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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辅导

    下午两点钟,二琳如约到来。

    奶奶热情得不正常,嘴都乐得合不上了,还问人家属啥的,真令我头疼。

    二琳是来接我去她家的,我有些受不了奶奶露骨的表达方式,几乎是带着逃走的心情离开的。

    二琳家并不远,就在奶奶家后面,可以隔墙相望。但由于我俩走的是大门,就得绕一大圈儿。倘若二琳是个男孩,没准儿我就建议跳墙了,那将缩短好几倍的路程。

    她家的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角落停着一辆半新不旧的燃油助力三轮车,月台上三间大瓦房宽敞明亮,看上去家庭条件还算比较富裕。

    “爸,妈,成哥来了!”还没进屋,二琳就喊上了。

    张庭友满面笑容地迎了出来,古铜色的皮肤应该是太阳关照的结果,否则很难想象他能生出那么白净的闺女,刮得并不彻底的络腮胡子茬给人豪爽仗义的感觉,让人联想到梁山好汉或者关东土匪。“大侄子快进屋!”

    “叔叔好!”本来他比我爸年纪大,应该叫他大伯,因为很久没跟他说过话,我一紧张,竟然叫成了叔叔。而他似乎也无所谓,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推进屋里。

    二琳的mama挺着大肚子离开炕沿儿站起来,亲切地笑着说:“成子,来,坐这儿!”

    炕桌上已经摆好了水果盘,里面有李子、杏、猴头梨。

    “阿姨好!”我礼貌地问候,坐在炕沿上。

    二琳的mama看了女儿一眼:“傻站着干嘛,还不给你哥拿饮料去?”

    “哎!”二琳清脆地答应,跑了出去。

    “不用,我不渴。”我感觉浑身不自在,这两口子上一眼下一眼怎么跟相姑爷似的。

    “呵呵,我这二丫头学习不中,给你添麻烦了!”张庭友伸手抄起个猴头梨递给我,“先吃个梨!”

    “谢谢。”我接过梨没有吃,客气道,“二琳挺优秀的,我不给帮倒忙就不错了……”

    这时二琳拿来一听冰镇可乐,双手呈给我:“成哥喝饮料。”

    我赶紧把梨放在桌子上,双手接过可乐,脸有点儿发烧,这就是被待为上宾的感觉吧,还真有些受宠若惊。

    “以后这丫头的学习就交给你了,”张庭友搓着手,仿佛手上有多厚的泥,“那什么……我跟你爸也说了……”

    我越来越怀疑他们的动机了,仔细想想,张庭友派二琳去找我,让我提前一年帮着选择报考学校,似乎不那么靠谱,主要还是为了让我给二琳当家教,可是为什么还通知我爸呢……

    莫非是家长们串通好的,给我和二琳创造接触的机会,以后他们就结成亲家了?

    不会吧,二琳高中还没毕业,才十六七岁的孩子,家长cao心得太早了吧。

    可能我想多了……

    “大侄子,你就把这儿当自个儿家,别拘束!”张庭友一指他老婆,“这不你刘姨要生了,过几天家里要是太热闹,就让二丫头上你那儿补课。等她开学返校了,也少麻烦不了你!”

    “没问题,我会照顾她的,只要我还在县里。而且县一高离我家很近,如果二琳不愿意住校,来我家住也行。”

    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张庭友夫妇竟然面露惊喜之色,齐声说道:“那敢情好!”

    刘姨更是向她女儿使眼色:“快谢谢你哥!”

    二琳已经满脸通红,低着头给我鞠躬:“谢谢成哥!”

    我对自己之前的判断更加肯定了,这两口子绝对看上我了!二琳怎么想呢?她知道父母的意图吗?我偷眼看二琳,她也正偷偷看我,目光的碰撞无疑带来了两颗心的震颤。我赶紧移开视线,心如怀兔,无意中看到了刘姨圆鼓鼓的大肚子。

    “宝宝还要多长时间啊?”我为了转移话题胡乱问道。

    张庭友说:“应该到日子了,但是这几天都没动静。”

    我对胎儿也是充满好奇,于是暗中使用了透视能力,结果却令我心中一动……

    张庭友接着笑道:“也不知道这回运气咋样……”

    刘姨瞪了他一眼:“儿子有啥好的?到老了还是闺女孝心!”

    二琳这时不那么害羞了,也插上一句:“就是嘛,爸爸想儿子想疯了,这回再添个丫头,看你哭不!”

    张庭友假装板起脸道:“别胡说!这回要还是丫头,我就认命了!……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我这又不是什么单传……是不,大侄子?”

    最后那句话虽是冲着我说的,其实他并没指望我回应。

    出乎他们的意料,我认真地说:“您放心吧,叔叔,是个男孩。”

    “啊?真的?”这下他们的反应比刚才我答应让二琳住我家还要强烈。

    “一定是男孩,”我没办法跟他们解释,而我要说的实际上是后面的话,“我建议叔叔下午就带刘姨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

    “怎么?大侄子,你都看出啥了?”可能是我的语气不容置疑,张庭友立即紧张起来。

    我只好开始编:“我妈说过,我刚出生的时候就挺危险,脐带绕颈三周,要不是剖得及时就憋死了。刘姨既然到日子了,最好多注意着点儿,勤检查,这时候最关键了。”

    “嗯!有理,听我大侄子的没错!”张庭友频频点头。

    “没那么严重吧……”刘姨不以为然。

    “不行,还是小心点儿好!”张庭友道,“收拾收拾,我这就带你去医院,别把我儿子耽误了……”

    “你还当真了……”

    “别废话了,听我的吧……”

    经过一番准备,张庭友骑上三轮车,载着刘姨和一只大布包走了。

    家里就剩下我和二琳两个人,围着炕桌,补习正式开始。所谓哪儿缺哪儿补,经询问,她的英语、数学和语文最差,我真服了,到什么时候语数外都是主科啊。

    新教材已经拿到手了,我就带着她预习。尽管大学混了四年,我发现自己的底子还是不错的,如果给我备课的时间,我也一样可以道貌岸然地站在讲台上。

    可能是学过一遍的缘故,不论是英语单词、数学公式,还是古文章句,我都能过目熟记,并掰开揉碎、举一反三、详细讲解、混合运用,把二丫头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你记性真好!”她由衷地赞叹。

    我也是才发现自己记性这么好的。

    本以为都忘没了,哪成想一经提醒就全回来了,加上大学四年的积累,竟然有触类旁通之感,不当老师白瞎了!

    我上学时都没出现过这么好的状态……

    补习进行得格外顺利,二琳学的也挺快,她说我比学校任何一个老师都教得好,这恭维太有杀伤力了,我深受鼓舞,教得更加起劲儿。

    后来有一只凶猛的绿豆蝇从窗外闯了进来,风风火火满屋乱飞,企图扰乱“课堂秩序”,被我抄起炕上的“痒痒挠”随手一挥,凌空击毙。

    我发现自己的眼神儿比以前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反应速度好像也快多了。

    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我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这堂课上了两个多小时,我都没注意时间。”

    二琳也笑了:“可不,时间咋过得这么快呀……”

    我合上书,宣布下课。

    她欢呼一声,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向后仰头露出白皙的脖颈,饱满的胸脯向前挺起、再挺起。

    我的目光有些无所适从——毕竟我还做不到随意透视女孩而面不改色,所以为了不出洋相,我克制了一饱眼福的冲动,故作平静地下炕出屋,走到月台上。

    二琳追到门外,塞给我一只猴头梨,她自己已经开始咬另一只。我们开始边吃边聊,她给我讲高中的趣事,我给她讲大学的见闻。

    虽然相差六岁,但代沟基本没发挥什么作用,很快我俩就无话不谈了。

    在我的引导下,她那活泼的性格得以完全释放。

    终于,她红着脸问出了那个早在我预料之中的问题:“成哥……你有女朋友吗?”

    我故意盯着她的眼睛,她的脸更红了,眼神变得慌乱。

    我心生一丝怜悯,决定不再折磨她了,便摊手耸肩拉长声音说:“太多了。”

    “是么……”她略微低下了头,好像没什么反应的样子。

    “是个六哇!我要是有女朋友,早领回来了!哈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

    “讨厌……你骗我……”她想撅起小嘴佯嗔装怒却被发自内心的笑意出卖。

    “你呢?”为了让她找回面子,我只好反过来问她,“有帅哥追你么?”

    “我不告诉你!”她背过身去。这句话跟我预料的一个字都不差。

    “那我换一种问法,——有多少个帅哥追你呀?”

    她转过身来,眼睛瞧着旁边说:“有两个本班的给我买过花,还有三个外班的给我写过纸条……”

    “不用说的这么保守吧!”我狡黠地盯着她。

    “嗯……有的男生总想请我吃饭,都被我拒绝了。”

    “哦……”我捶打着自己的心脏,故作痛苦状,“你伤害了多少纯洁的心灵啊……”

    “骗你的!”她笑得好像占了多大便宜,“我们班有好几个女生都比我漂亮,学习又好,根本就没有人会注意我。”

    “他们太没眼光了,”我半认真的说,“一年后,他们将为错过一朵鲜艳夺目的北大校花而遗憾终生!”

    “你确定?”她竟然期待地望着我。

    我使劲点点头,尽管我自己都考不上北大,但我知道古人云:有状元学生,没有状元老师。从刚才补习的效果看,没准儿我真能培养出一个北大苗子!

    不知不觉间,夕阳西下。墙外传来奶奶穿透力极强的呼唤声:“大孙子——吃饭啦!”估计全村人都听得见。

    “走吧!把门锁好。”我向大门走去。

    二琳并没有跟上来:“我还是……”

    我回头一本正经地说:“你有权利保持沉默,否则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当作没听见!”

    这句话果然有效,她乖乖地锁上房门和大门,一路笑着跟我回奶奶家了。

    二琳过来吃饭奶奶一点儿都没感到意外,倒是谈起张庭友带刘姨去医院检查的事,奶奶立刻表示希望二琳留宿,但二琳坚持要回去看家。于是吃罢晚饭,奶奶给我下了指令:“你去给二琳作伴儿,她一个小姑娘自己看家哪成?啥时候她爸妈回来了你再回来!”

    还没等我表态,二琳那句“谢谢奶奶”已经出口。我想即使奶奶不说,她也会提出请求吧。

    我们返回二琳家,刚进院子,隔壁墙头就探出一个脑袋——是养蘑菇的吴保富,他家安装了固定电话,左邻右舍对外联系都找他,当然他也会适当收取费用。

    这次他带来的口信儿是张庭友从县里的公共电话亭打来的:“二丫头,你爸说他们今儿晚上不回来了,你妈就要生了,好像得动刀!”

    “哦,谢谢叔叔!”

    墙头上的脑袋缩了回去。

    我和二琳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话。

    因为我们心里都清楚,这个消息意味着……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