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上）雇十钱筹办大同行

    转眼一个月过去，二宝将北上京师的所有前期准备都已做完，只等塔廓台将江南织造场的事情安排好，就可启程。

    贾二宝按着一月之前的约定来小茶馆与十钱先生会面。十钱先生还是那副打扮，坐在茶馆固定的位置。

    “贾兄弟比约定日期晚来三天，对生意人来讲，应该诚信为本言出必行。让生意人白等三天就等于损失三天的银钱，所以贾兄弟应该赔偿损失，还要赔礼道歉。”十钱先生半认真半开玩笑对刚刚坐到自己对面的二宝说道。

    “这些天忙一些大事，明知已过约定日期却脱不开身，赔礼道歉也是应该，赔偿十钱先生的误工损失也在情理之中，按现在收入一天损失多少银钱？”

    “按这一个月的进项，一天大概损失五两银子。”

    “那么说，十钱先生一个月挣了一百五十两银子。”贾二宝拿起桌上茶壶，为自己倒了一盏已经淡寡无味的茶水，边喝边问。

    “是的。”十钱先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在二宝面前晃了晃，又收入怀里，“此地人多眼杂，不是经略银钱之地，另外上次生受你一顿宴请，今个正好补回，还是老地方。”于是二人依然来到茶馆隔壁的小酒馆要了一干净的单间。

    二人落座后，十钱先生说道：“亲兄弟明算账，先将账目交割清楚，喝起酒来才能安逸。”边说边将怀里的包裹再次取出，从中抽出一张十五两的银票，其余的全部放到贾二宝面前，“这是一千一百五十两银票，一厘不少，请贾兄弟查收。这三天应该损失的银钱我已扣下，就不必另外赔付。”

    二宝将银票查验一番，数出一千两收入怀里，将剩下的一百五十两推给十钱，说道：“一千两本金不能平白无故送你，你也不会要。这一百五十两赚头就算一个月付给你的工钱。那就依着之前约定和我讲讲你是如何赚取银子的。”

    十钱先生也没客气，将剩余银票揣入怀里，指了指隔壁的茶馆，说道：“生意就在那些成天泡茶馆玩赌棋的茶客身上。这些人一般身上都不携带很多银钱，玩象棋赌输赢难免有不服气的时候，输光后要想捞回脸面就得向别人借取银子，所以我就做起了借贷这个临时生意。”

    “你就不怕他们之中有人还不起，不再露面或者赖账不还？”

    “借贷之道，一看信誉，二看对方偿还能力。这些茶客多是小康之家中无事可作的纨绔或者落魄文人，最爱脸面，一两二两银子不至于讹账，再说想借太多我也不给。”

    “这么说十钱先生对借贷之道有所了解？”

    “实不相瞒，祖上就是靠钱庄发的家，我父亲就是凭借祖上积攒的银钱捐的候补道。虽然我没从事此道，但家传手艺还是没扔。与你约定一月之期挣得一百两银子，急切之间没有它法，只得暂用此道。”

    二宝听了十钱先生的话，不禁大喜过望，说道：“既然你将自家底细如实相告，我也不再瞒你，我是荣国府的人，叫贾宝玉。上次乃是得雨村推荐，考察你的才学，今日一试，果有才干。想聘你到贾府做事，不知十钱先生是否愿意。”

    “哦，原来是顶顶大名的‘文妙真人’，失敬失敬。原先不知身份，唐突了举人老爷，尚请见谅。”

    十钱先生说完，就要起身行礼，却被二宝一把按住，“什么‘文妙真人’，什么举人老爷，还不都是披在身上的一张唬人皮，我可不在乎这些虚名缛礼，身俱真才，小到挣钱养家，大到济世救民才是硬道理。你我还按之前彼此称呼对待，才不枉相识一场。”

    十钱先生本就常接触那些高不成低不就的秀才举人，自忖才学并不比他们低，做出行礼姿态也是为了给对方脸面，听二宝如此说，顺势坐回原位。“恭敬不如从命，那就依‘文妙真人’的意思。只是不知为何招揽我，说实在的，我可没觉能对贵府能有所助臂。”

    “十钱先生不要忘记，我贾家虽说世袭贵胄，却是因商起家，换句话说，我家父辈就是为天朝皇室敬效犬马之劳的皇商，虽说现在已落魄，但毕竟靠啥吃啥，自然要招揽一批能为商贾的干才以图再起，不知先生是否愿意接受招揽。”

    “你家境况我略有耳闻。确实不容乐观。但常言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何况我现在境况也好不到哪里，可说同命相怜。若你家顶峰时期，我就是想效力还没晋身门路，此时投效正是时机。”

    二宝听到十钱虽然答应投效，却丝毫没有恭维话，感觉此人是个不耍虚弦套的诚恳信人，于是说道：“既然十钱先生接受贾家招揽，就先小人后君子，将我的要求和聘用条件向你讲清楚。我聘用你，确实是有让给你将来经办钱庄生意的想法。所以必须手头干净，过手大量银钱不能生出贪心。”

    “想在钱庄票号做事，就要先过这一关，否则入不了门。别的不敢说，从祖辈传下来的规矩不会犯在我手，欺师灭祖自断生路的事情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做，不用你说我也晓得。再说，光在这里说谁也会，只有做起事来才得验证。”

    “好，开办钱庄不是小事，以你之见开张最少需要多少头寸？”

    “那要看你想开多大规模，规模不同，功用也不一样。按照我们江南钱庄规模可分两类，既小同行和大同行。小同行又分贞、利、亨、元四种。贞字招牌的钱庄又叫烟兑店、现兑钱庄或门市钱庄，主要经办零兑制钱生意；利字招牌的钱庄又叫拆兑钱庄，经营趸批兑换制钱；亨字招牌的钱庄可以开折子经营银钱存贷，在圈子之内可以互相承兑别家钱庄的本地银票；元字钱庄顾名思义，就是可以面向主顾开具银票，兼营存贷。这几种规模的钱庄所需底垫头寸从万两到十几乃至几十万两之间不等。大同行就是大钱庄，除了经营以上钱庄业务以外，还需相互抵解江南不同地域开具出来的银票汇划，经官府照准可设炉铸银，但不能铸造制钱。底垫头寸最少需要足成足色白银十万两以上，五十万最好，并且还得在业内具有很高信誉和号召力。。。。。。”

    十钱先生还要往下细讲，却被听的晕头涨脑的二宝打住，“眼下钱庄业务咱先不做，但须按照大同行的局式购买地皮、规设房屋，搜罗人手，沟通官府。我最近要出远门，你在家办完这些事后就留在府里听差，然后等我回来再开张营业。至于月例钱，先按每月五十两银子，钱庄运营以后再依规矩定发，怎么样？”

    依着二宝开出的条件，月例钱已经很是优惠，正处窘迫的十钱能有这么一个长期稳定收入，当然同意。于是简单吃了一些饭食，二人回到府里，cao办具体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