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拯救

    反正出来一趟，我和二琳并没有直接回北柳，而是打车去了县城。

    我给爸妈打了电话，告知他们张庭友喜添贵子的事，并约好大家在县医院门口会合。爸妈从出租车上下来，手里拎着补品和水果。二琳羞涩地打招呼，想到面对的可能是未来的公婆，自然有些不好意思。

    “二琳都长这么大了，上高中了吧？”mama端详着二琳清秀的脸，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嗯，高二了。”

    “听说你妈又给你生个小弟弟？”

    “昨天晚上生的，我也没看着呢。”

    她俩边说边进了医院，我和爸爸走在后面。

    “爸，我给二琳当家教的事儿你知道？”我小声问爸爸。

    “知道啊，你张大爷跟我说了。”

    “那……你们还说什么了？”我停下脚步。

    爸爸心知肚明，也停下来笑道：“是这么回事儿，张庭友说相中你了，想把他家二丫头介绍给你，问我同不同意，我说你处对象我和你妈不干涉，只要你同意就行！”

    “二琳比我小太多了吧！”

    “没小几岁啊，咋了？你没相中啊？”

    “不是……”我急得直挠头，“我连个工作都没有呢……”

    爸爸皱眉道：“找工作跟找对象不冲突啊。哎，你是不是大学处了？”

    “没有！”我心想大学时倒是追过女孩，无奈人家不鸟我。

    “儿子，爸爸是过来人，找对象还得找知根知底儿的，其实我相中大丫头了，可是人家结婚早，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二丫头虽然还上学呢，说毕业也快，几年一晃就过去了，先处处看呗！”爸爸又附耳加了一句，“我跟你妈找人算了，你俩命相挺配！”

    果然有预谋！连姻缘都算了，就我还蒙在鼓里呢……待我回过神儿来，爸爸已经走远了。“等等我！”我不再胡思乱想，发足追去。

    二琳的mama在三楼的一间病房里，四张病床只住了两个产妇，空出来的床位正好给家属休息了。双方父母见了面还真不是一般的亲热，寒暄几句之后，他们就开始全方位、立体式、多角度地竞相夸赞对方的孩子，我和二琳则竖着耳朵在一旁假装全神贯注看着婴儿床里熟睡的宝宝。

    聊了一会儿，张庭友突然提到：“这次多亏了大侄子，要不是他提醒，我这儿子没准儿就保不住了。脐带跟围脖儿似的缠了好几圈儿，都快上不来气儿了，要不是剖得及时，还真就危险了！”

    刘姨也说：“成子不是一般人呐，一眼就看出我怀的是儿子！”

    我爸不屑地说：“就他，瞎猫碰死耗子，他能看出个屁呀！”说完方觉失言，老脸一红，光笑不说话了。张庭友夫妇装作没留意，但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二琳岔过话头，把昨晚擒获逃犯的事儿说了一遍（但没提今天去派出所的事儿），听得四位家长八目相觑，如闻惊雷。这个话题引发了一段不合时宜的大讨论，我和二琳都饿得饥肠辘辘了，长辈们仍兴致勃勃地各抒己见，完全忘记了人类还需要吃午饭。

    他们的话题越扯越远，什么罪犯越狱、监狱管理、工程质量、偷税漏税、廉政建设、民主监督、东西文化、全球变暖、环境保护、清洁工人、公益岗位、慈善捐助、希望工程、城乡差距、猪rou价格、经济规律、人口增长、计划生育……一直谈到农民工待遇，最终引出了让我和二琳精神为之一振的名字——李宝胜。

    张庭友先提起的：“哎，你还不知道吧，李宝胜回来了！”

    “是么？”我爸吃了一惊，“听说他一直在建安，是做买卖还是当力工来着？……”

    “没有，没有，他一直在盛强家用电器商场当仓库保管员。”

    “啥时候回来的？”

    “上个礼拜吧，好像不在那儿干了，回来找活计。”

    “咋不干了呢？”

    “不知道，挣得少呗……”

    “他媳妇儿呢？”

    “他媳妇儿不早就死了么。”

    “没再办个人儿？”

    “应该没有，他一个人回来的。”

    “要说他这半辈子可够苦的，媳妇儿死得早，也没个孩子，将来老了可咋整……”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细听之下，有人慌里慌张地喊着：“快，快，有人要跳楼……”

    我趴窗户往下一看，楼下院子里聚集了好多人，都仰着脑袋向上望，看来要跳楼的人就在这栋楼的楼顶。

    我施展透视能力，目光穿透两层楼向上扫视，终于在楼顶正中处看到一个女孩，她坐在天台的边缘，一头齐肩发如同被什么拉扯一般迎风乱舞，身上穿着蓝色的连衣裙，**的双脚悬空悠荡着。

    从我的角度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可以看到她那瘦瘦的肩膀轻轻抽动，似乎在啜泣。

    “成峰，你瞅灯管儿干啥呀？”爸爸看我望着天花板发呆，奇怪地问。

    “哦，有人要跳楼，我出去看看热闹！”说罢我急匆匆走出病房，找楼梯向上跑去。

    身后传来母亲的埋怨声：“这孩子，看热闹啥都不顾了……”

    “我也去！”二琳的脚步声随后响起，她出来晚一些，没看到我的身影，直接跑楼下去了。

    我的透视眼使我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通往楼顶天台的通道。上去以后，我看见已有三个穿白大褂的人先我一步站在楼顶，但与那女孩保持了六七米的距离，不敢再靠近。那女孩依然坐在楼顶边缘的小台上，上半身扭向我们，舞动着的头发遮掩着一张满是泪水的脸。

    “别管我……别过来……”她哭喊着，那声音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哀求。

    “孩子，别做傻事！我们不过去，你也别动！”一个女大夫张着双手，试图用语言和动作稳住女孩。

    “爸爸没了……mama没了……都没了……”女孩望着我们哭诉着，眼神迷离，情绪十分不稳定。在女孩正下方的地面，群众和医护人员已经扯起了两张大床单。

    这时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破空而至，一辆面包型警车开到院里。女孩有些惊慌，向下望了一眼，霍然站起身来，吓得我身前的三个大夫齐声惊呼。

    “别管我……别管我……”女孩哽咽着重复着这三个字，身体微微摇晃，似乎一阵风就会把她吹下去。

    一个男大夫想要铤而走险，刚往前迈一步就被女孩发觉。

    “别过来！……”女孩尖叫着，作势就要往下跳。

    那男大夫吓得赶紧退了回去，连比划带喊：“别别，我不过去了，你别跳！”

    我延伸耳力，听到下面有人议论，好像是说这个女孩的父母今天上午出了车祸，在县医院抢救无效，双双离世，女孩承受不了这种打击，才选择轻生。现在她蹲在楼顶边缘，捂着脸发出痛苦的悲鸣。而我的心犹如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抓紧、捏碎……

    这一刻，女孩的脸埋在手里，眼睛没有看我们这边，可以说出现了一个靠近她的机会，但有了刚才的教训，三个大夫都不敢贸然尝试了。

    “我来。”我一定要救她，我听得见她心碎的声音，我深切地感受到她的绝望，连我的心也开始滴血，我等不下去了……

    但我的方案是否可行，真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成功与否取决于我的幻移之术能做到什么程度，一是能否实现我本体的幻移，二是制造出我的幻象之后，我本体的移动会不会影响幻象的效果，这两点是关键。我只能赌一把了！

    从前我都是参照其他物体来制造幻象，以自己为参照物还是第一次，我该怎么做？

    我需要复制出自己……

    瞬念之间，我的身边已经出现了一个与我一般无二的影像，“他”不受我的动作左右，仿佛是个独立的存在。

    我希望“他”做点儿什么能引起女孩的注意，我这么想着，“他”就举起一只手，向那女孩说：“你好，我叫成峰，我想跟你说件事。”

    女孩抬起头，注意力完全被“他”吸引。

    我小心翼翼地离开我的幻象，注意观察着女孩的神情，——她似乎完全看不见我，幻象成功地蒙蔽了她的视觉，我在她眼中成了隐身人！

    女孩不说话，只是哭，轻轻地摇着头，表示不想接受任何人的劝慰。

    我沿着弧形轨迹绕到女孩的身后，她丝毫没有察觉。我果断地将她拦腰抱起，向后倒在天台上。

    同一时刻，楼下响起如潮的掌声。

    女孩尖叫着拼命挣扎，我死死地压在她身上，那三个大夫也上来帮忙按着她。

    我在她耳边说：“你爸爸mama让我告诉你，好好的活下去，你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她不再挣扎，目光变得呆滞，渐渐闭上了眼睛。我看到那个男大夫正把针头从她的右臂上拔出。不知道我的那句话她听到了没有……

    这时候两个警察登上楼顶，看到女孩没事，开始用对讲机向上级汇报。一个大夫在同伴的帮助下，背着女孩下去了。我听见一个男大夫小声嘀咕：“怎么他过去就让，我想过去就不让呢？……”

    我意识到刚才的幻移之术只对女孩产生了作用，我身后的三个大夫并没有看到我制造的幻象，在他们眼中，我无非是绕了半个圈儿走到了女孩的身后。

    就好像入室的歹徒奔向门的幻象，而二琳却看到歹徒直接去撞墙。

    由此可见，我的幻术只对我选定的目标起作用。然而是只能针对个体，还是可以应用于群体，以及群体的作用范围，尚有待于进一步实验。

    至少我现在知道，我可以通过自身的幻移，实现相对的隐身，这使我对于这种异能的实用前景充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