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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狼狈

    巨大的塔钟才刚刚划过08:30的刻度,像是要让人永远记住这一刻似的,厚重而不失灵意的钟声叮当作响。冬木市新都的郊外,坐落于一座小山丘上的冬木教会中,今晨迎来了不同以往的来访者。

    对于拥有很多外来人口的冬木市来说,经常去教会做礼拜的人数也比其他的城市相对多些。而这个冬木教会虽然地处极东之地,但却拥有着浓厚的西方宗教信仰的壮丽气息。虽然表面上看只不过是作为面向一般信徒的场所,而实际上这个教会是以作为圣杯战争的监督所为目的而建造的圣堂教会。此处的灵脉排在第三位,据说甚至可以与排在当地第二位的远坂家的府邸相媲美。当然,在这里担任神父一职的人,需要由负责监督Master与Servant战斗的第八秘会的成员们选举产生。

    而这个人,正是和这次圣杯战争的参与者之一,远坂时臣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言峰璃正。

    缓缓地行至最里面的司祭室之后,璃正神父才停止了他的步伐,一副沉重的面孔,不难让人想象刚刚发生了什么。

    “已经确认了吗?袭击的Master是谁?”

    言峰璃正面对着眼前空无一物的黑暗说道,不知道是眼盲还是出于别的原因,但是从他的表情却能够感觉到,他深信,他知道那里有什么。

    “是,已经确认了出现在现场的包括卫宫切嗣和不知身份的女子一名。在Saber解放宝具之时对远坂时臣进行了攻击,之后带着Saber迅速逃逸。”

    看起来好像对着空气问说的言峰璃正,竟然得来了回应。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屋子角落的阴影之中,好像影子一样涌出了一个黑衣女子。

    但是言峰璃正却没有半分惊奇的意思,对于这名女子的突然出现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简直就好像他早就知道黑衣女子在那里一样。

    女子娇小的身躯被包裹在漆黑的长袍之中,脸上带着一幅骷髅面具。这身装束简直就是如假包换的暗杀者英灵哈桑·萨巴哈。在没有任何人能够料到的手段下,Assassin仍然存活着。

    “那么,能够确认他就是Saber的Master吗?”

    “很抱歉,我们赶去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唯一被留在远坂府邸的Assassin也在Saber的一击击中身亡,没有能够获得更具体的情报。”

    黑衣的女子谦恭地说道,丝毫没有因为眼前这个神父并非自己的Master而无礼。

    “这样啊…………”

    言峰璃正摆了摆手,示意黑衣的女子退下。在最后确认了一遍左右无人以后,他这才走到了一座做工十分精美的天使雕塑下方。在这座不算太大的教堂中,这是唯一的一座独立雕塑,但是自天使手臂以下的部分却给人感觉异常的不协调,感觉就仿佛被故意拧弯曲一样。

    言峰璃正二话不说地走上前去,轻而易举地就将被强行扭曲的手臂重新掰回了原位,仿佛齿轮被镶嵌进了机械,砖石堆砌的墙壁竟然自然地从中打开,天使的雕塑缓缓旋转着让出通道,那里竟然藏着一个人形大小的甬道。漆黑而狭长,让人不由想到那些修建在教堂之下的历代神父的陵墓。

    言峰璃正径直地走了进去,甚至没有拿上一盏油灯。对于本就眼盲的他而言,实在是用不上这些东西。漆黑的甬道之中,粘稠着让人不悦的黑暗,然是如此,言峰璃正却极为熟练的从这甬道中稳稳行进,一直到最后的拐角处,那里传来仿佛摇曳的烛火一样的火光。

    “真是狼狈啊……时臣…………”

    甬道的尽头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布局给人的感觉与仓库无异,但是这里却被意外地添置了一张床铺。地上铁质的托盘里,零零散散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魔术道具,瓶瓶罐罐乱七八糟地摆放着,像是被打翻了一样。它们都无一例外地沾着鲜血。

    而正对着它们的简易床铺上,赫然正躺着卫宫切嗣以为已经在Saber,不,应该说是已经在鲁鲁修宝具的一击下灰飞烟灭的远坂时臣。只是看他的状态,实在说不上太好。

    冰蓝色的眼眸,像是一面打碎的琉璃镜,涣散着他仅存留的意识。平日里极为注重的魔术师贵族的仪容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被丢到哪儿去了。平日里被修整得极为规矩的刘海,因为额角不断沁出的冷汗而蔫搭搭地搭在他还在往外沁血的额头,看起来像是一只斗败的狮子。实在很难想象这和平日里始终保持着贵族风度的远坂时臣是同一个人。

    看到言峰璃正坐了过来,他强撑着靠在砖石堆砌的墙壁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在他的浑身上下烫出雨一样的冷汗,自腰腹而上缠绕的绷带又一次被染红了。一直以来被他当做远坂家家主身份而持有的镶嵌有巨大红宝石的法杖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不,即使没有弄丢,他也不太可能再去持有了,在靠近角落里的那一侧,在烛火照不到的地方,远坂时臣所着衬衫的左衣袖,空空如也…………

    “我不想为自己的失败辩解什么。神父……已经确认袭击我的人了吗?”

    远坂时臣微微喘着气,仿佛对于他而言多说上一两句话,都会耗尽他的力气。作为魔术师,他有足够的手段来为自己疗伤,可是那些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经过了这样的打几下,远坂时臣想要重新回归到圣杯战争,也得是好几天以后的事情了。

    言峰璃正略带迟缓地点了点头。在早上他接到言峰绮礼留守在远坂府邸的Assassin的报告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但是真正当言峰绮礼扛着已经奄奄一息的远坂时臣出现在教会门口的时候,他也当场愣在了原地。胸腹部中了三枪,左手臂也仅仅只剩下了一道焦黑的断口,远坂时臣还能够留下一口气,都是身为魔术师原本的底子,还有对于圣杯的执着。对于这样的他,言峰璃正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有7成的可能性,卫宫切嗣就是Saber的Master,同时,也是艾因兹贝伦家的代表Master。”

    “果然吗…………一直以来极为注重血统的艾因兹贝伦家8年前从外面引进的魔术师…………不,那种家伙…………没有资格以魔术师自称…………”

    “为了追求圣杯,连魔术师最基本的骄傲都丢失了,艾因兹贝伦…………”

    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一般,远坂时臣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出这一番话来。他靠着并不算太舒服的墙壁,豆大的汗水因为疼痛开始渗透他的衣襟。

    “沉住气,时臣。我们还远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一步。”

    “可是,我们之前的安排现在无疑是为艾因兹贝伦做了嫁衣…………”

    “而且,还消耗了一枚令咒…………”

    远坂时臣苦涩地抬起仅存的右手,凝视着那手背上原本应该有的三道红色刻痕。形同倒计时一样的刻印,其中一道已经缓缓淡去了原本的颜色。

    摇曳的烛火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莹莹的火光侵蚀着远坂时臣略显的憔悴的侧脸,整个人有着说不出的哀默之意。

    “虽然强行使用令咒命令英雄王撤退,但是无疑这是正确的举动。以你那个时候的身体状态,继续留在那里,也只会成为之后蜂拥而来的Master们的猎杀对象。即便吉尔伽美什能够扛得住,你的身体也会在那之前被消耗殆尽吧。”

    “可是,这样做,和英雄王的关系无异于已经走到了决裂的边缘。接下去的行动…………”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老朽吧。时臣,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其实,仔细想想,这件事情对你而言也不全是坏事,至少,让你认清了形势不会因为得到了一个强大的英灵而被冲昏了头。”

    神父站起了身来,义正言辞地对着远坂时说道。

    “啊……艾因兹贝伦也拥有强大的英灵。那个宝具,不祥的红色光芒,虽然奇怪,但是那种威力,毫无疑问的,那是对城宝具。能够拥有这种程度威力宝具的英灵,还是女性,应该并不多,查出她的真实身份,对于下一次交手我就有了更多的把握。”

    “很好,时臣。别忘了,你才是最有资格得到圣杯的Master,千万不要忘记了。”

    “是,感谢璃正大人的协助。”

    “嗯………………”

    这样就好,时臣虽败,但是并未有完全丧失斗志,胜负的结论还为时过早。

    言峰璃正缓缓地从暗道里退出,巧合的是,刚一转身,就迎面撞上了一个怒火滔天的身影。仍然是身披着光彩夺目的黄金铠甲,只不过相较于之前瞬杀Assassin时候的意气风发,已经恢复如初但是却暴露在空气里右手显得是那样显眼。和时臣恰恰相反的位置,吉尔伽美什的右手裸露在空气中,与他身上还算完整的黄金铠甲形成强烈的对比,这无疑是对拥有无上荣光的王的巨大讽刺。

    “遗言都说完了吧。时臣在哪里?以区区臣下之姿,居然也敢对本王发号施令。”

    赤红色的眼瞳看上去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一样,被他的视线紧紧一扫,那不容忽视的威严就像是要把空气都烧灼一样。

    言峰璃正却是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直直地迎上那令人不敢直视的眼神,嘴角略带着轻蔑。

    “传说,终归只不过王者为自己镀上的一层金罢了,被称作人类最古之王吉尔伽美什的气量也不过如此啊…………”

    嗖!

    毫无预兆的,一把闪灼着雷霆一样光芒的长矛自言峰璃正的衣襟旁绝迹而过,径直撞上这被结界加护的教堂一角,引发了整个防护结界的哀鸣。

    “你在求死吗?杂种……”

    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自这个黄金王者的口中响起,仿佛那不是来自眼前这个有血有rou的英灵,而是从极地深渊中吹拂而来的冥府之音。那个男人只是轻轻摆了摆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数之不清的宝具自那个男人的身后探出头来,对,就像是一条一条立直了身体发出嘶鸣的眼镜蛇,闪耀着寒芒的剑刃刀枪,没有一把没有对准面不改色的言峰璃正。黄金王者眼中的烈焰仿佛更为炽烈了,简直就像是大天使米迦勒灭杀万军时降下的天火。

    “老朽有说错什么吗?身为人类是史上最伟大的王,居然连自己的臣子都无法保护周全。大言不惭,却连对方的一击宝具都抗不下来。时臣大人劝谏您离开,只不过是不忍看着自己的主君蒙羞罢了。难不成,英雄王大人,在面对接下来赶来的Servant,还要请出那柄至尊的宝具才能够挽回败势吗?那么最至尊的王也不过是仰仗宝具的凡人罢了…………”

    嗖……

    仍然是一把被射出的剑,但是这一次却是完完全全地朝着言峰璃正的脖颈飞去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然而言峰璃正却没有一丝躲闪的意思,嘴角只是堆砌着令人不快的笑容。

    “哼…………”

    剑刃在距离言峰璃正只差0.1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是英雄王自己收起了宝具。随着他打了一个响指,随之一同消失的,除了他身后数之不尽的宝具,还有他那滔天的怒火。

    “的确,如你所说,要是对付这样一群杂种本王还得要请出本王最强的宝具,那也真是太可笑了。可是,居然以为本王会不敌那些该死的杂种,这可是对本王的大不敬。”

    赤红色的眼瞳遥遥望了一眼空无一物的墙壁,仿佛能够透过那面墙壁看见那之后远坂时臣苟延残喘的模样,英雄王略带着无趣地被过了头,嘴角露出了莫名地笑意。

    “可是啊,时臣毕竟是本王的臣子。在本王面前,居然敢无视本王暗算他,实在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绝不可以饶恕,时臣啊,这次本王就先饶过你,等到本王收拾干净了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杂碎,你再向本王,自刎谢恩吧…………”

    说着,黄金的王者已经化作了一片金色的粉末,如同他来的时候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言峰璃正略微扶了扶一旁的窗沿,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一遭是这样的惊心动魄。说服英雄王不能一味地以臣下之姿来劝谏,有的时候,也需要一点激将法。但是,这样做,真的好吗…………

    “绮礼,调查结果怎么样了…………”

    略微缓过了气,言峰璃正对着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身旁的儿子说道。

    “卫宫切嗣似乎是肯定吾师已经被他所杀,并未有进行详细的确认就驱车离去了。不过,也许是因为他为人比较谨慎,在进入市区以后就跟丢了,此外,没有发现艾因兹贝伦家族的人。其他的Master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兴奋,言峰绮礼尽量不动声色的报告着Assassin们收取的情报。

    “远坂时臣这一组出局的消息一定已经被其他Master所知晓。他们现在也一定是在观望,毕竟,远坂时臣之前已经消灭了Assassin,现在Saber又跳了出来,虽然大部分的Master并不知道远坂时臣的英灵是什么职阶,但是能够这样轻易地就杀死Assassin,必定不是等闲之辈。可惜了,如果时臣没有变成那样,还是可以试着从剩下的Master中找到盟友联手对付艾因兹贝伦,现在的我们,只能错失良机了。”

    “真没有想到,艾因兹贝伦这一次也是准备充足,不仅仅抢占了Saber这一职阶,还雇佣了具有‘魔术师杀手’之称的男人。这次的奇袭策略想必就是那个男人做出的,时臣想要得到圣杯,这个男人必然是他的劲敌。”

    “但是,我们毕竟是两个Master和两个Servant的联合阵营,有着其他的Master所不能比的优势。现在所有人都会认为Assassin已终被消灭了吧。这对于以隐藏为主要战术的你们来说,难道不是一种很好的优势吗?绮礼,暂时放弃对远坂府邸的监视吧,从现在起,找到艾因兹贝伦家的动向。全力监视,在时辰修养的这段时间,要努力把这趟水搅浑,让他们自相残杀吧,等到最后,结合我们两个Servant的力量,一举夺下最后的胜利。”

    的确,在那些以为Assassin已经被消灭而掉以轻心的敌人背后,这次真正的影之英灵成为了谁都想象不到的威胁。老神父威严的声音中,充满了对胜利不可动摇的期待。

    “这第四次的圣杯战争已经开始了,我这把老骨头.这次终于能够亲眼看到奇迹的出现了。”

    绮礼只是默默的注视着昏暗的神父室中一角,似乎父亲的热情完全无法将他感动似的。而在言峰绮礼的身后,一对赤红色的眼眸,流露出难以形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