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四音绝曲
万骨枯中黄沙境。 孙湘诡刃之下，通天枯木断折；符离夺命之掌，天忌老祖魂灭。黄沙境支柱一断，本就处处迸裂的空间结界瞬间破碎，满载禁锢之力的空间碎片如雨般当头落下。 “诡刃之利！”孙湘手中刀不停，黄沙境崩碎之后现出的黑暗空间竟又被他劈开数道口子，将空间碎片尽皆吞噬。“乾坤挪移！”符离双掌一引，将一块较大的空间碎片移至身前，如盾牌般将落向自己的空间碎片一一格开。 这二人不愧是一师之徒，在这般情况之下还不忘空出一只手掐动法诀来吸纳弥漫的殇魂之力。而随着他们的吸纳，这片空间中的黑暗也渐渐稀薄，最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刺目的银白色，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孙湘轻车熟路，朝左手边飞驰而去。符离紧紧跟上。未飞多远，空中一阵涟漪，如同穿过水帘，二人已进入另一片空间之中。与黄沙境满目的荒凉不同，这片空间倒似是个库房。四根巨大的透明柱子将空间撑起。上不见头，下不见尾。柱子里面封着四把光华耀眼的兵器。看那形状，分别是是一刀、一剑、一枪、一戟。 “这是……”符离惊叹。孙湘道：“圣刀无论是神威万古时期还是万骨枯时期，都斩断过无数神兵利器、法宝奇珍，其中器灵尽皆被拘禁在此间‘刀阁境’中。符离，你我之间种种，便在此一战了解，”说着诡刃一指符离，“汝，敢应战否？” 符离从四根柱子上移开目光，才发现刀阁境中流光处处，每道流光都是一只器灵。只是在四根柱子中四柄武器的光华之下仍相形见绌，故尔刚才竟没看见。他将手一伸，一道流光入手化为一柄长剑。 符离轻轻抚摸剑身，剑光愈亮，剑柄上“斗门”两个篆字愈发耀眼：“有何不敢！孙湘，你我能力一般，为何当初你是掌门！难道只因为你比我早几天入门么？” 孙湘手中诡刃轻轻摇动：“我还是那句话，有什么都冲着我来，与细柳，与弟子无关。符离，你错就错在招引外贼。所以，你必须死！”“那就看掌门师兄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剑·不留行！”同样是《剑道·十三章》中的招式，在符离手中威力比之在李四平、羽杉手中使出何止大了一倍。但见光华闪，逼命之招已至面前。 “不用门中·功夫，是怕我知晓破法不敢使用，还是你自问门中武学你样样皆不及我呢？”孙湘步伐转动，“千里横行”，借势避开此招，口中冷冷说道。符离充耳不闻，一剑落空，又一招“剑·灭十方”，剑影纷纷，尽封退避之路。 “逼我杀招出手，可是打错了算盘！”孙湘一招“挑灯看剑”，将纷纷剑影尽皆格开。招化“霸绝天下”当头斩下。“剑·二十三！”符离斗门剑平举，剑身上下三道光剑现出，往复旋转不休。“去！”他屈指一弹，斗门带动光剑，疾射而出。 孙湘招出一半立时收回，悬停半空，诡刃高举：“金甲动山河！”殇天忌三人尚且要借助通天枯木之力才能化解此招，更何况符离修为远逊三人。一招之下，剑光顿散。斗门重新散为流光，转瞬不见。 符离见他并不追击，心知尚有一招机会，哪里肯束手待毙。当下双掌划动，魂力尽催，一盘光轮随之在双手之间现出，缓缓转动：“天刑无情！”正是细柳历代掌刑间代代承袭的招数。 “用此招，可见你仍未全然忘本。就给你一个痛快吧！大雪满弓刀！”闪现厉声大喝，刀气所向，光轮震碎。符离被刀气之波扫中，魂体立散，只余一丝执念未消：“哈哈！哈哈！你利用我布下的杀局光明正大的兵解，又利用我的贪欲破灭黄沙境。掌门师兄，处处利用。你，仍是离不开我的帮助呀！”孙湘飘来：“利用工具，就必须得依靠工具吗？去吧！”刀落，符离曾在世间存留的唯一证据也就此消散，无处寻觅。 太行之境，邺城，厚土分舵。 巫女绝世音飞身而来，一击之势锐不可当。厅中之人无不动容：只道巫女不擅近战，却不知她出招之势，竟也非常人所能及。见她悍然出手，羽杉也顾不得什么歉意，忙要挺身挡住。琴儿已一声轻叱：“太慢太慢！”身形闪动，不仅避开她来势汹汹的一击，还欺至她身前探手去抓她脸上的面纱。 绝世音一击落空，已知近身缠斗必然不敌，忙闪身退开，横笛吹奏。笛声呜咽，音波到处，如碧海之上，波生浪涌。“《碧海潮生曲》？”琴儿却是知道。此曲本为箫曲，乃是东海内一位奇人所谱。在海上使用可引动滔天之狼，所向披靡；便是在岸上也可平地生波，人莫能当。 不过绝世音修为差些，只能引动幻境来困敌伤敌。琴儿纤手之上白光闪现，轻轻舞动：“风凝雪舞！”极寒之招，凝风波，结海浪。绝世音不料她竟以寒气破去自己笛音，一滞之下，《碧海潮生曲》难以继续。索性笛声转利，化为《金石裂浪曲》。凝结的海面霎时破碎，乱石穿空而起。 此曲琴儿也知晓，是正宗的笛曲。是由一位在大人海市经商的高人因为自己的货船常常在海浪之中倾覆而谱，用来在行船之时破浪开路。若用此曲杀人，则是取其出其不意。 但此曲曲调高亢，阳气充沛者方可发挥出最大威力。巫女绝世音内功乃是阴柔一路，本该高亢尖锐之调竟有低沉婉转之意，威力大打折扣。琴儿心下明了，步法翩跹，“飞雪如絮”。宛如风摆杨柳，轻轻舞动。在处处杀机之中闪转穿行。 绝世音内功与此曲不合，只勉强吹奏一段便难以为继，汗珠从额头滴落。她长笛离唇，稍稍喘息之时，琴儿已欺至面前探手抓出，目标仍是她的面纱。“绝音障！”绝世音心念一动，长笛不断在手心转动。绝气之音不停响起，在面前形成漩涡音障，欲将探来之手一举绞碎。 “如此之招，倒真对得起你名姓之中这个‘绝’字！”见她竟出煞手，琴儿眸中寒芒闪现，飘然而退。绝世音不言不语，长笛再度吹响。如梵唱道语，锁妖镇魂。却是一曲《锁妖镇魂歌》。 此曲本是钟鼓之曲，化自蜀山正宗亟妖赋与方丈禅林落魂偈，有镇压万邪，超度亡魂之效。琴儿虽已有冰雪之躯，但究其本源，仍只是一体双魂之中的副魂，立时受到此曲影响。脸色煞白，气血翻涌。 “原来是魂体！”绝世音心念电转，曲调再变。如深林夜半，唤魂之声；如至亲之人，呼声殷殷。此曲琴儿再熟悉不过，乃是琴曲《苍引唤魂曲》。她就曾经用过此曲杀人救人。 苍引本是上古之时河伯闻大河滔滔之声，心有所感。且歌且制一琴，名唤“苍引”。本是即景所制，孰知弦动竟能呼魂唤魄，起死回生。河伯深知怀璧其罪，将琴置于大河九渊之下。然此曲仍是流传出去，正者以其救人，邪者用以害人。 绝世音便是察觉到琴儿乃是魂体，欲以此曲散魂去魄，使之神消魂亡。顿时幽光点点，惨风阵阵，巫女中的“巫”字尽显无遗。厅中之人闻此凄厉之声，无不觉心摇神荡。再看绝世音之时忽然觉得平日里敬为天人的巫女此时竟没有了往日的仙姿风韵。 原来《入梦曲》在人意识中烙印印记，蛊惑神智，伤的乃是神魂。而《苍引唤魂曲》无论正道邪法用之，倒皆有使神魂清明之效。绝世音无意之下，倒亲手解除了自己设下的枷锁。 太行之境，绝情谷。 数道遁光落下，现出脸色灰败的方羽鸿、周先达、方宏波与令狐子四个人来。看着同样满身狼狈的同伴，四人一阵苦笑之后，竟同时“哇”地吐出口鲜血来。 “哈哈！”飞狐令狐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看亚麻方羽鸿，“这次赔大了！当日先司命大人从铸剑城突围之时，也是这般模样么？”方宏波奇道：“飞狐，当日之战你不在吗？” 令狐子知道自己差点儿说漏嘴，忙摇头道：“我是在大战之后才奉召而来的。之前一直在养伤。”方羽鸿也急忙补救：“当时情况混乱，我与先司命他们分散突围。待再次见到先司命之时，骷髅、毒药俱已身亡，而千影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先司命身旁。先司命突围之时的战况也都是千影转述的。” 见他全推到不知所踪的千影身上，周先达一叹。方宏波已冷笑一声：“我早就想问，你们的武功修为都远胜千影，怎么会让他在敝门二人眼下将先司命刺死呢？” 令狐子听他话语之间不无讥讽之意，正要反唇相讥。方羽鸿一声轻叹，掩面道：“是我保护不周！莽狮，我粗心之下致使叛徒刺杀先司命，代理司命之时又造成如此大败。自当向太上、东皇请罪！这司命之位，还是莽狮你暂代吧！” 周先达闻言一愣，忙推辞道：“这怎么使得！胜败乃兵家常事。因一时之败而请辞，是亲者痛而仇者快，司命三思！”方羽鸿摆摆手：“莽狮，我心神已乱，实在难以统筹全局。你一向最是冷静，还是由你暂代吧！” 周先达沉吟半晌，忽然抱拳道：“那属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呃……”方羽鸿本以为他还会推辞，而自己也顺水推舟的收回这一番话，堵住莽狮与白水的嘴。连说辞都准备好了。谁知莽狮这次竟然一口应下，倒让他措手不及，哑口无言。 飞狐令狐子一见他们来真的，腾地起身，细剑直指二人：“方羽鸿，我说过除掉我前面一切可能成为司命的人，让我顺位成为司命是咱们合作的前提！怎么，你今日是想抽身而退么？”方羽鸿见他口不择言，暗道不好，再看周先达、方宏波二人一个满脸失望一个杀气上脸，却都不是惊疑之色，更是明了中了二人之计。 果然，方宏波冷然问道：“哦？什么合作？可是联手暗害先司命么？”令狐子此时亦知中计，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无益。当下大喝一声：“动手！”剑尖颤动，罩向周先达、方宏波二人。 见飞狐出手，方羽鸿深知如今之计，惟有相杀。好在四人虽均是有伤在身，然已自己的修为再加上飞狐功体独特，胜算过半。当下不再犹豫，涯羽剑悄无声息地刺向自己身边的周先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