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突变

    云雾叆叇，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层层叠叠的堆积着，随时要垮压下来的感觉，好似雷雨将至。

    薛湄半倚在贵妃榻上，素手托腮，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窗外。几点光影在她身流转，又转瞬不见，是被云层遮住了。

    鸟儿扑棱棱着翅膀远去了，院里的银杏树也披上了金裳，昔日葳蕤生光的模样早已不在，只余下满地的枯黄。

    廊下总有洒扫的宫人抱怨，一地的枯叶子怎么也扫不完。

    皇上并不重色，一月里来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许多人一年来见到皇帝的次数也不过是寥寥，难怪唐朝诗人白居易有这样一句诗“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方荞前些日子已经侍了寝，皇上也提了她的位分，如今她已经是从五品的娴良媛了。

    虽说只有一级之差，但她是新人中头一个侍寝的，更何况她原本就有封号，几乎是可以媲美从五品首位的小仪了，这已经是许多人摸爬滚打好些年才能到的位置了。

    就说咸安宫的墨氏，入宫两年了也不过才坐到了小仪的位置，不过这也是她出身低微的原因。

    这墨小仪只是一介孤女，听说在前年春猎中为救皇上险些殒命，被带回宫中养伤，伤好之后便被封为了选侍。

    这些日子，承乾宫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暗里嫉恨的也不少，但大家都不愿撕破脸面，表面功夫都做的极好。

    薛湄也去了一趟，就在方荞承宠的第二日，也就是晋位旨意下来的那一日。方荞是真心欢喜的，她瞧得出来。

    她也随大流送了礼，礼不重，但还算精致，是一尊小巧玲珑的玉佛，惹得方荞“好meimei好meimei”的叫个不停，欢天喜地的收了。

    方荞真心诚意的待她，她自然也报以真心。

    待方荞接了旨，薛湄又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

    方荞也提到自己个儿第一个承了宠，不出意外接下来便是薛湄了，然后又细细的给薛湄提点了一番方才作罢。这般作态，不免叫薛湄想起了她的长姐。

    这也几日过去了，皇上这些日子也不曾踏足后宫，这侍寝的事想来又是搁置了。

    也不知何时秋扣进了来，瞧见薛湄只顾着发呆，窗阖大敞着，呼呼的冷风灌进来，薛湄却好似感知不到一般，忙上前关了窗子。

    “主子，天愈发冷了，您还坐在窗口，当心身体。”秋扣说着，又从柜子里取了条妃色绣鸳鸯纹样的织锦薄毯来盖在她的身上。

    薛湄经秋扣这么一般提醒，也觉得身上寒意刺骨，又往毯子里钻了钻，对着秋扣打趣道：“你瞧瞧你，这才多大的年纪，尽跟管家的老妈子似的。”

    秋扣很是无奈，心道：还不是因为自家主子太不靠谱的缘故。

    恰巧此时，绿腰打帘进来，听见薛湄打趣秋扣的话，只管咯咯笑，也不顾秋扣越来越黑的脸色，叫薛湄又是一顿好笑，直笑得在贵妃榻上抱着肚子哎呦哎呦直叫。

    秋扣见状，避着二人翻了个白眼，又上前去给薛湄揉肚子，口中嘟哝：“您就只管取笑奴婢，瞧，这下可好了。”秋扣与薛湄自小一起长大，感情亲疏不似主仆更似姐妹，因此她晓得薛湄的底线，这般的玩笑话并无伤大雅，倒叫绿腰好生羡慕。

    薛湄好容易止了笑，听了她的话，又是比方才笑得更欢了：“嗳哟嗳哟，这……这还恼……恼上我了。”又是一通笑，口中断断续续的，连一句话都讲不利索了。

    秋扣瞧见薛湄这般模样，却是恼也恼不起来，也不免跟着笑出了声，主子已经许久不曾这般开怀大笑了。

    却在这时，周欢进了内室来报，道：“陈公公来了。”

    薛湄还没有缓过神来，懵懂的问道：“哪个陈公公？”水润的乌眸睁得大大的，瞧着人儿心都萌化了。

    绿腰听罢，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忙开口：“我的主子哟，还能有哪个陈公公，自然是乾清宫的呀，您的好日子要到了呢！”

    薛湄也快速的反应过来，忙令秋扣、绿腰收拾起来。二人也是伺候惯了的，半盏茶的功夫便给她拾掇好了，她便迅速领了二人出门去。

    与之前见过的张德广不同，陈安长得更慈眉善目的，眉眼弯弯的，嘴角弯弯的，瞧着只觉得分外讨喜，叫人亲近，但是他能混到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定是有自己的过人之处，自然不如表面这般没脾气，只是没有触及到他的底线罢了。。

    薛湄并不自恃身份，道了声“陈公公好”，又叫下人奉上茶水。

    陈安也有些受宠若惊，但他跟在皇帝身边这么些年，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面上仍是波澜不惊。

    他笑容可掬的行了礼，又揖手恭贺道：“奴才给薛主子道喜，皇上传唤薛主子您今晚承恩殿伴驾。”

    他跟在皇帝身边多年，从来不曾对新进宫的妃嫔有丝毫不敬，谁知道也许某一天哪个就成了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了呢。

    薛湄听罢，喜笑颜开，心道：终于来了。

    “有劳公公跑一趟，这点小钱不成敬意，您拿去吃茶。”薛湄早命人准备好了，甫她话音落秋扣便适时的递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陈安也不推辞，笑着收下，也不掂量，直接揣进怀里。到他这个身份，谁还在乎这一点小钱呢，不过是讨个好兆头罢了。

    谁能知道这些女子能走到哪一步呢，此时便对她们释发出善意，若是自己以后遇到些困难，而她们又恰好得势了，也好帮衬一二。

    人生在世，谁能没点坎坷呢，伴君如伴虎，谁能笃定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就不会落魄的时候呢。便是以后这些女子并没有走多远，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

    想到此处，陈安脸上的笑容便愈发诚恳：“薛主子您客气了，皇上身边还需得奴才伺候，奴才便不打扰了。”

    “公公好走。”薛湄遣人送陈安至宫门口，脸上的笑意如何也掩不住。

    薛湄进了门，殿里的仆婢们也是一片喜气洋洋的，见着薛湄，皆齐声恭贺：“奴才/奴婢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薛湄心情大好，吩咐道：“赏！”众人都得了赏，明辉阁里洋溢着一派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