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空
VIP卷 处理了小菱花,雪梅心舒畅起来,但凤煜却紧皱眉头,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雪梅心里忐忑了好几天,才知道凤煜遇到麻烦了。前一阵景州知府忽然急病,大夫都暗示家人准备后事了,朝廷也下了旨意,让凤煜来接替,同僚们纷纷来祝贺,好多人非常羡慕凤煜的仕途一帆风顺,这才几年,稳稳当当的五品知府就当上了。只有凤煜,每天眉头紧锁,脸上没有一点笑模样。 景州的银库,有银四十多万两,账面上,却是五十万两银子,差了有六万多。账面上,也没给出一个明白的说词。这在大清国,不是特例,但对凤煜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难题。如果他秉公办理,前任知府必然要对那几万两银子负责,那些银子,确实不是前任一个人的问题,再说,前任因病去职,他现在一定要把账目查个水落石出,也显得非常的没有人,康熙帝对此并不严厉,按说凤煜没必要在这上面为难。但他对雍亲王实在是很了解,而这位又对皇位势在必得。凤煜当然希望雍亲王能成功上位。这时,他就不能糊里糊涂地把的问题接下来,新皇继位,一旦全力追查起来,他到哪里去弄这六万多两银子呢?职位交接没办法进行下去,凤煜只好先把府库全部封起来,等前任的病有结果再说。 雪梅不能为凤煜分担什么,只好每天精心做好每顿饭菜,希望能对他体有点好处。 前景州知府卢俊仁病势来的非常凶猛,当体扛过那道坎儿,病也退的很快,两个月后,他就出现在景州知府衙门。他必须先把这里的事儿料理清楚,才能到京城争取下一份差事。 凤煜把府库全部封了,让他心里很不爽:“凤大人,这府库我接任时就是空的,你也是知道的。这现在你不肯接受,难不成让我把这银子赔出来不成?几万两呢,不是三千五千的小数字。”卢俊仁脸色沉沉的。 “府库是空是实,你接任时,我的确不知道。虽然当时是陈大人暂时交给我,由我转交给你的,但你也知道,我当时把所有的都封起来给你的,我并没有查看,我仅仅暂时代理几天,怎能去查库房呢?” “那你现在什么意思,不肯接了?”卢俊仁脸色不虞,说话有点威胁的意味。 “我接的时候,只要账目清楚就是了,你现在给我交的,府库里是有四十三万七千多两银子,账面上,却是五十万两,账库不符。别的州县,有的至少还事出有因,比如临时赈灾用了,你这里却什么理由都没有,让我怎么接手这么个糊涂账呢?” “凤大人,你也太狠了吧,像你这么较真的官员,估计还是头一份,大清国有哪个继任这么追查前任的库银的?你出去打听打听。”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如果哪天皇上让我把银子拿出来,你让我哪儿弄去?你现在觉得束手无策,我难道到时候就有办法?”凤煜嘴上不说,心里却知道卢俊仁在景州,还是没少捞钱,这库银,他接手时,并不是有这么大的,六万两,他起码贪污了三四万。凤煜是下官,对卢俊仁的事儿,多少有点察觉,他也悄悄调查过,无奈这卢俊仁手段高超,他实在没查到什么证据,这事儿只好不了了之。 卢俊仁见凤煜这么和他硬着来,脸上也很不好看,他在官场混迹这么多年,碰上凤煜这么和他顶牛的,还真不多,他脸色不虞,气呼呼地一甩袖子,转离去。 凤煜的脸上也不好看,这事传出去,对他的名声是个损害,他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在这里打马虎眼,可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卢俊仁对凤煜还有点束手无策。接替凤煜的人,还没到,凤煜现在还是个同知,不像其他地方,接替的人等不起,无可奈何背上前任拉下的饥荒。 凤煜不肯接手,卢俊仁很恼火,也很焦急,他其实已经为自己的下一任,铺好了路子。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同乡同年同僚,再加上儿女亲家,还是编出了一个庞大的势力圈子的,这不,他来之前,亲家就给他介绍了一位吏部的金大人,这金大人极有眼光,前年把女儿送给年羹尧做了妾,现在年羹尧得势,据说皇上对他的话是言听计从,金大人说,如果年大帅肯向皇上推荐一下,他卢俊仁的官儿,是想当什么就当什么。 卢俊仁想当盐运上的官员,他知道自己的官职太低,当不上盐运使,若能当上个运同、哪怕是个运判,也是非常不错的,他把自己的心思,对亲家王洪礼说了,不久,亲家就和他一起去拜访了金大人。 “金大人,叨扰啦” “呵呵,卢大人,久仰久仰。”金时迁长的圆脸圆鼻子,细长的眼眯缝着,笑起来实在像个弥勒佛。 金大人在外面的口碑,是对人极的,这不,他笑嘻嘻地伸手,把客人让进会客厅,还一个劲儿让两位上坐,卢俊仁的亲家王大人是四品,金大人和卢俊仁都是五品,三个人谦让了半天,王坐了上首,卢俊仁在下首坐了,金大人则陪坐末位。 “久闻金大人好客,无奈无人引荐,不便贸然来访。时至今才来拜会,金大人果然豪爽,令卢某真真觉得相见恨晚矣。” 卢俊仁起立,对金时迁双手一拱。 金时迁赶紧起来:“呵呵,卢大人太客气,太客气。” “咱们都坐下说话吧,你看看,这你一礼,我一礼的,行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呢?金大人这茶实在好,俊仁你尝尝。唔——”王洪礼年龄最大,官阶也高,这时有点倚老卖老的,让两人终于都坐下了。 “金大人这茶,的确是上品,实在是好。”卢俊仁假装陶醉地眯着眼,他其实不懂茶,也喝着觉得香了,但他觉得最香的,还是京城产的香片,王洪礼经常笑话他,今天,他只好不懂装懂地跟着奉承。 “呵呵,这是小女上次托人给送来的,说是云雾山的明前呢。” “哦?那可是贡品呀。” “皇上赏给大帅的。大帅跟前,每年皇上的赏赐,不知多少了。以前圣祖在时,就圣眷隆裕,现在,新皇刚刚继位,就派人去劳军,赏给大帅的东西,拉了十几车呢。前几天从户部出发,现在还在路上,没到呢。” “这皇上继位——”才几天呀,不会一坐到金銮,就给年羹尧发奖金吧?卢俊仁觉得金时迁有点吹牛,但他不敢说。 “皇上继位,说不定第一个圣旨,就是给年大帅的。”金时迁神秘地压低声音。 这俩位一愣,随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都捋着胡须,连忙点头:“那是,那是” 这三位,还当这话,是恭维年羹尧的,幸好年羹尧没听见,不然,他们三个,人头立马都和子分家了。也就是这些闲话,让雍正对年羹尧不满,最后把年杀了。至于年羹尧真的恃宠而骄,做了多少错事,激起雍正杀心,大概也没那些弹劾年大帅的奏折上说的那么多。 “金兄实在是有眼光。”卢俊仁翘翘大拇指,当时谁不削尖脑袋往八王那边钻呀,就是有个好女儿,也想送给那位王爷,哪有送给年羹尧的,卢俊仁这话,还是真心话,他实在佩服金时迁的远见。 “哪里哪里,是小女慕年大帅英名,我也是为了圆孩子的梦想。”这俩位都不敢说话,小男女私定终是这个社会最忌讳的,这位金大人,怎么还会拿出来说嘴呢? “小女看了关老爷温酒斩华雄,回来倾慕不已,我刚好有机会认识年大帅,觉得年大帅虽比不上关圣君的英武,也是咱大清国的英雄,就随了女儿心愿,把女儿给了年大帅了。呵呵” 两位一听,是这么个随了心愿,不由都松了一口气:“那你闺女求仁得仁,现在必是美满幸福的了。” “那是,那是啊,呵呵,年大帅对的小女娴雅多才,很是满意呢。”金时迁眯着眼,一脸的骄傲,卢俊仁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的怎么没有那么一个倾国倾城的美貌女儿呢? “唉,卢兄,你的病,来的实在不是时候,你看看,这三年没满,你忽然病倒,病势还那么猛,当时把我都吓坏了。”王洪礼把话往卢俊仁上引。 “也不尽然都是坏事,我看,是卢大人否极泰来的征兆,所谓福祸相依吗,祸事过后,福气该来了。” “哪里来的什么福气嘛,这景州交卸过后,我还不知道往哪儿去呢?”卢俊仁愁容不展。 “卢大人可有什么想头吗?” “唉,我也五十有一了,还能往上走多久呢?这千里做官只为财,我都不指望还能上个台阶。若能放到盐道漕运上待上一任的,我也就满足了。” “盐运使可是从三品呢。”王洪礼提醒卢俊仁。 “我也没想过那个美事,咱能做个什么运同、运判的,那也满足呀。” “这个可和盐运使差得多了。”金时迁一副好心肠样。 “那也好过放到一个穷乡僻壤呀。” “这倒是,卢大人心思不高,这事应该不难吧?”金时迁问卢俊仁。 “难不难,还不是你金大人一句话?”王洪礼为卢俊仁试探。 “嘿嘿,能为卢大人效力,也是我金某的荣幸嘛。”金时迁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 卢俊仁喜出望外,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荷包,放在桌子上,起,拱手:“有劳金大人” “卢大人客气,太客气了。”金时迁似乎没看荷包,起寒暄。 “今天打扰金大人了。”王洪礼也起来,拱手。 “哪里哪里,二位贵客临门,使我蓬荜生辉。” “叨扰叨扰”卢俊仁和王洪礼都起往外走,金时迁送到大门口,这才返回。过了几天,王洪礼来找卢俊仁。 “亲家,金大人捎话,让你赶紧的,把景州的事儿了了,盐道上一出缺,就给你补上。他说,有位四月会任期届满呢。” “四月?就四个月了,我过完年,去景州把交接一办,就差不多了。 “你也别拖,我看,你先去景州,把事儿办了,这过年在家,不就安安心心的了?” “嗯,也是,接我的凤煜,就是景州的部下,对景州也很熟悉,应该要不了多久的。” “这位凤大人,据说也圣眷正隆,你还何必舍近求远,绕那么大圈子。”王洪礼有点奇怪。 “凤煜,非同道之人,他的父亲和弟弟,都靠做生意养活自己。老丈人也在景州开个小布铺子。” “这么刻薄?” “不是,他不会弄钱。” “哦”王洪礼皱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有点忧虑地说:“那你的交接,说不定就麻烦了。” “不就是有点嘛,现在大清,那个州府是清楚的?还不都。”卢俊仁不以为意,王洪礼嘴动了动,到底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