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怨念
二位高僧盯着古小玉看了片时，稍后，玄空抬手在古小玉的眼前来回摆晃了几下，不想古小玉却是连眼皮都不眨上一眨，甚至连眼珠子都不曾转动一下。 经此一试，玄空与玄藏这才恍然得知，原来眼前这孩子，乃是个盲人！不过，这二位高僧先前还真没有看出来，若不是净觉出言提醒，怕是二人现在都以为古小玉是个健全孩子。 刚刚失去了至亲，将来还要永远的活在黑暗之中，过着目不识人、亦不视物的单色生活，这究竟是何等滋味，想必只有古小玉自己才能体会得到。 说到这里，二位高僧几乎同时叹了一息，均是为古小玉感到同情与惋惜，心下不免好一阵难过。 玄空将《般若心经》收回了袖袋，心想既然这孩子目盲，那么就算把经书赠与他，他也看不到里面的内容。 之后玄空又看向了净觉，对其吩咐道：“净觉，往后这孩子的衣食住行就由你全权负责，一定要视他为至亲之人，多加的照顾他。” “是，师叔祖，弟子谨遵吩咐。”净觉合十应了一声。其实即便玄空不说，他也会好生的照顾古小玉。 且说净觉天性善良，自小便满怀菩萨心肠。追溯往年，仲夏一日，十岁的净觉与玄藏一起在大雄宝殿内诵经，偶有一只蚊子落在了净觉的手背上，并开始叮咬他，贪婪吸食着他的血液。不过，倘若净觉想要将那只蚊子拍死，简直易如反掌，但他并未这么做，也未将其驱离，直至那只蚊子饱餐一顿、悠然的展翅离去时，他都是静坐未动。 玄藏看在眼里，当时便问：“你为何不将那只叮咬你的蚊子拍死或者驱离？” 十岁的净觉却是微微一笑，道：“牠叮我一下，便可填饱肚子，而我不过瘙痒一时，又没什么损失，如此我为何要置牠于死地呢？再说牠也是一条生命，我佛常言众生平等，弟子既已遁入空门，又岂能随意杀生呢？我佛慈悲，并不单单是针对人类，应是普及世间所有生命。师祖，弟子所言是与不是？” 玄藏当时连连点头，大感欣慰。心想照此下去，净觉将来必有大为，即使不化身成佛，至少也会修得九世善果！ 话说回来，当年净觉尚且年幼，可对一只蚊子他都会存有这般善念，更何况古小玉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目盲不说，又刚刚失去了亲人，所以净觉早已爱心泛滥，更是决意今后要把古小玉当成至亲至爱之人看待。 当下净觉笑容满面的看着古小玉，道：“虽然你未出家，可你以后会长留于此，那么我就改称你为小玉师弟好了，这样感觉比较亲切一点。” 古小玉倒是无所谓口头上的称呼，只是点了点头，没有二话。 玄空环视一眼四周，再次对净觉吩咐道：“稍后你将这里的摆设全都移出去，只留下一张睡榻便可。” 净觉闻言大感疑惑，不解道：“这间厢房布置好好的，为何要将摆设清除？” 玄空将目光落在了古小玉的双眼上，道：“这孩子眼睛不便，以后又要长住于此，多余的摆设无疑会给他带来诸多……” “噢，我明白了。”玄空话未说完，净觉秀脸一仰，似有觉悟，道：“师叔祖，您是怕这里的摆设会令小玉师弟不良于行，所以才会让弟子清除的吧？弟子真是愚钝，不过还请师叔祖放心，待会弟子就为小玉师弟打造出一间宽敞的住所，保证他住的方便，行得安心！” 净觉这话一出，玄空、玄藏均是笑而不语。古小玉却是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儿，且满面的疑惑之色，貌似心中盛满了疑问。 见他这般模样，净觉好奇道：“小玉师弟，你这是怎么了？莫非我又说错了什么？” 古小玉摇摇头，轻声问道：“我与你们才初次相识，你们为何会对我这么好？” 由于古小玉这是第一次背井离乡，心中难免有些不适应。再者，虽说眼前人等乃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他曾经也常听村中老人们谈起，说外面世道险恶，人心叵测，若是有人平白无故的对谁好，那么此人定是有什么目的。 而眼下在古小玉的心里，面前三人无疑是对自己好的没话说，可是，自己一来身无分文，二来无亲无故，着实不解他们为何会对自己这般好？故有此一问。 玄空正欲开口为古小玉做出解释，却不想净觉又抢在了他前面，笑道：“小玉师弟有所不知。我佛门向来广纳善缘，施恩众生。不仅仅是针对你一人，只要有人陷于苦难，我佛门弟子都会对其百般照应。现在你不正是身在苦难之中嘛，所以我们照顾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便是我佛门的处世之道！” 对于净觉的这番话，一旁的玄藏与玄空听得直点头，显然对他的回答甚是满意。 不料，古小玉却是闷哼一声，随即侧过脸去，似乎并不认同净觉所言。实际上，他并非是针对净觉，也并非是针对玄空与玄藏二位高僧，只是每当他听到“佛”字之时，他便会心生恨意，同时心想：jiejie一心向佛，从来都是虔诚尽致，若是佛道本善，那么jiejie深陷危难之际，那些所谓的佛陀为何不显灵救她，以至自己与jiejie生死相隔，此生永不得见呢？ 古小玉虽未言明心中所想，净觉却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禁问道：“小玉师弟，你为何郁郁寡欢？莫非你对我所言有什么质疑？还是，你心里根本不相信我佛的存在？” 古小玉嘴角牵出一抹不屑的浅笑，愤然道：“佛存在又怎样，不存在又如何？我只知道，我jiejie一心向佛，可她却死无全尸！如果真的有佛，我倒想问上一问，我佛慈悲，究竟慈悲在何处？若是真的有佛，那么歹人作恶之时，佛在哪里？我与jiejie陷于危难之际，佛又在哪里？” “这……” 净觉吃了一惊，竟是被古小玉问的哑口无言。此外，他从古小玉的语气之中，还感觉到了一股子怨意。所谓话从口出，意由心生，故此可见，古小玉这股怨意的根源，无疑是出自他的内心。只是，净觉还从未在哪个人的身上，感觉到过如此深重的怨念，可更令净觉诧异的是，让古小玉生起这股怨念的，居然是佛！