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外边已是日上三竿,采光极好的卧室也被穿进的日光映得亮堂。 顾言枕着手肘,一瞬不瞬地打量着枕边女孩熟睡的面容,他唇角微扬着勾起一道淡淡的弧度,炯亮的眼睛绽着柔和的光,惯常淡然无波的脸掩不住愉悦之色。 如果问他,一觉醒来睁开眼就能看见自己心爱的人是什么感觉?他会回答:诸如安宁,幸福,温馨,甜蜜……等等美好的词汇都可以也不足以形容他的内心。心安即归处,顾言所能感受到的心安便是许诺。 从年少时的陪伴到现在的相依相恋,顾言很满足这样细水长流的爱情,更期待与许诺携手白头的相濡以沫。 久久不见女孩醒来,有些无聊的顾言抓起她的左手裹在掌心里轻捻把玩着。许诺的手和她的身体一样带着小rou感,捏着很是柔软。顾言把她的五指托在掌中,别过自己的大拇指摩挲轻摁着指根处的两个浅窝。 顾言轻轻一笑,他觉得这两个浅窝就跟许诺右颊上的酒窝一样可爱有趣。他继续从手背到指节再到指尖,每一处都仔细抚触轻捻,像赏玩一件羊脂玉雕般兴致盎然。 突然,顾言眸光一滞,托着她的中指往自己眼前再凑近些,目光落在顶端指节上仔细分辨。上面一道月牙形的疤痕颜色已经发淡,在白皙的皮肤上并不分明,若不是他观察的太过仔细或许依旧发现不了。 顾言反复端看,在许诺的食指又发现了一道更深的疤痕,从指甲根处延伸到指腹一侧,显出微微的凹凸感。 顾言眉头轻蹙,抽出自己枕在脑侧的手,抓起许诺的右手并在一起继续仔细探寻,从手背到手心,从指根到指腹,从左手到右手,连每根手指的内壁都不放过,而他的眉头也愈加紧了几分。 许诺被他的动静扰到,颤动着睫毛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皮,满是困倦的轻唤到:“阿言~” 顾言收起探寻的目光转向拱动着身子的女孩,锁起的眉头瞬间舒缓开来,凑身过去亲吻女孩的脸颊和唇瓣,柔声问:“醒了?” 许诺似有似无的“嗯”了声,钻进他的怀里,手心和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膛又没了动静。顾言低头见她依旧闭合的双眼,笑着轻唤了句:“懒猫!” 见许诺依旧睡得无知无觉,顾言只好搂着她继续休憩。直到许诺睡得足够了,不安分的拱着身子要爬起来。顾言被她顶着一头乱发揉着眼睛的迷糊样逗得很是愉悦,也跟着坐起身。 “阿言~”许诺慵懒的趴在他的腰间打着哈欠,肆意地展示着自己毫无形象的一面。顾言则宠溺的帮她顺理着头发,丝毫没有半点嫌弃。相识十几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彼此都见识过对方最糟糕也最美好的一面,无需任何的掩饰。 “满满,该起床了,都快到中午了。”顾言轻声哄着。 许诺睁开眼睛转了转,而后一骨碌跪坐起来,搂着顾言的脖子懒洋洋地笑着:“阿言,一醒来就能看见你,真的好幸福啊!” 顾言捏着她的下巴晃了晃,亦是满目含笑,“我也觉得很幸福!而且你睡觉的样子真像童话里描述的睡美人。” 许诺脸一红,凑到他脸前,指腹勾勒着他的唇瓣:“阿言,你知不知道自己甜起来的时候真的很要命?” 顾言唇角的弧度又向上延展了几分,嗓音带着nongnong的暧昧气息:“那你喜欢吗?” 许诺毫不犹豫的回答:“很喜欢,非常喜欢!阿言,你以后每天……” 顾言盯着近在咫尺一开一合的红唇,受到蛊惑般覆了上去掳住了它攻城掠地。 许诺被他突如其来的急切惊得身子发软,顾言搂紧她往后仰去,让她趴伏在自己身上并及时别开了唇,拉回了理智。回过神的许诺被羞得埋脸在他颈窝,一动也不敢动。 顾言亦是垂首在许诺额际,懊恼着自己又差点失控的情愫,额角的青筋随着压抑的喘息时隐时现。 虽然他真的无比渴望这个女孩,但是现在时机不对。至少还没得到许诺父母的认同前,他不能草率的对待自己心爱的女孩。 顾言吞咽着喉咙,润了润干涸的嗓子,开口说:“满满,今天我们就去你家拜访叔叔阿姨!” 许诺猛抬起头,“今天?可是,阿言!你的腿还受着伤,还是在家里好好休息吧!我们下次再去也可以的。” 顾言撩着她的发丝笑了笑,“我的伤没事,又不跑不跳的,正常走动根本没问题。满满,上次没有及时去和你的父母沟通我已经很惭愧了,我不想再拖下去!” 许诺敛眸想了想,“那我给家里打个电话跟他们说一声。” “好!我们快起来准备一下。”顾言再次亲了她一下,扶着她起床。 许诺让他先去洗漱,自己则留在卧室里给爸爸打了个电话告知他,顾言下午要去家里拜访。 电话那头,许培德看了眼身边的妻子,悄然做了个口型,询问她的意见。周宝音别开眼不说话,他自己琢磨一下答应说好。 许诺咬着唇探头看了眼门外,又小声地央求许培德劝劝周宝音,到时候不要太为难顾言。 许培德眼看妻子就快急起来,连忙摁住她做着噤声的手势,佯怒的笑骂了女儿一句:“小没良心的,我们还能吃了他不成?” 许诺继续撒着娇,甜言蜜语更是一句接一句,许培德尴尬的看了眼气闷的妻子,转过头嗯嗯啊啊的应付着女儿,紧张得额头直冒汗。周宝音端着的架子被两个活宝惹得破了功,扯着唇角气笑不得。 她抢过丈夫就要挂掉的手机,狠狠地数落了一顿:“你个死丫头,为了一个男人就把你妈想成洪水猛兽了是吧?我在你心里就是个不讲道理不懂分寸凶狠无情的人是吧?你就把他当个宝去吧,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个没出息的……” 许诺瞬间石化,暗自叫糟,她惊慌的连声否认:“没有没有。mama,我绝对没有这么想。我只是……只是……”一时间接不上话来,又害怕自己把事情搞砸了,许诺急得都快哭了,只能干巴巴的重复着:“mama,我真没这么想!真没有!” 这时她手一空,许诺抬头看去,只见顾言接过手机放在耳边,搂着她的肩膀拍了拍,又对着手机说:“阿姨您好,我是顾言。” 周宝音一愣,敛了敛怒气平静的应到:“噢,阿言啊!你从彻里回来了?” 顾言亦是平静地回答:“是的阿姨!下午我想跟着满满回家拜访您和叔叔,有些事我想当面和您俩沟通一下。您看方便吗?” 周宝音听后和许培德对视一眼,回到:“也好,那你们过来一趟。” 顾言微微一笑,赶紧说:“谢谢阿姨,我们下午见!” 周宝音瞥了眼挂钟,想了想说:“这马上都到中午了,你们要不干脆过来一起吃午饭。” 顾言看了看许诺,眼眸一转,回到:“那麻烦您了,我们等会儿就过去。” 挂了电话后,顾言安慰惊慌的许诺,“没事的,你别想太多了。我听着阿姨很和蔼啊,还让我们回去吃饭。” 许诺压下心中的不安,点点头。顾言亲了她一下,继续安抚着:“别紧张,有我在呢!你快去洗漱一下,我们别让叔叔阿姨等久了。” 许诺努力的笑了笑,起身拿了衣服去了洗漱。他们出门后先是去了附近的商场买了几样礼物,等急匆匆赶到许家时已是饭点时分。 许培德和周宝音包括许致远都在家里等着,见他们回来大家不自然的寒暄了几句,夫妻俩就招呼顾言一同入座,许诺赶紧坐在了顾言的身边。 本想让她坐自己身边来的周宝音抿抿嘴气闷的咽了下话语,许致远很有眼色的赶紧挨着周宝音坐下,而许培德则在长桌上首入了座。 趁着保姆上菜的间隙,许诺在桌下握住顾言的手,发现他的手心竟然一片汗湿。她看向面上一脸平静的顾言,不由得心疼。她怎会不知道,顾言平时最不擅长和别人交流,刚才一路上她就能感觉到顾言的紧张,不是反复询问她准备的礼物会不会合她爸妈的心意,就是开车的时候时不时咬咬指节咽咽喉咙看看手表,一副焦急不安的样子。 许诺将五指挤进顾言的指缝与他紧紧相扣,希望能给他一些安慰。顾言转过脸看向她微微一笑,悄悄伸过另一只手按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示意她安心,许诺也对他嫣然一笑。彼此都在暗中给对方也是给自己勇气。 等他们转回视线,却发现另外三个人都盯着自己两个看,场面有一瞬的尴尬。许诺接收到哥哥揶揄的目光,更是红着脸垂下了头。顾言虽然仍装着镇定,但一颗心始终提着不敢放松。 吃饭时,许培德拉着顾言陪自己喝了一杯,又热情的招呼他吃菜,询问他最近的工作生活,聊彻里的天气风景,周宝音偶尔附和几声。顾言本想开门见山说的话终究怕坏了气氛又咽了回去,顺着他们先聊着。 许诺小心的观察mama平静无波的脸色,不敢多说话,就怕又惹了mama生气。 全场最惬意的就是许致远了,他跟看戏般怡然自得的给自己添着菜,时不时又饶有兴致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睛对上变得跟鹌鹑似的meimei,更是极力忍着笑。 许诺悄悄剜了他一眼,收起紧张的心情乖巧的给爸爸mama添起菜来。 周宝音看着碗里的虾仁炒蛋和红烧牛rou,又看向一脸小心讨好的女儿,心里一酸,脸上终究露出了几分笑意,对顾言也热情了几分。 吃过饭,众人回到客厅入座,继续东拉西扯了一会儿。 顾言喝了一口茶也知不能再拖下去,脑子里组织了下语言开口道:“叔叔阿姨,今天我特意来向两位道歉。” 他停下来看了看喝茶的许培德,和盯着电视的周宝音,紧接着说:“我和满满恋爱了,原本应该早点来拜访告知二位,拖到现在是我礼数不周,还请叔叔和阿姨见谅。” 其实他并没有把握能够说服许家父母,但他清楚,自己至少要表达出诚意。 许培德和周宝音暗中打了个对眼,他把茶杯放在膝头捧着,呵呵笑着说:“你这是言重了。”顿了顿又说:“你和满满从小一起长大,如今能情投意合,我和你阿姨本来也是很高兴。只是我们……”许培德犹豫着又看了眼妻子。 周宝音接过话头:“阿言,不是阿姨故意为难你。就像你叔叔说的一样,我们也真的很喜欢你。但是,毕竟你的工作太危险了,而且又离明州那么远,我们既舍不得满满离开我们,也怕她万一……”周宝音被身边的许诺轻轻一拽,停住了话头。 顾言看着一脸担忧的周宝音心里也是难受,自己以前也何尝不是这么担忧的呢?可是,他真的舍不得放开许诺。说他自私也好,说他不成熟也罢,他总想赌一赌,既不负自己对工作的誓言,也不负许诺。 顾言默默深吸一口气,很是诚恳的说:“叔叔阿姨,我很明白您二位的担忧。但是,我真的很爱满满舍不得放下她,所以我还是恳求二位能同意将满满交给我。我发过誓哪怕拼尽自己的命也会护满满周全。” 周宝音顿时有些激动,“你要怎么护她周全?你们的工作忙起来自己都顾不上,又怎么顾得上满满?你怎么能保证你能……”许诺也急了,一再的拽着mama的衣服,眼巴巴的看着她摇摇头。周宝音一口气哽在喉间,只得别过头去。 顾言看向含着泪光的许诺,抿抿唇继续说:“关于满满的安全,我想过…我可以在彻里找一个安保系数高的小区置办房子。”他顿了顿,又说:“如果必要,我还可以请司机和保镖保护满满的出行。”
许培德和许致远的眼睛同时一亮,顾言的想法竟和他们不谋而合。自从元旦时,许诺和许培德表明决心后,他就有意识的开始考虑将来许诺若真的和顾言结婚后,该如何尽可能保护她的安全。为此许培德还和儿子也探讨过几次,两人想来想去,也想到了为许诺配保镖。这个想法他在劝说周宝音的时候也透露过。 顾言再次小心的看了看众人,继续说:“家里也会雇个保姆照顾她的生活,平时如果我出任务顾不上满满,也好跟她做个伴。或者,满满也可以回明州陪着您二位。” 其实,顾言在跟许诺告白后就开始思考和她的将来。而这一切是他反复思考后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许培德点点头,看着周宝音终于发了话:“阿言说的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虽不能万无一失但也能以防万一。” 可周宝音还是很犹豫,许培德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眼神,周宝音也不知再说什么,只得沉默。 许培德看向顾言,笑着说:“你能考虑到这些,至少说明你有认真的规划和满满的未来,对此我很欣慰。但是阿言啊,你平时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你要知道,如果你出了事,最伤心的还是满满。” 周宝音闻言也是猛点着头,“是啊,阿言!也不怕你笑话,叔叔阿姨某些思想觉悟或许还真比不上你和你那些同事。我们只是平凡的父母,只期望自己的孩子一辈子平平安安的。自从你去干了禁毒,我一看到关于禁毒警察的报道,我这心里就难受。满满爱你,我们爱满满,自然也不希望你有事。” 顾言点头称是:“阿姨,我能理解的!” 周宝音缓了缓语气,又说到:“阿言,你听阿姨一句劝,工作的时候多注意一些,能避免的尽量避免。别怪阿姨说话难听,什么烈士,英雄的那都是名声,命才是最重要的,你要万一……你说你将来留下老婆甚至孩子,你让他们怎么办?” 顾言沉默了,他知道周宝音是为他好,但是他选择了干禁毒又怎能畏难退缩?又如何能控制的了意外的发生? 最后他只能避重就轻的说:“阿姨,我答应你们,我会尽力的保护好自己,尽量不让满满痛苦。” 他的话并不能让周宝音满意,但她也没法子。以前还想过让他回明州,可得知了顾言的身世和他要为父母报仇的决心后,她既知不可能也说不出口。 周宝音看看顾言又看看一直紧张不安的女儿,重重的叹了口气,或许还是按丈夫劝她的,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满满还在读书,他俩也是刚恋爱,将来到底能不能成还未可知。自己现在想再多也不过是杞人忧天,倒不如顺其自然,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 周宝音看向丈夫,微微点了个头,许培德心领神会的一笑,语重心长的对顾言说:“你对满满的诚意,我们都看在眼里,叔叔阿姨对你个人真的是没任何意见。既然你们心心相惜,我们也只能祝福你们能好好走下去。阿言,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也要保护好自己。有任何困难或者需要帮助,尽管跟叔叔聊聊。” 顾言和许诺一听,全都惊呆了。而后顾言很是激动的站起来,欣喜不已的说:“谢谢……谢谢叔叔阿姨。我,我一定……我一定不会辜负满满。我会对她好……照顾好她的。”这个惊喜来的太突然,他本以为要打持久战的。 许诺也是惊喜的抱住了mama,哭着对她连声说谢谢。这一个多月,任她再怎么讨好,周宝音总是烦躁的晾着她,不理她,她也以为mama不会轻易松口的。许诺想,肯定是她爸爸努力的在劝她mama。赶紧站起来蹲到许培德身前也抱住了他,“爸爸,谢谢你谢谢你!” 许培德夫妻看着又哭又笑的女儿,也是万分感慨。自己的女儿对顾言真是爱到了骨子里,他们也从公寓的钟点工那里打听到许诺很努力的学家务学做菜,还受了好几次伤。平时她回家也收起了小性子努力的讨好他们,即使面对周宝音的一再冷淡,她明明很难过还是张着笑脸以对,一点也不像从前那般任性。这一切他们看在眼里怎么会不心疼?只希望,俩孩子能有个完满的未来吧! 顾言又陪着许培德夫妻聊了好一会儿,这才提出想带许诺回江家看看江老爷子。获得夫妻俩同意后,他们紧紧牵着手从许家走出来,感觉外面的寒风是那么清新,太阳是那么温暖。 安静的当了大半天吃瓜群众的许致远,终于看到了happyending,不禁露出了姨母笑。他打开手机,偷偷拍了一张顾言揽着许诺,聆听许培德夫妻嘱咐的照片,发给了远隔重洋的江博辰:“兄弟,以后咱们就要做亲戚了!” 过了一会儿,江博辰发回信息:“你爸妈同意了?” 许致远:“不同意还能怎样?天天上演苦情大剧?” 江博辰回了个黑脸咧嘴笑的表情包,并附言:“这也是好事!说起来我那表弟也不容易,现在终于有个人能陪着他,挺好!” 许致远:“顺其自然吧!” 江博辰:“嗯嗯!” “我得赶紧把这事跟我爸妈说一声。” “你都不知道,我们家老爷子找我爸说了好几次,让他想想办法帮顾言跟你爸妈谈谈。他可愁坏了。” 许致远:“那你先跟他们报个喜吧!” 江博辰:“等着,回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