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暗线

    “要是那个坏蛋真的死了，咱们是不是就回不来了？”在乘车去镇派出所的路上，二琳担心地说。

    我宽慰道：“别胡思乱想了，咱们又没干违法的事儿，不会扣咱们的。那罪犯手持凶器入室抢劫，自己一头撞死也是活该，跟咱们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再说真要是有什么严重的事儿，早就开警车接咱们了，还会让咱们自己去？”

    “有道理……”

    到了金岗镇派出所，一位陌生的民警接待了我们，把我们让进一间没人的办公室。室内南边靠窗有两套办公桌椅，西面靠墙摆放着一只长条椅，两侧各有一把普通椅子，长条椅前面是一只茶几，东面是若干铁制文件柜。四面露墙的部分大都挂满了锦旗和奖状，让人觉得他们是个战斗力很强的团队。

    “你们在这儿等一会儿，刘所他们开会呢，来，坐，坐！”他用纸杯沏了两杯茶放在茶几上，然后就走了。

    “这么客气，看来是没什么大事儿……”二琳放心了，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看什么都新鲜。

    我的耳畔隐隐传来刘所长铿锵有力的声音，看来他们的会议室离得不远。我集中耳力，那声音逐渐清晰，如同亲临现场一般。我来不及惊讶自己异乎寻常的听力，便已被会议内容深深吸引。

    只听刘所说：“两年前落网就是因为撞墙，上个月越狱逃跑，不到一周，又是因为撞墙被抓获。表面来看像是巧合，但是结合这两年建安镇的三起盗窃事件，事情就比较有意思了。小田你介绍下情况。”

    小田就是昨晚去过二琳家的那个警花jiejie，她的声音我一下就听出来了，她说：“据我们了解，建安镇的三起盗窃案全部发生在汽车站附近一家商场的仓库，三个互不相识的小偷分别在不同的时间对同一个地方实施了盗窃，每个案子相隔数月，结果却出奇的一致，都是被仓库保管员发现，仓皇逃跑，不小心撞墙晕倒或受伤，最后被制服。而昨天我们在北柳抓获的在逃犯江阳，两年前也在那个仓库撞过墙。”

    刘所接道：“这几件案子在咱们这行儿里不算什么新闻，传来传去一直当个乐子听，许多人都觉得那个仓库很邪门儿。昨晚撞墙现象再次出现，让我又想起了那几件怪案。原来我的想法……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荒诞——我觉得这一系列的撞墙不是巧合，而是人为造成的。那个仓库，建安派出所的同志多次检查过，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换句话说，不是那个仓库邪门儿，而是那个仓库保管员！”

    一个男的说：“仓库保管员……能让人撞墙？这人会法术啊……”

    “净扯犊子，你西游记看多啦？”又一个男声反驳道。

    小田说：“大家别瞎猜，刘所怀疑，这个仓库保管员可能掌握了某种先进的防盗技术或抓捕手段，只是不愿意对外公开。”

    刘所说：“其实建安派出所的游所长也有这种想法，一次我俩喝酒时还专门谈过这件事情。那个仓库保管员叫李宝胜，他对案犯撞墙的缘由守口如瓶，一口咬定是他们慌不择路自己撞的，从未透露过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人家是遵纪守法、勇斗歹徒的良民，咱们也不能因为好奇而强行逼问。但这个疙瘩解不开，我还真不甘心……”

    “他的老板知道内情吗？”一个人问。

    刘所说：“游所长侧面向那个商场的老板打听过，没什么结果。但现在我们掌握了另一条有用的线索，那就是本月初，这个李宝胜辞职不干了，离开建安回到了老家，——就是北柳。恰恰在昨晚，撞墙事件再次发生，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李宝胜的抓贼手段‘重现江湖’！咱们直接找李宝胜，他肯定推个一干二净，所以我想来想去，把那两个孩子叫过来，再详细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是不是跟李宝胜有关系。犯罪分子撞墙被捕的情况，有个三四回还算新闻，再多了，就是问题了！我觉得有必要查一查，大家的意见呢？”

    “应该查查，没准儿弄出个爆炸性新闻，咱们也上电视露露脸！”

    “对，得查清楚喽，要不然案犯稀里糊涂撞墙，咱们民警迷迷糊糊破案，太伤自尊啦！”

    “哈哈哈哈哈……”

    刘所接着说：“当然我这只是个设想，如果李宝胜真有这种防盗技术，咱们可以劝他拿出来，帮他申请专利，广泛应用，既造福社会，个人也能发家致富，这不两全其美么！要是这几件事儿确实是巧合，那咱们就拉倒，也甭疑神疑鬼了。哎？那俩孩子来了么？”

    “来了，在小田的办公室等着呢。”

    “那……小田你去吧，问的时候要讲究方式，别让人家觉得咱们是精神病。还有，问不出结果也没关系，试试看能不能请他们帮忙。”

    “是！”小田一边忍住笑一边答。

    “散会！”

    听到这里，我的心情十分复杂，不是因为警方深入调查带来的麻烦，而是得知还有其他人懂幻移之术，心里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担忧。从警方介绍的情况来看，那个李宝胜不是坏人，而且很低调，除了用幻术制止坏人入室盗窃外，并没有用来牟利或作恶。不知还有多少人拥有这种能力，倘若被坏人用于邪途，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二琳，过来坐好，来人了。”在我的提醒下，二琳不再摆弄办公桌上的变脸娃娃笔筒，回到长条椅上坐好。

    门一开，警花jiejie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我叫田小梦，大老远的麻烦你们过来，是想请你们帮个忙。”她端起暖壶往我们的纸杯里添了热水，没有坐到办公桌后，而是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我们旁边，这简单的一个举动让我们戒心全消，只感觉她温柔亲切，平易近人。她那种落落大方的美，与二琳天然质朴的美大相径庭，却同样让人丧失抵抗力。看到她笑靥如花，我不由得心生几分倾慕，若不是刚才偷听了他们的会议内容，我这会儿肯定被她迷死了。

    “别客气，协助警方破案是公民应尽的义务。”我故意装傻。

    田小梦说：“其实跟破案也没多大关系，只是想从你们这儿多了解点情况。”

    “姐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二琳倒是实在，足见她涉世未深，很容易相信他人

    田小梦对这个小meimei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她的微笑比刚进来时更加自然和真诚。而这次的谈话，她连笔记本也没拿，就跟唠家常似的。“昨天晚上案犯撞墙晕倒之前，除了你们描述的，还有没有其他特殊的事情发生，比如，他有没有说奇怪的话，或者奇怪的表现？”

    二琳低下头，透过刘海望着田小梦，小心地问：“姐，那个坏蛋……是不是死啦？”

    田小梦颇感意外，随即笑道：“没有，活得好好的。”

    “哦……”二琳这才放心，仔细回忆了一下说，“他撞墙之前，被桌子腿儿硌了屁股，叫得像杀猪那么惨，老痛苦了……然后就去撞墙了！什么也没说啊！”

    这个答案似乎在田小梦意料之中，她又问道：“北柳有个人叫李宝胜，你们认识么？”

    我装作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茫然地摇了摇头，看向二琳。

    二琳得意地说：“成哥不住在北柳，当然不认识了，李叔离开北柳七八年了，房子一直空着，地都荒了，听说上个礼拜突然回来了……哎呀，姐，他是不是犯法了？”

    田小梦摇头轻笑：“他不但没犯法，还经常协助警方破案，立过大功呢。”

    “哦，这样啊……”二琳拍着自己的心脏部位，长出一口气，“我听我爸说，李叔回来之后，柴米油盐什么都没有，左邻右舍送了他不少东西。我爸还给他送去好多煤呢……”

    “他这次回来，你见过他么？”

    “没有，我还是小时候见过他，不怎么说话，现在他长什么样都记不太清了，他回来之后也没上我家来过。”

    “这么说，你爸爸跟他很熟喽？”

    “应该是吧，反正我爸一听说他回来了，就立刻去看他了。”

    田小梦低头略加思索，才道：“这样吧，你们帮jiejie个忙好吗？”那甜柔的语气竟然近似幼儿园的阿姨对待小朋友。

    “好啊！”二琳睁大眼睛，一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样子。

    “事情是这样的，李宝胜同志曾多次协助警方抓获入室抢劫的坏人，他有一种特殊而有效的方法，能轻而易举地将坏人制服，但这种方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我们想啊，如果这种方法能够为警方所用，以后打击犯罪就更有力了。”

    “您是说，希望李宝胜把这方法告诉你们……”二琳开窍了。

    “差不多吧，但有两点，一是李宝胜同志是否愿意公开，这取决于他的个人意愿；二是这种方法是否适合广泛应用，这取决于他那种方法的性质。如果我们警方贸然向他询问，可能会令他很为难。”田小梦拉过二林的手说，“所以，jiejie想委托你们帮着侧面打听一下，也就是找机会同李宝胜接触，在闲谈中了解他制服罪犯用的是什么手段，但千万别说是我们要问。有了结果就告诉jiejie，如果他的方法值得借鉴，我们警方会出面与他沟通，做他的思想工作，建议并帮助他申请专利，把科技成果转化为社会价值；如果他的方法不值得借鉴或不适合推广，我们也就不去打扰他了。这样处理不会影响警民关系，你们理解吗？”

    二琳说：“我明白了，你们想知道李宝胜抓坏人的绝招，又不好意思自己问，就让我们去问！”

    “对！”田小梦点头，“但别说是我让你们问的。李宝胜在建安多次抓坏人，都上过报纸的。怎么样？”

    “没问题。”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因为我也想见见这个李宝胜，或许从他身上能得到一些启示，来解开我身上的一些谜团。

    “嗯！交给我们吧！”二琳兴奋地说，“我们现在算‘线人’么？”

    田小梦摇了摇头，微笑道：“线人为警方提供情报，存在很大风险，而你们要接触的人，却是为社会做出积极贡献的平民英雄。但无论结果怎样，都会给你们奖励的，至少jiejie一定会请你们下馆子。这是几张剪报的复印件，是这两年李宝胜同志协助警方抓贼的新闻报道，应该对你们有帮助！”

    “那……没别的事情……”我站起身，故意碰了二琳胳膊一下。二琳跟着站了起来。

    “对了成峰，你的奖金，我们正在往上面打报告，估计一周内就能到位，回头我再打电话给你……你记一下我的手机号。”田小梦用她的手机给我拨过来，我直接存上了。

    她留我们中午在所里吃饭，被我们婉拒了。

    “那么，拜托了！”她一直把我们送出派出所大门外。刘所和其他民警没有露面。

    “再见！”我和二琳一步三回头地跟她告别。

    走在路上，二琳还得意洋洋地说：“警察请我帮忙，还是头一次，她还说要请我吃饭呢，真期待呀……”

    “别高兴得太早了，”我给她泼冷水，“你任务完成得好，人家请你吃饭，要是完成得不好，你有脸吃人家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