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观棋斗,老人送造化
当脊轩拖着万分疲惫的身子回到营地时,已经超出原定的承诺两个时辰,都快到卯时了。 林烛照和耿迪在营地焦急万分,来回在帐外走动,一个扯头发,一个抓耳朵,堪比劲旭那只上蹿下跳的猴儿。 脊轩刚刚出现还未站稳,就遭到了疾风骤雨般的围攻。 “你跑到哪里去了?啊!怎么浑身都是血?衣服也撕破了,你滚下山崖了吗?还是遇到山熊了?究竟干了什么这么迟回来?”看着脊轩一身狼狈相,林烛照连珠炮般发问,听得出她话语中的气愤和担忧。 脊轩提一口气准备答话,却被潮水般的问题堵了回去。“找到劲旭了吗?我和耿迪快要急死了,你比原定时间整整晚了两个时辰。护队长老若是回营,发现我两在帐外晃荡,而你去了山里,我们是会被遣送回家你知不知道!” 脊轩累得腿脚发软,提不起中气,好容易憋出一句:“我知道!” 却被林烛照恶狠狠的顶回去:“你不知道!” 耿迪在烛照身后傻笑起来,脊轩看着有气,但不得不投以求援的眼神。耿迪适时解围道,再问一遍:“脊轩,你找到劲旭了吗?” 脊轩心说你问的不是废话吗?找到自然会一起回来咯,可回答却变成了反问:“你们找到劲旭了吗?” 烛照颓然道:“你傻啊!我们问你找到没有?自然是我们没有找到啊!”脊轩被噎的一时说不上话,想来也是因为太累,刚在心里骂完他们傻,马上就被回敬。 林烛照“穷追不舍”:“你先交代,你去哪里了?去杀熊了?” 脊轩无力再说话,缓缓从怀中取出熟睡的小兽。 接着,一声刺耳的惊呼突如其来,吓得脊轩呼吸停滞。林烛照惊呼完,风一样扑过来,极稀罕的问道“这是什么啊?”说着已上手抚摸起来。 脊轩哭丧着脸颤声道:“今晚别再吓我了行不行!我实在受不了了!” 小兽也被吵醒,迷迷糊糊的睁眼看,见脊轩在,又睡了过去。 其他弟子帐子里已有动静。耿迪忙对烛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烛照小声点。” 烛照红了脸,悄声问道:“哪里来的?” “进账说!” 三两下将林烛照塞回到帐子里,脊轩的心才定下来。 方才她中气十足的尖叫声,惹起一片嘈杂。 困在帐里出不来的弟子半夜被这声尖叫吵醒,乍以为又有仙宫降临,憋不住好奇,却出不了帐篷,撕咬喊喝声持续半晌方消。 “哇,真是太可爱了,脊轩你把它送给我好不好?”这是进入帐中脊轩和耿迪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句话,瞬间掩盖了大伙对劲旭的关注。只有耿迪插话时弱弱地提起可怜的失踪者,但讨论绝对超不过三句,就又被烛照扯回到了小兽身上。 脊轩倦的连眼皮都在打架,可同样熬了一夜的林烛照却神采奕奕。三寸不烂之舌鼓动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后来连耿迪都听不下去,上前递水道:“你口干吗?歇会吧!”他未料到,递水的结果却适得其反。对于这杯水,脊轩脑中冒出一个奇特的比喻,就像两军作战,己方将领送给敌将一些兵戈,企图休战。亲切说“打累了,我们歇会再打吧”。可不料敌将只用片刻时间,就将兵戈分发下去,继而发起新一轮猛攻。而这己方将领,就是耿迪,那兵戈,就是那杯水。 只见烛照仰头“咣咣咣”一口气饮下那杯水,豪气的一抹嘴,更有了气吞山河的精力。 当真软磨硬泡,不厌其烦!可怜脊轩累的话都不想说,还要保阵地不丢,任其花言巧语,他自雷打不动。说舍不得给,就舍不得给。 林烛照兴奋的直接后果就是——引发了皓雪枭的兴奋,而皓雪枭一兴奋起来,御猫就吃不消了。御猫吃不消,就开始伺机对其进行扑灭,皓雪枭则开始灵活闪躲。帐中不大的地方“鸟飞猫舞”。 鸟在人头顶拍着翅膀盘旋,猫跟在鸟后面在人头顶“突……突”的来回窜跃。脊轩只庆幸皓雪枭没有一紧张就乱拉鸟粪的毛病,否则他们三人头上一定都是鸟粪。 一炷香后,脊轩告饶:“烛照啊!你消停一会儿吧,以后我送你好多好东西,来补偿它!”眼看天都快亮了,他真是精疲力竭,满心盼着偃旗息鼓。 烛照却趁势而进,大有将风:“脊轩啊!你行行好,我不要你的其他东西,你就把小兽送给我吧!我照顾它一定比你照顾的好!” “我就是送你,小兽也不会跟你啊!”脊轩苦道。 话音刚落,林烛照仰首一声长笑:“啊哈哈哈哈!这是你说的!不准反悔!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瞧瞧小兽跟不跟我走。” 又被抓住话柄了!脊轩恨不能抽自己嘴巴,这女孩抓人话柄的本事,似乎是胎里就带着的。 他无精力折腾,只好瞧着林烛照折腾。烛照信心十足的开始哄骗小兽。 可谁知,她自以为望到了曙光,可那曙光却是错觉。 小兽被烛照揉过来摸过去,“小毛团,小毛团”的亲切呼唤,不得一刻安宁。好不容易被逗醒,睁眼一瞧烛照的笑颜,摆头就往脊轩怀里钻。几次都是这样。 脊轩乐了,哑着嗓子对气喘吁吁的烛照调侃道:“‘民’心啊,没办法!” 林烛照气得直跺脚,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打定主意要用审判犯人的眼神盯脊轩,直到他“痛改前非”。然而半晌后,鼾声响起,脊轩竟在一只喵喵乱叫的猫、一只扑腾不停的枭搅起的噪声漩涡中,安然入睡。 这时,黎明方至…… 在梦里,他想起了他之所以这么累的原因,不光是因为救小兽时情绪起伏太大,还因为回营的途中,又遇到了一件事。只不过他恍恍惚惚回到营中时,就已湛湛忘此事。 …… 当他满心欢喜的揣着小兽往回走时,却发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迷路了。他感到不可思议,“举着风声碑怎么可能迷路呢?”。 他开始转悠寻路,转来转去,忽见一片林后有亮光溢出,他心思“有光之处应该就是营寨了!”于是举步走去。 穿过林地,两颗漂浮的树首先闯进他的视野。那两棵树就像浮在水中的浮萍,在虚空中上下摆动,清淡的光华从树身上泼散下来,就好像树上披垂着月光。 而那两颗树下,摆着一张古朴的棋盘,两位老者正借着树上的光弈棋。边下边谈笑风生。 脊轩惊疑:“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两个爷爷在山中下棋!……那树原来是为了照明,这倒是见所未见的奇事。” 心里想着,脊轩迈步朝他们走去。只见左手边这位老人鹤发童颜,却穿一件大红披风,那披风红的极为绚烂,就像傍晚的火烧云,看上去真是为老不尊的顽皮。与他对坐的老人裹一件宽松白袍,袖子宽的能装下半张棋盘。却若即若离般瞧不清容貌,浑身上下挡出一股清气。 脊轩走到棋盘边,冲着两位老人行礼,但刚一低头。却忽然间想不起他们二人的容貌,心里奇怪。 他想抬头再看看老人,可是抬头的瞬间,却不小心瞥了一眼棋盘。不禁心头涌起一阵恍惚,竟忘了问路之事。 脊轩默默站定了观老者下棋。两位老人都冲他笑笑,他也含了腼腆的笑,对着老人深深作个揖,叫一声“老伯伯!”问完好,一时间也想不起要说什么。 红袍老人对他眨眨眼,再瞧一眼熟睡在脊轩怀里的小兽,偏头和白袍老人说话。 脊轩盯着棋盘,耳边已听不到声音,他迷迷糊糊,似乎看到无数的星斗搅在一处,在浩海中遨游,黑黑白白的星辰排着队,从海中腾跃起来,继而散入无垠的苍穹。半晌后,这些星辰又摇身聚首,变成一片片黑白色的云。碰撞间,似乎要起雷雨。耳边听到了兵戈之声,脊轩恍惚间快要睡过去。 这时忽然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轩儿醒来!”脊轩陡然清醒,背上已经出了一层汗。脊临尘飘渺的声音已经不在,回首四顾,哪有父亲的影子! 两个老人都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脊轩脸一红,低下头来。老人相视一笑,转头继续下棋。 红袍老人喃喃道:“好厉害的小娃娃!好大的造化!我正要叫醒他,他却自己醒过来了!”脊轩听其话音,似乎是在说自己,却又听不懂。想张嘴问,可心里却隐隐将这两位老者当作神仙中人,话到嘴边,不敢唐突,又咽了回去。 粘了一子后,红袍老人对白袍老人笑道:“你说世人都在争抢天宫的宝贝,我两却稳坐天宫下岿然不动,下了这么长时间的棋。境界岂不是要比那些人高太多了!” 说罢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极为得意,就好像小孩子赢得了自己心爱的宝贝,脊轩听的他这样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白袍老人手抚长髯,抬头瞪红袍一眼道:“老家伙越来越不知羞耻了!自夸的本事快要独步紫微了!我看呐,就数你境界低,瞧你笑的那副得意样子!啧啧。” 红袍老人并不生气,显然平日二人就是这样说笑惯了的,反驳道:“哈哈,萧老头,瞧你一本正经的!真应该去跟慧恕当和尚。你就是故意跟我过不去,你说我没境界。那你倒是说说,这方圆千里内,除去我两之外,有谁能坐视挥手即得的重宝不动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