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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俎与鱼(7)

    西蒙和醇井的兴奋并不会影响到洛伯、风尚等人,但因前者的决定,后者此刻正心事凝重地随默一起离开I区。

    越发趋于明亮的天空泛起金灿灿的荧光,然而此刻,洛伯和风尚等人已经听不进去默对天空、对明亮的解说,一些零碎的带着“育魂种”、“光敏物质”等独立又奇异的字眼偶尔会钻进他们的耳朵里,却也丝毫勾不起他们的兴趣。

    E都的天空是借助散落在空气中的光敏物质产生的一种特殊的自然现象,且这种现象几乎无缝衔接在E都人的生活中,创造出用于学习工作的白天和睡眠休息的晚上,当然,这一切还是得归功于伟大的育魂种和永青藤,因为这种光敏物质的输出本质其实是永青藤对育魂种能量的释放。

    突然,不知怎地,金灿灿的光芒褪去,一抹像粉红泼墨似的光晕从天空的一端四散开来,如同滚滚洪流在空中涌动。

    “哇!真是赶上好时候了!”默激动地说着,手指向天空中那显而易见的红晕,表现得既兴奋又激动,相比之下,其他四人的脸上却是淡漠和死气。

    富达等人慵懒地抬起眼皮,带着事不关己的心情看向默手指的方向,眼眶却突然在下一秒恨不得撕裂,他们的眼睛迅速瞪大,面部的肌rou略微抽动着紧张起来,于他们来说,这是一种不详的征兆。

    默很快便注意到了这一点,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与之前的兴奋劲相比,现在的他显得既温和又平静,“放轻松,年轻人,别把这视为坏事——这不过是政论礼堂内的法司们爱玩的小把戏——等整片天空都被染红,而后又消失殆尽时,今年的政论商讨大会才算是圆满结束呢!”

    “你们应该知道政论商讨大会吧——哦,看样子,你们是知道的,每一年都会这样,在新法确立、旧法毁灭的这一天,从政论商讨礼堂上空喷射出来的红饵会迅速印染E都的天空,然后所有尚存的法灵以及新出生的法灵便会由政论礼堂出发,一寸寸将天空中的红饵捕获,就像巨鲸吞噬鱼饵一般——整个过程,看似是法灵吞噬红饵的过程,实际却是让各个区域的人重视法律的过程——瞧,红饵们就要到这边来咯!”

    巨大的红色浪潮席卷而来,远处的建筑和植被仿佛因此而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红纱,天空不再是那般一发不可收拾的血海,此刻,更像是害羞的姑娘的面庞,带着甜美的羞涩和恬谧的美。

    同样的视觉效果,在E都的不同地方上演着,有的人对此心存喜悦,不禁驻足欣赏;有的人对此漠不关心,抬起的眼睑很快又松弛下来,神情再次回到一览无余的淡漠和呆滞;而有的人,极少数的人对此充满厌恶和恨意,仿佛自己心爱的玩具被毫不相干的人抢走了似的。

    至于那些此刻正站在政论商讨礼堂门外的广场上的外空盟友、各部代表们,他们正心神凝重、满面肃穆地看着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面的主论大人、部门掌权和众法司们,对方的脸上同样是**和肃穆。

    广场上空仍旧是到处游荡着的法灵,此刻,它们却较任何一刻都更活跃和灵活些,表面上看,它们像是知道自己即将被释放因此而感到激动,又或是在为几条新法灵的诞生而庆祝,但实际上,它们的所作所为并不受主观控制,而是一种智能输出,一种被编辑在程序里面的常规反应。

    站在高阶上的丝塔芙认为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感到激动,当她清楚地看到刻有新《未明人保护法》的法灵身上真有昨晚西蒙和自己提及的相关法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昨天的怀疑和犹豫是多么愚蠢,但是在这之前,她又已经做了最正确、最明朗的决定,所以她因此而觉得自己干了一件了不起且漂亮的大事。

    新法灵的身上明确显示,所有利于E都科研发展和进步的项目,但凡允许E都人参加的,也将要求未明人必须参加,光是这一条,就足以让丝塔芙觉得无比美好,因为这句话明显会让人产生以偏概全的私欲,事实上,在她的排序里,允许未明人参加的实验才是需要E都人参加的。

    而“任何关于选拔、培优以及储干的公共竞争活动不再对未明人放低标准,任何活动和比赛必将一视同仁”这条法规又像是为丝塔芙的决定量身定做的一般,因为她大可以此为借口提升募英大赛的难度,且不用担心谁会站出来反对。

    想到这里,丝塔芙便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的西蒙和主论大人,她当真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顽固不化的老主论终于对此事放手,是西蒙的好处?还是越发不可收拾的E都人与未明人之间的矛盾?可不管怎样,这只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再说说醇井那边,在他将自己的发现以邮件的形式递交给西蒙后没多久,他便收到西蒙的回复,奇怪的是,与此同时,它还收到另一封从陌生渠道发送来的陌生邮件。

    邮件中强调,醇井与西蒙的种种勾当他已全部了然,并且关于少年的秘密他所知道的只会比醇井多而不会比醇井少,而如果醇井现在不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他便会将他与西蒙之间的秘密公布天下,并且保证让他与西蒙再无翻身之地。

    这种威胁信,醇井在西蒙的攀谈中听到过不少,按照西蒙的说法,这些威胁信中绝大多数都是一些丧心病狂的人所为,是一些毫无价值、无需在意的垃圾,但是醇井却注意到邮件的下方一句关键性的威胁:如果你不希望成为下一个哈密尔顿,那你最好像他以前那样乖乖听话!

    这句话令他不禁毛骨悚然,因为就在前不久的理疗室里,他还在猜测哈密尔顿先生是否已被人利用,现在自己却像是被人读心似地受到威胁了。

    他感到后背直凉,甚至吓得猛回头往后望,以为此刻正有什么人正紧盯着他,随后他又抬起脑袋,看向角落里的摄像头,从而受到一种奇妙的感觉的指引,认为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摄像头的另一端此刻或许正坐着某个监视他的人。

    刹那间,醇井有种不详的预感,他打开腕表里的播报,寻找着今天的重大信息,心里默默祈祷着不要发生他设想的事情,直至他发现自己的猜想得到证实——关于哈密尔顿意外死亡的播报在腕表的表盖上空以图文的形式播放的时候,他双腿一滩,摔在地上。

    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

    醇井反复对自己说着,颤抖的身体似蠕动的虫子,正一点点向办公台的方向移动;一直以来,醇井都认为自己足够冷静和理智,现在却突然明白自己不过是在真正的灾祸降临以前保持假惺惺罢了——他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像受到惊吓的猫似地跳起来。

    而当他打开电脑,输入密码,查阅那段他之前在理疗室里看了好几遍的视频时,屏幕突然定格在哈密尔顿先生做手术时的某个画面上——怎么回事?电脑卡了?不会吧——醇井站起身巡视,却见巨大的电脑屏幕上赫然出现倒在血泊中的哈密尔顿!

    醇井这次真的跳了起来,甚至准备逃出房间,可是,当他将手握在冰冷的门把手上,并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他又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且这预感准确无误地响应在门把手上,让他怎么使力都没办法打开。

    叮铃。

    腕表的一声脆响再次吓到醇井,他颤抖着手,缓缓将那份显示在表盘上的邮件打开,并瞬间看到由腕表的屏幕映射出来的巨大的血红色的影象!又是同样的威胁!

    这一次他真的怕了,以至于忘记尊严和理性,他直挺挺地跪在石砖上,对着那个像死神之眼的摄像头哭诉求饶,他大声叫喊,“求求你……放过我……你……您说什么我都照做……求您……求您……放过……”

    医疗站的每一个房间的隔音效果在此刻发挥着不一般的作用,经过特殊处理的墙面能够做到分音不漏,所以醇井绝不奢望自己可以通过放声呼救得到帮助,况且从各种“巧合”出发,对方显然正带着十足的把握和持久的信心,不然也不会如此轻而易举地将醇井,这个高级医师以及管理部掌权大人西蒙的贴身护工,玩弄于股掌,因为如此就等同于公然和西蒙作对,不腰板挺直,也不可能将I区的电子设备都控制得随心所欲。

    叮铃。

    细小的提示音再一次袭来,接着又是两声。

    醇井擦拭着眼泪,早已顾不上什么羞耻不羞耻,他迅速打开邮件,看完那些字的瞬间又迅速崩溃——

    “很好,醇井先生,你现在就去把1058号病房的患者杀掉,然后想办法把那孩子替换过去,并且不让任何人发现。”

    “你只有四个盅时的时间,四盅时以后,有人会来接走1058号的患者,你必须做到不被人识破,否则,你的下场会比哈密尔顿先生还惨。”

    “哦,对了,醇井先生,顺便提醒你一句,把此事告诉西蒙,对你没有半点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