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老太太没了
“咳咳……”那男人挠了挠脑门,呵呵笑道:“算不上新婚,这还有个麻烦没有解决呢。哎……”男人稍微探身凑近了秋儿,做出一副要说秘密的架势,却丝毫没有压低声音:“我听说女人都喜欢你们这里的布偶是不是?你看,我这带了个小回去……我们家中的那位脾气本来就不太好,掌柜的,给支个招,想想办法?” 原来还不过是个小,以为她自己多了不得呢……一时间,所有人看向粉黛的目光都意味莫名。 秋儿也是略作惊讶地笑了笑,道:“这位管事大人说的可是夸张了。女人嘛,还是最爱珠宝首饰,咱们这些子布偶只能斗个趣,能锦上添花就不错了……” “这样?”男人装模作样地摸着下巴想了想,大笑道:“掌柜的你是实在人!得!挑最新的布偶来两个,然后咱再去选几件好首饰!哄好了内当家的,好享几日齐人之福!” “大人您这才是明白人……” “……” 燕宁趴在沙发背上,饶有兴致地看了半天,待那男人再次拉扯着粉黛大摇大摆地离去,她这才转过身来坐好,盯着南乔道:“乔乔,你果然是恶毒,唉!亏我刚刚还说你心软来着,我一定是看错了人!” “这是怎么说的?”看到粉黛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的脸色,南乔突然觉得心中舒顺了许多——人的郁闷果然是要转嫁出去的——“比起你动不动就血淋淋地要人性命,你不觉得我待她算是很宽容的吗?至少她如今活的也算滋润不是?” “切……”燕宁没好气地白了南乔一眼,道:“我敢打赌,她一定活不了多久的,肯定得自杀!” “为什么?”南乔好奇地问道。 “你自己使人打听着看戏好了。”燕宁抿了一口茶,抬眼道:“你瞧那男的的表现,他根本就没把那奴婢当做一回事,分明就是在炫耀自己的得到了一样东西……要知道,这没有名分的侍妾转来让去绝对正常,那奴婢说不定过两日她的主子又得换上一个,然后这么换下去,但凡还有点羞耻心的,都活不下去……” “这样……” 南乔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死掉的李秀,有些意兴阑珊。她其实没有想过要她的命……不过,管它呢……她总不能跑去跟十七说让他放过粉黛不是?十七这个时候可是一点儿都不能沾惹! 她顾忌的没错。 十七回宫之后,打开画轴一看,顿时二话不说黑着脸将画卷愤怒地撕成十几片,散落在整个书房的地板……只是,待到他呆呆地跌坐在椅子中半晌之后,又跳了起来,慌忙捡起碎片,珍惜地一片一片重新拼了起来…… 话说回来,有关粉黛,事实正如燕宁所预料到的那样,接下来的半年中,粉黛几乎每隔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会被不同的男人带进铺子中一次,向众人宣布对她的所有权……终于,在最后被一个刷马的跛脚老头所拥有之后,她投了井…… 但南乔早已懒得关注这个。 她所关注的是,有关李言的调任文书什么时候下达,李言什么时候才能到保定府上任,以及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够相见…… 然而,在这之前,一个消息突如其来——老太太没了。 “没……没了?” 陈氏惊讶地站起身,筷子掉落在地也不自知。 南乔喝粥的动作顿了一顿,这才有些艰难地吞咽下去。她记得当日去探病的日期是三月十二,今日才不过是三月二十——这就是陈老所断定的“少则一个月,多则半年”? “夫人,报丧的人就在厅外等着,说是昨晚正子时走的。”杏花低声道。 “让他进来。”宝柱起身离开了餐桌,到正堂上坐了下来。 …… 随风舞动的白幡将满府的春色遮掩了下去,大朵的白色绢花插在发髻上,身上披的,腰间缠的,都是浆染成刺目的白色的僵硬到格人的麻布…… 南乔跪在灵前,听着僧侣们的唱经声从四面八方压迫着她,看着周围跳动的油灯,感受着膝盖下透过蒲团依然冰凉的地板,眼泪不停地流了下来。 “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待你可是不咋地,乔乔,没想到你倒是哭的真切。”南黎在南乔旁边的蒲团上跪下,往前面炭盆中添了一把纸钱。 哭的真切?她当然哭的真切。 当陈老预言老太太死期的之后,明明知道陈老不会出错,南乔心中还是存着侥幸——万一老太太活过了整一年呢?她那日晒着太阳沉浸在虚幻的世界中神游的时候,精神看着真是不错……也许会因为鸦片的特殊性,老太太会多活些时日呢? 可是她竟然就这么没了,连带着南乔心中所有可能的侥幸,没了—— 有这个可以光明正大流泪的机会,她如何能不哭? “我只是觉得,老太太走的太突然了,与大夫估计的日子相差远了些。”南乔也跟着丢了几枚纸钱,看那苍白的纸张一燃而尽,瞬间只剩下些许灰烬,低声解释道:“南黎jiejie你也知道,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人会死亡。” “吓着了吧?”南黎轻笑一声,叹息道:“到底还是小姑娘。” 说着,她理了理发丝,改跪为坐,抱着膝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突然道:“其实那大夫料的没错,老太太不应该那么快的上路……大伯前日一整天都拒绝给老太太鸦片,我下午经过老太太院子的时候,还能听见老太太疯狂沙哑的咒骂声……” 南乔抿了抿嘴,没有接话。 对于一个毒瘾深厚、年近七旬的老太太,用脚趾头也能够想象到她不可能熬过哪怕一次瘾发……不过,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人都已经躺进面前这暗红色的棺木中了…… “你一定觉得大伯很冷血吧?”见南乔沉默,南黎伸手扒拉一下火盆,顿时有几粒火星溅起,道:“我有时候会觉得很奇怪,这个家中,从老太太,到大伯、二伯、三叔,再看南诚大哥、哥哥、你哥哥、南俊,一直数到我,可都没有一个善于经营的,怎么能出你这样一个挺会赚钱的人呢?” “看起来这宅院不小,我告诉你,这不过是一个空壳子!南诚大哥的婚事东拼西凑才办的还算体面,但我哥哥下了聘之后就一直不够钱筹办婚礼,南俊的婚事至今还没有提上日程,而我的嫁妆……”南黎自嘲地笑了笑,道:“我的嫁妆单子基本上还是一片空白……可笑的是,额娘居然决定将她本就不多的嫁妆分一半给南笑……” “总会有办法的,南黎jiejie。”听到这里,南乔出声安慰道。 “什么办法?”南黎转过头,目光甚至带点儿尖锐,讥笑道:“有什么办法?他们只会卖铺面!老太太走了也好,至少能让我有借口不用那么快嫁进王府,像两手空空地嫁进王府,让人笑话看不起……” 南乔不再说话了,探身一枚一枚地往炭盆中丢着纸钱。 宝良迫不得已做出了选择,南黎她有理由讥讽嘲笑,她南乔也有她说不出口的伤悲…… 四七二十八日。 老太太的棺木仅仅在府上停了四七,法事也仅仅做了三日,就热热闹闹地下了葬,很快竞相绽放的鲜花盖过了残存的白色,将人们的生活重又点缀的鲜活起来。 “你李大哥在保定府安顿下来了?”陈氏停下手中的针线,问道。 “恩。”南乔高兴地道:“董虎一点一滴地都说了,说是三月二十五日接到的调令,将上海县交给了他的主簿,三日后也就是二十八号开始返程往保定走,四月五号到了保定,没费多少工夫就安顿了下来,就连保定府的政务也都有了妥善的料理呢!” “说到他的主簿,”南乔乐呵呵地献宝道:“额娘您一定不敢相信,那主簿还曾是我收留过的奴才呢!李大哥说,他如今当了主簿,暂代知县,但这个‘暂’字绝对能够去掉,成为真正的七品官儿!” “真的?”陈氏闻言有些惊讶了,道:“你的奴才?乔乔,你倒是不得了啊……连奴才都比别人家的不一般……”但她对于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不是很有兴趣,心想,既然是南乔将他送给了李言,李言再做何安排她才懒得cao心。 “保定府……保定府……”陈氏凝神想了一想,道:“保定府我知道,离京城不远,很多人家都是在保定置的产业买的地……” “要不,额娘,咱们也在保定买些田产?”南乔挽住陈氏的手臂,积极建议道:“您不是说过嘛,有田产攥在手里才踏实,什么时候都睡的香,而且,咱家若是什么产业都不添,只靠着干巴巴的分红,总有些不妥不是?啊?额娘?” 还有一点,南乔没有说出口的是,如果十三的政治生涯在今年终结了,他名下的产业会不会受些影响?太子失势,在一定程度上九意味着四阿哥一伙和八阿哥一伙将直接对上……在这样的情况下,做为四阿哥手中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吉祥铺子会不会变成斗争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