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水镜（二）
“客官，要点些什么？”清亮却又冰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云璃和白芷青同时在怔愣中醒來，一个满脸通红，一个满心懊悔。 当然，脸红的那个自然不会是白芷青。 白芷青有些诧异地抬头打量着这个有些与众不同的伙计，心中一边鄙视自己刚刚的失态，一边忍不住刷洗着自己的传统观念。 在她印象中，似乎同种类型的人都有着相同类似的长相，就算类型不同，气质也应该差不多，毕竟，相由心生嘛。 怎么说呢，大概就是指的大多数流氓，一般不是肥头大耳，就是高瘦猥琐。而一些小偷，要不瘦小体弱，要不其貌不扬。再说那街上的摊贩，大抵也都是普普通通平民百姓，不是大婶就是大叔。 应该就是这么个意思，一般做哪行的，都有着哪行的面容。讨生活的，也都是些普通百姓，你见过哪个英俊潇洒的贵公子去做贼的？ 所以这些观念，让白芷青总是忽略了那些长相不错，却又不是贵族出身的尴尬百姓。 就比如眼前这位好看的小哥。 在平常印象中，來酒楼当伙计的，一般都是弯腰点头笑脸相迎小伙子。这些人基本也就是相貌平平，沒什么特色。 然而眼前这位伙计也是一位“小伙子”沒错，却不是一位普通的小伙子。 只见桌旁的这位也是一身粗布衣沒错，然而却活生生被他穿出了别样的味道。 这小哥脸生的干净白皙，乌黑秀丽的长发被简单挽起，细碎的刘海落了几丝于额前。星辰般漆黑的眼眸里是化不开的浓雾，薄粉的嘴唇轻轻抿起，吻上去，一定是一种微甜又清凉的感觉。 白芷青忍不住在心里啧啧称奇，好俊的小伙子，都能赶上安剑秋了。 难怪那么多人都在偷瞄他，确实俊秀。只不过，好看的眉眼却给人一股冷冰冰的感觉，不敢靠近。 “点什么？”那小哥又问了一遍。 “哦，哦，点……”白芷青往墙上的菜单上看去，“粉蒸rou，糖醋排骨，蜜汁藕片……” 稀稀拉拉点了一满桌，白芷青终于满意地闭上了嘴。而此时，对面的云璃脸都黑了。 “干嘛，吃得多不行啊！”白芷青故作夸张地厚着脸皮与云璃对望。 “撑死你！”云璃沒好气地横她一眼，懒得理她。 “好了~”白芷青抬头笑眯眯地望着那小哥，示意就点这么多。 那小哥看了看手上的菜单，又低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佩服地走了。 “这小哥还真不错，哦？”白芷青单手撑着脸，打趣地朝对面云璃一挑眉。 云璃脸一红，却又立马假装正经地一翻白眼，说道：“莫名其妙！” 白芷青撇撇嘴，觉得沒趣，就沒再逗她了，转眼又去看那小哥的背影了。 她边看边不住地感叹，真的是偏见害死人啊！ 看看这小哥，谁说长得好看的就一定是公子哥了，也有要出來赚钱糊口养家的啊！ 想想也是，总是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打杂的都该是普通人。可若真的都是这般定义，那那些长得好看的人物都不用工作了？ 自然也是要出來靠血汗吃饭的，所以不能一概而论。 “喂，这顿饭吃完，咱们可就两清了！”云璃见等菜的时间有点长，两人坐着有些尴尬，难得的主动开口。 “两清？”白芷青斜眼望着她看了看，“我可是救了你一条命啊，你就只还我一顿饭？” “那、那你还想怎样！”云璃似乎自己也觉得不是很说得过去，于是有些恼火。 “我想想啊……”白芷青装模作样地摸着下巴做深思状，想着想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我还沒问你呢，那天为什么要一个人往那小巷子里走啊？明知道自己贫血还一天不吃东西，装可怜啊？” 原本是关心的话语，到了白芷青的嘴里却偏偏变成惹人生气的语言。 “谁装可怜了！”云璃一脸恼怒，“我那是太急了，才顾不上吃饭的！” “哦，这样啊……”白芷青扁着嘴点点脑袋，“急什么？” “我急着……”说到一半，云璃却突然停住，偏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然后瞪了一眼，道，“才不告诉你！” “喂，别这么小气嘛~”白芷青厚着脸皮冲她笑着，眨眨眼，“说來听听嘛~” “为什么要告诉你？”云璃偏过头去，明显不上她的当。 “喂，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咧！”白芷青不满地道。 “那又怎么样，我不是请你吃饭了！” “就一顿饭？！” “就一顿饭！”云璃似乎掌握到了对付她的诀窍，“你爱吃不吃！” 这下子，白芷青算是吃了个哑巴亏，嘟着嘴巴一脸不情愿。 哼，好嘛，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相处也！ 简直太不可爱了！ 两人吵着闹着磨了会儿时间，总算是把香喷喷的饭菜给等了來了。 白芷青咬着筷子迫不及待地看着店小二那双白净的手将菜盘子一碟碟端上來，忍不住咽了好几口唾沫。 太香了！她一边在心里呐喊着，一边嘴里也不闲着地喊道：“小二，快快，上两碗饭來！” 那小哥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便去提饭了。 对面地云璃见她这夸张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在桌子下面踹了她一脚。 “喂，你能不能有点矜持样啊！你可是个女孩子！” “什么矜持不矜持啊！人不吃饭是会饿死的！”白芷青还有理一些，“生命攸关的时候，你还矜持吗！” “你！”云璃横她一眼，说不过她，“什么歪理！” “这可不是歪理，这是正理！”白芷青还越说越带劲，“该吃饭时就吃饭，我可不像你，明明身体不舒服还故意不吃饭，等着人心疼呢？” “我沒有！”云璃被她说的有点急了，“我那天真的是有急事，才來不及吃的……而且平常都有小梦在旁边伺候着，那天小梦又刚好出去了，所以我……我不是故意不吃东西的。” 云璃说着说着也知道是自己不对，声音越來越小。 “那小梦不在，你不会自己做啊？”白芷青看了她一眼，也懒得再数落她，只是道，“寮州府那么大，平日里人手不够顾不过來时，你是怎么活的？” 说到这，云璃的表情还真有点迷茫起來。 “我、我沒有被顾不过來过……小梦以前一直都在……”她有些无措，似是自己也不知道要是真遇到那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这下子，倒是让白芷青真的大跌眼镜了。 “啊？你自己都不会啊？” 云璃咬了咬唇，轻轻摇了摇头：“……不会。” “不是吧……”白芷青一副不敢相信地样子看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问，“你真的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不成？” 哪知，此话刚说出口，云璃的表情一下子就有些慌了。 白芷青一下子更加惊讶了。 “你真的是哪家的千金啊？！”她突然想起來了绿峮和红姗前些日子说过的话，据说云璃的身份很特殊，很神秘…… “我……”云璃一下子急红了眼，她看着白芷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我不是……” 白芷青见她表情露了馅，下意识地就想要套套她，于是马上做出了一副“哦，原來如此”的表情。 这下子，云璃就更着急了，双颊都开始有些泛红。 白芷青见她单纯，一套就上钩，正准备再接再厉一把时那店小二端着一桶米饭放到了她们桌上。 白芷青被那一大桶饭吓了一跳，抬头望去时，只见那小二正用眼睛盯着她，那眼神似乎是在问“够不够”。 额上滴下一滴汗，白芷青赶紧点了点头。 够！这么大一桶还能不够？！ 待小二转身离开后，白芷青才算是从这小插曲中又回到桌子上來。 她见云璃快要憋不住了，于是决定先发制人。 “行了，别装了。我也大概知道个差不多了，你就说吧，你到底什么身份啊？” 云璃见她面上十分有把握的样子，便很快就信以为真了。 “你……你真的猜到了？” 白芷青点点头，一副肯定的模样。 “嗯，以前就听到过一些风声。” 云璃咬了咬嘴唇，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白芷青一边感叹着这小姑娘太好骗了，一边感慨着自己都开始欺骗单纯的姑娘了。 “那……那我告诉你，你不能告诉别人！”云璃想了想，终于下定了决心，看着她的眼睛小声地说。 “这是自然。”白芷青保证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她的肯定后，云璃才算是松了口气。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组织了会儿思绪，然后开口道：“我是云国的公主，來到此处是为了找一个人。” 白芷青听完点了点头。 “嗯，你是云国……公主？！”好半天才反应过來的某个人此时如同被雷劈了般呆在原地，连筷子都有些拿不稳。 “嗯，沒错，我是云国的公主。”云璃看着她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公主？！”白芷青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心里简直是万分震惊。 她想到了她可能是某富商的女儿，想到了她可能是某员外的孙女，想到了她可能是某高官的远亲，但独独沒想到她竟然是某邻国的……公主！ 公主是什么概念？那可是皇族啊！ 白芷青一时之间惊得手都抬不动。 完了完了，她得罪的是公主耶，会不会被砍头啊！ 似乎看出了她的震惊与疑惑，云璃无奈地叹口气，道：“你别想的那么夸张，也沒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既然隐藏了身份，那就和普通人沒区别。” 白芷青听完吞了口口水，点点头。 “那……你既然是堂堂一国的公主，为什么……呃，要委身于这小小的寮州府，当一个……捕快？” 她完全可以凭自己的身份和实力去当个更大的什么官啊。 云璃却是摇了摇头。 “我是來北央找人的，同时想锻炼锻炼自己，体验下艰苦的生活。”她道，“正好寮州府招女官，且捕快这个名头会比较方便我寻人，所以……” “哦……”白芷青了然地点了点头。心想，这公主还真是不一样啊。别人做捕快是为了谋生计，而她们做捕快，则是为了体验生活，求个锻炼…… 想想都气人。 “那你们云国位于何方？”白芷青想了想问道，“呃，不好意思，我不太记得事了，所以可能不是很清楚……” 云璃摇了摇头，沒有生气。 “沒关系，云国本來就不是很大，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她解释道，“云国是四大国中北央的附属国，围绕在北央的周边，地处北央西南方。” 白芷青点点头。 “哦，原來是这样啊……” 难怪她平日里有些刁蛮任性，若是配上别国公主的身份那便也是正常。 “好了，具体的我也不多问了，我们先吃饭吧，有什么其他事吃完再聊。”白芷青了解的差不多后，便也沒有深究。 而是将桌上都快放温了的饭菜往她面前推了推，心想早知道她是个大公主的身份就多点一点了！反正她也不差钱…… 总不会吃垮她一个国吧~ 云璃听她这么说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瞄了她一眼，问道：“那你答应我的……” “放心！不会告诉别人的！” 听她这么说玩，云璃才算是安心下來好好吃饭了。 只是白芷青沒想到的是，就是这么一顿饭，竟吃出了她日后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