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扑朔迷离（上）
“‘临江仙’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轻功，姑娘好身手。”宁祁看着落在眼前的少女，嘴角勾起轻笑道。 未雨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竟然不自觉地直接从窗子里翻身进了酒楼，径直落在了宁祁面前，这个发现让她十分不爽，因为，似乎在这个人面前她总会出现一点意料之外的状况，比如之前那半个包子，比如现在。 只是，她也觉得眼前这个人很有意思，所以，未雨突然出手，一招“月转空濛”出其不意的攻向宁祁，而他似乎早有准备旋身闪过，随后一招“疾风移景”攻向未雨，两人默契的不曾动用兵器，只是拳脚相博，出手不重。雅间的空间虽然不小，但对于武功较量来说绝不宽敞，令人惊讶的是两人竟然丝毫不曾触碰到桌椅摆饰。一边是美人如玉绿影翩然，一边是君子倜傥傲骨凌云。削葱般的纤纤玉手，快而灵活，总是以刁钻古怪的角度攻出，却又将周身防备得滴水不漏；而挺拔的身影沉稳中似带着绝然的剑意，每一招必是准且狠。 三十招已过，两道身影倏然分开各执一方，未雨一手随意地把玩着耳边垂下来的一缕头发，朝着另一旁的宁祁歪头笑道：“我还欠你一顿饭，自然要还的，相请不如偶遇，不知姜公子今日可有兴致？”丝毫没把自己的失礼之举放在心上。 “佳人相邀，在下岂敢不从？只是……”宁祁说着突然顿了一下，“姑娘此举，不知下面的人作何感想？” 未雨这才想起厉夏和白若溪还在下面，连忙回身走到窗边朝他们招手示意。 厉夏早已习惯未雨行事当然不觉得奇怪，何况在他眼里除了习武和报仇之外，其他事都不重要。 白若溪却不一样，宁祁乃是以七星阁阁主身份入住百川山庄，五年来七星阁从无到有，短短几年时间便发展到如今的规模，隐隐有江湖新一代门派之首的威势，百川山庄如今与江湖往来甚密，对江湖动向十分关注，何况七星阁以经营各路消息为主，当然也是百川山庄交好的对象。对于宁祁这个人，早在一年前他就曾派人暗地里打探，但是派出去的人无一例外地带回了令他失望的消息，这个人太神秘，他第一眼见便觉得看不透他，而这样的人往往都不简单，只是没想到鱼尾竟然会跟他认识。 厉夏二话不说也和未雨一样直接走了窗户进去，白若溪苦笑地直摇头，他堂堂世家公子，总不能也行这梁上君子之举，只好一个人走了正门上去。 “想不到竟然在此巧遇姜公子，幸甚幸甚！”白若溪朝宁祁拱手笑道，说罢又转向未雨和厉夏，“白某方才还想待回到别院之后要为两位介绍，没想到鱼姑娘与姜公子竟然早就相识。” “要不要打一架？”四人刚坐下，厉夏突然朝着宁祁说道。 未雨听得满脸黑线，这人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哪有刚见面就找人打架的？好吧，虽然她也很期待。方才过招只是试探，他和她都没有尽全力，但是未雨感觉得出，若是真动手，宁祁的武功应该是在她之上的。厉夏这些年来专心习武，而她却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学习医术上，所以恐怕如今她也不是厉夏的对手。这两个武功高过她的人比武，她还是很期待的。所以她只是眼底一转，到了嘴边的话便又落了回去。 “你很强，而且我并没有把握能赢你。”见宁祁只是似笑非笑地把玩着茶杯，厉夏接着问。 这话一出，白若溪和未雨都是惊讶，未雨和厉夏一块长大，这些年所有的对敌经验几乎都是来自于对方，她很清楚现在的立夏武功到底到了什么地步。而白若溪，他也许不知道厉夏的深浅，但是浪子随风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徒弟又怎么会是凡夫俗子？若是宁祁当真能与厉夏一较高下，那么他对他的估量恐怕还是低了。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宁祁一边回答，一边看似不经意地扫过正在为厉夏倒茶的未雨，城外官道上那一幕他可没忘。 厉夏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在他眼中习武之人都应该会乐于切磋才对，毕竟实战才是最快提升自己的方法。 “若是我也很期待呢？”未雨挑眉看着宁祁。 “鱼姑娘是嫌方才不过瘾？若是如此，在下定当奉陪。”宁祁目视眼前的少女，显然在她眼中他还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高手过招令人神往，几位都是如今江湖上的佼佼者，真是羡煞白某。”白若溪举杯相邀，显然是表示他也很期待。 不过，宁祁又岂会这么容易让他们如愿？他是有心，但绝不是现在，“既然是比武，不知厉兄以何为彩头？” 这下轮到厉夏皱眉了，在他看来比武就是比武，完全不曾想到宁祁会提这种要求，“你想要什么？”他漠然说道。 “那就等厉兄想好彩头的时候再提此事吧。”说罢，便不管三人反应，自斟自饮起来。 有白若溪在，恐怕任何时候都不会冷场，厉夏永远是能不说就不说，宁祁显然也对这种谈话毫无兴趣，他只是在一旁听着，偶尔眼中一丝光芒闪过，在未雨还不曾察觉的时候便掠开了去。 四人一顿饭也算宾主尽欢，只是正当他们要下楼时，却忽闻楼下传来一阵喧哗之声，此地毕竟是杭州城，这几日来的又是江湖中人居多，所以白若溪当先赶到了下面。 “这、这是怎么回事？大哥快醒醒！大哥！大哥！”只见一楼大堂之中七八个彪形大汉围在一起，其中一人躺在地上吐血不止。 “此人是北方铁壁寨的寨主，此次也是前来赴宴的。”白若溪只来得及解释了这么一句便率先过去查看情况。 铁壁寨是北方第一大寨，盘踞于河北道平城已有数百年，是仅次于五北斗的几方势力之一。寨主铁砚天生神力，一双铁锤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任谁见了也要给几分颜面。 “诸位铁壁寨的兄弟，在下百川山庄白若溪，请问铁寨主这是出了什么事？”白若溪走到近前，竟发现铁砚七窍流血，躺倒在地上。 铁壁寨的七人此次都是随铁砚前来赴宴的，铁壁寨与百川山庄早有往来，许多北方的生意都仰赖铁壁寨的支持。他们前日就已经到达百川山庄，今日突发奇想来这醉叶楼喝酒，可没想到才喝了三杯，寨主竟突然七窍流血！ “白公子，我们今日出来喝酒，哪都不曾去过，方才寨主还好好的，必定是这酒有问题！”铁西愤怒地扯过一旁的这酒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让你下的毒？啊？” 他这么一说，另外几人也纷纷觉得是酒的问题，气势汹汹的就要找老板问罪，其他人一见这阵势大多已吓得离开，可怜醉叶楼的掌柜连饭求饶申告，铁壁寨的人却根本听不进去。 “诸位且慢，事情还没弄清楚，还请手下留情以免误伤！”白若溪连忙出来阻止。 只是铁壁寨的人见寨主身死，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你不出手？”站在未雨身边的宁祁突然开口，见未雨疑惑地看着他，随即身形疾出，再回来时手上已然带了一个人，正是方才即将命丧黄泉的掌柜。 且不说醉叶楼掌柜如何千恩万谢，见宁祁出手，白若溪先松了一口气。只是，没等他放下心来，忽然一个铁壁寨的弟子一手提着个人走了进来，白若溪仔细一看竟是城南回春堂的洪大夫。洪大夫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在杭州城很受爱戴，白若溪体谅铁壁寨的人的心情，但是洪大夫已经年届七十，如此做法未免太过。何况，他回头看了看面无表情地未雨，再怎么说也是水风清的人，而水风清护短之名与医术不相上下，此番铁壁寨的人恐怕有些麻烦了。 此刻就连宁祁都有点好奇未雨的反应，但是，事实上，未雨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看到洪大夫被提进来的那一瞬间沉下了脸色。 “老头，快点看看我们寨主到底是怎么回事？治不好我们寨主就要你偿命！”刚进来的大汉骂骂咧咧地威胁。 “有劳洪大夫，失礼之处还望海涵！”白若溪无奈地赔礼。 洪大夫更无奈，他本来好好地待在回春堂坐诊，谁知道祸从天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么个人提着他一路过来，颠得他一把老骨头都快散了架。他满心怨气，只是医者本性，还是压下了怒火先去看，“诸位节哀！恕老朽回天乏术！” “你说什么？你不是这杭州城里最好的大夫吗？啊？你竟然敢说我大哥死了，我打死你！”说着大汉就要动手，洪大夫本年老体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正当他以为“我命休矣”的时候，谁知，意料中的拳头没有落下，他睁开眼只见方才还在耀武扬威的大汉此时正抱着一只断臂疼得在地上打滚，而不远处的地上，正躺着一截血淋淋的前臂…… 没有人看清她是何时出的手怎么出的手，当然除了厉夏和宁祁。 铁壁寨的人见到这情景都愣在了那儿，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站在角落里的小姑娘出手如此利落如此狠辣。白若溪也是半晌才反应过来，在他的认知里，楼未雨只是个初出江湖的小姑娘，貌美活泼，很爱笑，但是万万想不到，就是这个看起来阳光清泉般的少女竟然一出手就断了人一条手臂！ 应该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甚至包括厉夏都眼底微动。 除了宁祁，他只是唇角勾着一丝笑，仿佛嘲讽，嘲讽那些无知的人，又仿佛赞赏，赞赏眼前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