里来的狗,哪里来的狗?”被几杯小酒催出来的那一点‘色’心早被吓得缩回去了。 “黑将军,莫叫莫叫!” 黑将军悻悻地冲着周全荣打了个响鼻,缩到了庄善若的脚边,两只耳朵依然警惕地竖着。 “许大媳‘妇’,这狗是你的?”周全荣瞪大了眼睛,这狗站起来都快到他腰部了,生得凶神恶煞一般,倒是听庄善若的话。 “嗯!” “你出来做活,还带条狗,恐怕不合规矩吧?” “规矩?不知道周老爷说的是什么规矩?这狗安安生生的,并不耽误我做活。” 周全荣梗了脖子想了想,的确没有这个规矩,他眼珠一转,道:“你这狗总要吃总要喝吧,这县衙里的粮食可不是给你养畜生的!”总算是想到了一桩,养条狗本不是什么大事,况且还能帮着看场呢。若是许大媳‘妇’能够向他说几句软话,至于吃几个馒头的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庄善若却冷笑:“周老爷,每顿两个杂面馒头的定量,我吃不掉,匀一个馒头出来给黑将军,也不算是坏了规矩吧?” “这个——”周全荣有些狼狈,想不到素来寡言少语的许大媳‘妇’今儿句句话里都带着刺儿。 “哪来的狗?”许宝田抹着手上的泥水,凑了过来。 黑将军警觉地将上半身竖了起来。 “好狗,好狗!”许宝田嘻嘻地笑着,也不顾手上脏污,从蒸笼里抓了一只馒头就啃了起来,权当周全荣不存在。 周全荣不敢惹许宝田,讪讪地嘟囔了一声,朝柳河边走去了。 “这老乌龟,和你说了些不规矩的吧?”许宝田拿咬了两口的馒头点点,笑道,“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也不知道在哪儿灌了黄汤,一身的酒气。” 庄善若拧过脸来不去理他。 民伕们下了工,在苍苍的暮‘色’中拖了疲惫的身子走向他们简陋的晚饭。 “他可算是看错人了,若是容树媳‘妇’也就罢了。”许宝田费力地将馒头咽了下去,道,“你不知道,那老乌龟和你说话的时候,你那好表哥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庄善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果然那日被他听了些不该听的。 许宝田将剩下的半个馒头叼在嘴里,空出两只手束了束腰带,重新拿了馒头,道:“我琢磨了一晚也没琢磨出你是咋想的。许大郎若是这趟真能中了举人,那身价可就不一样了。你表哥再好也不过是一辈子在土里刨食,若是碰到老乌龟那样的欺负你,也只敢瞪了眼珠子瞧,拳头也不敢轻易地挥下去。你说说看,你到底图的啥?” 庄善若不理他,民伕陆陆续续过来,领了自己的晚饭,各自散去吃喝了。 许宝田嘎嘎笑了两声,又道:“你表哥也不过是长了一身好皮‘rou’,你难道就好这口?嘎嘎嘎嘎!媳‘妇’,你看看,我瘦归瘦,可该使力气的时候从不惜力……” 这话说得粗俗,庄善若的脸不由得红了红。 许宝田看在眼里,压低了声音笑道:“莫非,许大郎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是用来看的。你别说你还是个雏儿!” 庄善若转过脸来,狠狠地剜了许宝田一眼。 许宝田蹙缩在一处的五官突然舒展开来,脸上便带了一丝猥琐的笑来:“怪不得,怪不得,这守活寡的滋味可是不好受的。我只听说许大郎伤了上头,没想到连带害了下头!” 庄善若又羞又恼,恨不得将手里的这勺还冒着热气的粥泼到那张令人生厌的脸上去。 “怎么,莫非我又说对了?”许宝田得意万分笑得本来就歪斜的嘴巴更是咧到了耳根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庄善若从齿间恨恨地挤出这三个字。 许宝田更是乐得打跌:“呦,不容易,总算是开了金口了!” 庄善若知道对付许宝田这样的无赖,不理不睬是最好的办法;大庭广众之下,谅他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来。 “媳‘妇’,你和你表哥这样郎情妾意的,难道就不怕许家人知道?”许宝田又将声音压得更低,“若是你能给我个好脸‘色’,哥哥我倒是还愿意帮你们隐瞒一二。都是苦命鸳鸯,谁也别为难谁了!” 庄善若听他越说越离谱了,忍不住低喝一声:“黑将军!” 黑将军早就看着面前的这个歪眉斜眼的人不顺眼了,巴不得庄善若一声,自是虎虎地从地上蹿起来,冲着许宝田毫不客气地一顿吠。 “好狗,好狗!”许宝田也不怕,反而蹲下了身子,将手里剩下的半个馒头掰成两半送到黑将军的面前,“啧啧,啧啧,吃吧,吃吧!” 庄善若心中一警,她倒是忘了许宝田偷‘鸡’‘摸’狗之辈,自然不像周全荣那般害怕大狗。 “来来,吃吧吃吧!”许宝田喋喋地安抚道,“叫黑将军是吧,赶明儿我给你搞两个‘rou’包子过来!” 黑将军见庄善若没有进一步的指示,有些‘迷’糊了。它小心地凑近了半步,将湿漉漉的鼻头凑到许宝田的手上嗅了嗅。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